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落在西塘

西塘,名字出奇的好,像一個溫婉的女子,臨水而居。她尤喜歡那個“西”字,仿佛有一種相思在里面,不溫不火,卻恰到動人。

她在西塘生活了十八年,她想以后的十八年,二十八年她應該都會在這里,宿命屬于這一方的平靜,是怎么逃也逃不開的,就像這西塘的水,永遠如一塊玉,嵌在廊棚的心脈上。她要唱一輩子的昆曲,給西塘聽。

是的,西塘,只適合唱昆曲,伊伊呀呀的水磨腔里,迤邐婉轉著前世今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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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一輩子,給了西塘的男子,然如花美眷終遭天妒。父親的離世,讓母親的悲思綿綿長長,唱著悲涼涼的昆曲,西塘的水聽得也涼下去,涼下去。母親總是站在河邊,“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唱的又寂又清。她想,父親是聽得見的,當年,父親也曾送過母親一折桃花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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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細致的東西,西塘的女子大多擅女紅,而她只繡荷包,圖案永遠是蓮花。她覺得母親就是那一朵青蓮,青花色的,散著幽幽的香,與紅塵無關。而她,是那支孤獨的菡萏,飄搖在彼岸,沒有花開的時節。

在她的眼里,不管過了多久,即使身邊所有上了年紀的人都發胖了,難看了,穿不了旗袍了,她的母親依然如初,是小鎮上最適合穿旗袍的女子,以前是風情,現在是風韻。能將旗袍穿到極致的女人是永遠不會老的。但她不穿旗袍,她覺得自己還沒長開,那種曲線條的美感在自己身上呈現不出來,可是卻珍藏著一件,上面繡著一朵白蓮花,吐著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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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那年,什么都是美好的,連母親的幽怨都像一幅畫,她欣賞不夠。于是,她很希望有人能把母親畫下來,她覺得母親是那種能讓所有畫家找到靈感的女人。她本身就是一幅精細雅致的畫。廊街上太多回首的注目,都為了能將這個女人裝進畫匣子,帶出西塘。我問過母親想不想離開這里,母親說,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西塘,是唯一一個能讓母親沉下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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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西塘,只為寫生。

早春的西塘,帶著薄薄的涼氣,水,橋,房子,廊街,氤氳在一起。那是一種欲辨已忘言的美。他濕了發絲,坐在永寧橋上,對面,是他的風景。

她推開窗戶,想著清晨的霧氣清一下昨日的塵埃。一眼便看見了他,怎么那么和諧呢,不似外人。但應該是外鄉人,她十八年都沒見過呢。小清歡掛在臉上,她支著下巴,癡癡的看,癡癡的笑。

那該是一個游離光陰之外的早晨。

她期待下一個清晨的到來。怎么就有了期待呢,是那張干凈英氣的臉,還是那份專注,還是,還是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喜歡,喜歡這樣的早晨,這樣遠遠的注視,這樣一個男子,出現在西塘的橋頭。

西塘不大,她能尋到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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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畫,見人微微一笑。背著畫板,形色不匆匆,因為看不夠,畫不夠。因為畫中的她,使西塘更具了靈氣。

在廊街,她唱《西廂記》佳期一折,唱到“一個嬌羞滿面,一個春意滿懷”,便不好意思再唱,因為他倚著長棚,似入了定般。她羞了,整個西塘的水都羞了,也許這就是愛情,先紅了臉,而后濕了心。

廊街有一個很美的典故,一女子獨撐家業,男子不忍,便幫于女子。女子心生喜歡,難以開口,就為男子休憩棚屋,使男子干活免受日曬雨淋,同時兩人也可以在同一屋檐下。此后,家家效仿,連成一片。棚屋乃“為郎而建”,由此得名。她與他在廊街的邂逅就好似在合歡樹下,不早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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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她留在西塘半年,畫畫,唱戲,流年如何能不似水呢。琴瑟在御的日子總是太短暫。他有他的前程要奔,在遠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母親明白她的情,只說一句,走吧,找你的心去吧。懂得,所以如此慈悲。

她穿上那一襲白蓮花旗袍,隨他而去。真真如蓮花般,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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