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想穿哪一件外套。

你今天想嘰嘰喳喳地做一天麻雀。

打開了房間，許多小格子，許許多多的外套，你看了一圈。穿上了麻雀的外套。

今天空氣清新，遠山明朗，陽光通透，就這樣一直飛一直飛。

看見溪流，好想去河里洗澡，就一頭扎進了，在兩塊大石頭間的水里。使勁舞動著翅膀，突然河水滾動裂開，露出了河底許許多多的五彩的石頭。

你又走了，飛去了森林里，森林里許多蒼天古木，你一直飛，累了，就找了一個樹杈歇息一會。

睡夢里，沒有什么夢，只是一直飛，一直飛，在觀察著這個世間的萬物。他們在哭，他們在笑，他們好像在一個時間內存在，可是又從來沒有在一個時間里生活過。

他們相互之間有墻，每個人都過著自己的生活，有時自娛自樂，有時沉淪墮落。

夢醒了，睜開眼，有一只巨蟒在你面前，于是，你死了。

你死了，于是你的外套消失在巨蟒的肚子里。而你，又回到了家里，看著天邊云彩變幻，像一條條橋，搭在天邊。想踏過去，看看云彩后面的真正的天空。

喝了杯中的酒，你又落寞地轉身走進了家中，今天你不能再飛了，因為你的一次生命嘗試已經過了，只能等待明天。

明天的你，想變成一只穿山甲，鉆進一個山洞，一直鉆一直鉆，想聽聽山和大地的呼吸。你在想著，等著，嘗試著，直到你困了睡了過去。

夢中，你和一個老爺爺在對話。你們聊著夏天的宇宙天氣，和傍晚的動物遷徙。又要干涸的溪流和無處藏身的石頭……你們還聊到在銀河里撿星星的往事、感懷光和神話的先民、和樸素的唱誦還有古老的儀式和美……

到最后，說到了彼此現在的日常。

你說你非常的落寞，每天都要來人間感受煙火氣，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聽到風在唱著寂寞的歌，沒有篝火，沒有精靈，已經沒有了往日村莊的熱鬧繁盛，一切都隨著古老的生命之樹的衰敗而慢慢消逝了。而自己住的那一棵也就剩自己一戶人家了。

老爺爺說，他每天都要保護森林里的生靈，一會上山，一會下來，骨頭一老把，累地夠嗆喲。咳咳，你不知道的是，山也在消逝，靈氣也在消逝，生命也在消逝。你睡的山洞，以前是花精靈住過的，現在他們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老頭子，胡子一大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會走的。

你拉了拉這個老頭子，也就是山神的胡須，醒了過來。

山洞的黑暗里，你突然無比清晰地聞到了花香，聽到了山在一聲聲地嘆息，呼吸緩慢拖延，樹木和花草仍然在往大地里扎根，他們在擔心，如果扎的不夠深，便會加速死亡一般。但是，從來沒有人提及，山的另一邊，人的生活。

你鉆出了山洞，刺眼的陽光讓你流淚。什么話都不會說，低低地嗚咽著。

像是夜晚寂寞的風，像是大海深處的海螺，像是無家可歸的人，像是一朵花正在死亡，你又無能為力。

以前的你，從來沒有懼怕過死亡，你只是借著外套，來體會其他人來看世界的心情，你每次都義無反顧地赴死，好像家里的外套多得穿不完，而自己從來不怕有一天赤身裸體地在生命之樹上跳舞。

你第一次，沒有想著那么快地回家，你鉆進了山洞，采了許多的食物放進了山洞，你第一次，用你穿山甲的爪子，試探著努力地挖掘著山洞，這些你從來不會，只是天性使然，你又什么都會了。

你探到了溪流的地下暗河，你知道了古樹的龐大根系，你認識了許多鄰居，你們也互通有無，你還遇到了另一只穿山甲，一起玩耍。

有一天，你告訴山神爺爺，可以幫忙開拓新的地底河流，讓生機遍布山峰的每一面。

你動員起了所有的山民，你組織起了盛大的舞會，你感到身體里的生命力。

而你不知道的，你住的生命之樹，也開始蠕動起了根莖，長出了新枝，要開出新的生命之花，又有新的生命降臨。

而山神也終于接回了花精靈，讓花精靈安頓好所有的花的臣民，要重新讓這座山醒過來。

而你，仿佛終于知道，你的意義，只是簡單地做好每一次的外套給予你的生命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