“你打算一晚上就這么賴著我？”

林軒看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俞向辰，忍不住問。

“賴著你不好嗎？”

“不好。”

俞向辰腦袋又湊近了一些，食指在林軒下垂的嘴角戳了戳：“但我怎么覺得你挺開心的。”

“……自作多情。”

俞向辰聽到這句話抿嘴一笑，晃了晃腦袋又去蹭林軒的肩窩。

兜里的手機十分毀氣氛的響了起來。

鈴聲持續響著，聲音很大，但俞向辰一點都沒有接聽的意思，嘴上依舊和林軒說那些有的沒的，似乎閑聊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手機鈴聲反反復復，鈴音又和林軒的鬧鐘音一模一樣，林軒聽得心煩不過，催俞向辰先接電話。

“不想接——”

俞向辰往林軒身上倚靠著。

“沒什么重要的人找我，也沒什么重要的事。”

“……”

林軒也不知道俞向辰哪里來的這種自信，只好騰出自己烤肉的手，從俞向辰的褲兜里摸出手機，看了下屏幕，遞給俞向辰。

“是美國的號碼，你家里人打的吧，快接。”

林軒碰了碰俞向辰，察覺到俞向辰在看到電話號碼后，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

俞向辰從林軒手中接過手機，按了鎖屏鍵，倒扣壓在自己大腿下。

“為什么不接？”林軒問。

俞向辰看了林軒一眼：“電信詐騙。”

林軒嗤笑一聲，搖搖頭，繼續烤他的串兒。

可是壓在俞向辰腿下的電話再一次震了起來，震動經過鐵皮板凳的傳導，穿透力又增強了許多。

“接吧，我不聽。”

“要不你把繩子解開，我回避一下？”

“不用。”俞向辰抿嘴笑道，“你坐我旁邊就好。”

林軒看見俞向辰按下了接聽鍵，話筒里便傳來男人語氣激烈的聲音。

俞向辰把聽筒放在遠離林軒的那一側耳朵，皺著眉頭沉默地聽了幾秒，而后冷冷地說：“放心，我還死不了。”

林軒不知道那個簡短而激烈的電話內容到底涉及什么，雖然俞向辰臉上笑容依舊，甚至更燦爛了，可他還是能感受到俞向辰原本高昂的興致從那一刻起便低落下來。

情緒不一定要靠表情傳遞，表情是最會騙人的，這是林軒已經使得十分熟練的把戲。

他給俞向辰烤了一手肉，一些蔬菜，推到他眼前，遞到他手邊。

俞向辰將將吃了幾口，又和張虎要了幾瓶冰啤酒，啤酒瓶起翹了三四下才打開一瓶。

俞向辰仰著頭咣咣灌了半瓶，手背抹了抹唇邊濕潤水漬，在林軒面前搖了搖酒瓶，林軒默不作聲地接過，兩口喝完剩下的半瓶。

后來也沒有說太多的話，俞向辰一直在喝，林軒便陪著他喝。

眼看著十二點過了，林家烤肉的攤位還半點沒有冷淡的意思，依舊十分紅火熱鬧。

林軒見俞向辰狀態不好，也沒心思繼續做生意了，便讓張虎停下了接客，招呼完現場的客人便起身收攤。

張虎家里有點兒事，走得著急忙慌，大部分的清掃工作都留給了林軒和俞向辰。

占著大半人行道的攤位一片狼藉，除了沒收拾的桌椅，還殘留夜晚獨特的不為人知的情緒。

俞向辰這會兒思緒有點飄，呼吸急促，墜入自我。

鞋帶依舊將他和林軒連在一起，腳上一個，腰上一個，是那種即便想拉扯也難以分開的距離。

林軒叫著俞向辰一起收拾桌椅，他剛一彎腰打算把人行道上的凳子摞起來，后背便突然被人撲上來。

林軒腳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

“你別亂動嘛！”

他聽見俞向辰聲音糯糯地說，后背有暖暖的起伏，那是俞向辰熾熱溫暖的胸膛。

林軒擰過身，在俞向辰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說：“再也不敢讓你碰酒了，酒量不行就算了，酒品還差……”

林軒說完便想去解纏在兩人腰上的鞋帶，卻被俞向辰一把抓住。

“你干嘛？”

俞向辰搓著林軒的手指，十分警惕地問，“我們要練習的，不能分開。”

“我說俞學霸，別添亂了乖，解開繩子去屋里睡會兒吧，醒醒酒。”

“不要。”

俞向辰說話帶著氣音，沒被束縛的腳隨意勾來一張凳子，瞇著眼大概確定了位置便一屁股坐下。

林軒被他用蠻力圈著，被迫坐在俞向辰大腿上。

“不要解開……”

俞向辰靠著林軒后背，下巴枕著林軒的肩膀，“解開就沒人陪我了……”

林軒掰著俞向辰的手指掙扎了幾下，卻被俞向辰抱得更緊。

“沒人喜歡我……”

他又聽見俞向辰在耳邊聲若細蚊，吶吶地說，“都不喜歡我……”

林軒感覺像有什么很珍貴的東西掉在了地上，停下動作，同樣小聲地問了一句：“誰不喜歡你？”

“他們。”

“他們是誰？”

“我爸媽……”

林軒轉頭，看到枕著自己肩膀的俞向辰的側臉，把呼吸放慢，拉得很長。

他把手覆在俞向辰的手背上，緩慢地拍了拍，難得耐心地問道：“他們為什么不喜歡你？”

俞向辰眼睛閉著，臉頰有些泛紅，睫毛一抖一抖，證明他在思考。

“不能告訴你——”俞向辰眼睛沒有睜開，只是額角在林軒的肩膀上又蹭了蹭，片刻后才繼續說：“告訴你，你也不會喜歡我了。”

“沒有的事。”林軒看著這樣的俞向辰，不明白為什么心里會突然一疼。

他大概了解俞向辰完美的背后隱藏了一些東西。

18歲怎么會有完美？

完美該有多累啊。

“不會不喜歡你。”

林軒說話間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撫在俞向辰被蹭亂的腦袋上，手是什么時候不受控地摸上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俞向辰睜開眼睛，看到離他很近的林軒。

他的呼吸噴在林軒的脖子里，像是被羽毛撓過，林軒擠著眼睛笑了一下。

好像天上又亮起了一顆星星。

“你真的不會討厭我，不會躲著我？”

俞向辰被那顆星星蠱惑，試探著問。

“你說，我保證。”

林軒靜靜地等著，在那安靜的五秒鐘里，有種曼妙在生長，像月光下的薔薇，被風吹開的蒲公英。

他聽到俞向辰低聲說。

“我喜歡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