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江湖
我想我是被嚇暈過去的!
當我醒來的時候,自己正浮在馬路邊的一大灘積水上。積水冰冰冷得甚,暈死得再深也會冰醒的。
剛才那場雨一定非常大,馬路上到處都漫著積水。積水“嘩嘩”地往下水道里流著,但積水太多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排不出去的。
汽車從積水上飛馳而過,揚起比汽車還要高的水花。天上的烏云還是很黑、很重,但已經沒有了下雨的跡象,也許是已經把雨水全部傾倒盡了,現在可以叫作“欲哭無淚”吧!這時的風,也失去了往日的燥熱,涼涼地,從身上掠過。
在積水中蕩漾著,我心中充滿了傷感和凄切。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曾經的驕傲與榮耀,曾經的一切美好,在飄落的那一刻,都塵飛煙滅了。
想當初……,傷感的心緒鉤起了我對往昔的回憶。
我頭頂上面的那棵高大槐樹,枝葉茂密,遮烈陽,阻強風。但是,在剛剛越過寒冬的時候,整棵大樹只有光禿禿、黑漆漆地模樣,瘦骨闌珊的,沒有一點生氣。
就是在這個時候,新春的第一縷風掠過這塊大地的時候,我就探出了頭,是整棵大樹的第一個。第一縷春風輕輕柔柔地從我嫩弱的身體上撫過,溫馨地微笑著對我說:好孩子,你真勇敢,是我的驕傲,要茁壯地成長,我為你祝福!聽著這些我心里暖暖的。這就是我的自豪,無所能及的自豪。目送著春風遠去,望著她北去驅寒斗冷,我的自信心也高漲了。
向上高高地望去,蔚藍的天空純凈如洗,除了幾朵靜靜的白云,就藍的沒有一點雜質了。不時有北歸的侯鳥在空中成群結隊地飛過,堅勁的振動著羽翼,高亢地叫聲,似乎在激勵著自己和伙伴們,不畏艱險,不懼寒意未消,奮力地追趕著春風,要把溫暖的訊息與春風一同傳給大地。嵌在天空上的太陽慈祥的看著我,和藹地對我說:好孩子,是好樣的,寒冬的余寒尚存,你就勇敢地出來了,你真勇敢!這回我更高興了,太陽是萬物之長,能得到他的夸獎,這個世界里能有幾個啊!
早春的清晨,頭頂著有些冰冷的晨露,新一天的第一縷陽光射來,晨露晶瑩剔透,如閃耀的寶石。新生的昆蟲,饑渴的爬上了我的身體,輕輕地把“閃耀的寶石”吸入它的體內,成了促進它成長的能量。然后,飽餐了的昆蟲伏在我的身上合上了眼,輕輕地睡著了。微風輕輕地把我搖動,我似乎變成了哄寶寶入眠的搖籃,于是,“寶貝”就睡得更深了。
春風在向更遠的北方吹去,最后一只北歸的侯鳥也消逝在北去的路途上許久了,太陽散發著他那與日俱增的熱情。其它的伙伴與兄弟們也都出來了,我們招呼著,喧鬧著,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大樹母親不斷地為她生命的精靈們傳送生命的動力,讓我們每天都在長大,每天都在強壯。
細雨來了,潤洗著我們,給了我們潔凈與清新;蝶兒來了,在我們身邊飛舞,讓我們感受到了漂亮與柔美;鳥兒來了,在我們身邊輕輕地整理羽毛后,展放它們那嘹亮的歌喉,讓我們欣賞著婉轉與優揚。這是個美好的世界,我們都享受著這個世界的恩賜。
我享受著、欣賞著、感受著……,但是還是離開了大樹母親,離開了我的兄弟伙伴們。
時光總覺得很短暫,時間把春光很快就帶走了。夏天,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身邊,讓你嚇一跳。太陽失去了溫柔與慈祥,脾氣變得暴燥起來,如灼燒的火,肆無忌憚地烘烤著大地,像要把大地當作一塊紅薯烤熟了。雨越來越大,沖垮了堤壩,沖走了房屋,帶走了樹木,卷走了泥沙,惡魔一樣狂暴地沖刷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一切。但我們還在,大樹母親是堅強、健壯的,我們也尤顯勇敢,不奈任何危險,精神百倍,不屈不撓。
但是,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地風吹、日曬、雨打,我發現我的身體有些虛弱了,軟踏踏地使不上力氣。如我憎惡的墻頭草一樣,隨風倒了!經雨沖刷,更是蔫耷地墜下。看看火烈的太陽都有讓我頭昏,聽聽雷聲都叫我恐懼,余悸久久不能消。
我堅信自己是不會有問題的,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的,我是大樹母親的第一個孩子,我見到過第一縷春風,我是堅強、勇敢的。我有過無數的別人無人企及的榮耀與驕傲。可是——終于有一天,我發現我的身體開始染黃了,吸取大樹母親的養分也有些吃力了。這回我知道這些都有意味著什么了,我的堅強與自信也沒有用了,也許一切的過去只能是回憶了,我傷心極了。從此,身體每況愈下,不過幾天身體就徹底枯黃了,抓住大樹母親的力氣也越來越小了。大樹母親不斷地給我更多的養分,要給我恢復的力量,但是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沒用了。
終于,最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一陣風,只是一陣很小的風,我就離開了大樹母親。隨風,我翻轉著,飄落著,大樹母親傷心地望著我,伙伴呼喚著我,想把我留住我,想拉住我。可是有風,我虛弱的身體無法停下來,翻滾著,撞到了這個伙伴,又碰上了那個兄弟。
我翻滾著遠去,不知去向,只知道在遠離大樹母親,遠離我的伙伴與兄弟們,遠離這個世界的一切。極其強大的恐懼感突然充斥了我的思緒,我害怕極了。思想一下子就斷了念兒,失去了知覺。
……
一輛小汽車駛過積水灘,積水四濺,隨著濺起的積水,我被濺到了路邊的草叢中,摔在一根茁壯的綠草根下,弱無力氣地匍匐在草的腳下。
想昔日,我不止一次地嘲笑過這些低矮、隨風即倒的小草。可是,現在我卻要在人家的腳下茍延殘喘,這回輪到它們嘲笑我,謾罵我了。我無比難受、無比傷心,恨不得馬上就鉆進泥土。
不用恨不得,我終將變成泥土。
泥土不斷的侵蝕著我的身體,可惡的細菌、小蟲也都來吞食我的身體,不斷地把我變成了泥土,變成那些我曾經不屑一顧的小草的肥料。當身體的最后一部分了化成泥土后,我就完全失去了自己,完全失去了曾經屬于我的生命,失去了曾經屬于我的驕傲與榮耀,失去了屬于我的美好回憶,失去了這個世界的印象,就連生命最后那段羞辱也一同失去了!
我的一切都失去了,可是現在還是夏日,火烈的太陽還要繼續,暴戾的大雨還要繼續,我的兄弟伙伴的生命還要繼續,所有的一切,除了我,還要繼續,就連那些可惡的隨風即倒的小草也還要繼續,一直到秋天!
我是一片葉子,可我卻停在了這個夏季里!
有時生命就像一片早衰的葉子,沒等到秋天就枯了。一經風,風不用多大,就零落了。孤單的零落了,離開在本應屬于他翠綠的季節,卻難以描畫出生命之秋的凄美。所有的榮耀與驕傲,所有的自豪與美好,隨風而去,不知魂歸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