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清淺縣的街角,我站在街頭,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像多年前一樣。
我是沈尤夕,高二的時候因為謹記著兔子不吃窩邊草,不吃白不吃的理論,喜歡上了我的同桌。其實不是啦。
我是沈尤夕,是個從小胖到大的女生,甚至一度因為體重自卑。學習成績也不上不下,因為胖可以說是跟美無緣了,加之性格又內向。在班里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但上帝是公平的,在文理分班的時候,賜了我一個優(yōu)秀到發(fā)光的同桌,他叫楚星宇,高瘦的個子,皮膚白皙,睫毛很長,漂亮的像個女生,是班里的優(yōu)等生,沉默寡言,至少當初我是這么覺得,因為我們很少說話。只是那是我還未明白。
我深知自己的形象,所以從未對他另有歹意。可是上天不肯放過我,那是個夏天,中午上課快遲到的時候,他一路跑進教室,那時我看見他滿頭是汗,就拿了一本書,給他扇了幾下,他感受到一絲涼意后,轉過來看到我在給他扇風就對著我笑,那個微笑像太陽一樣很暖很暖.....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就那么忽地被塞進去一種慌張的情緒,忽地被塞進去一個人,沒經(jīng)過我同意,更沒經(jīng)過他同意。
我開始了自己苦逼的暗戀生涯。我坐在他的一旁,上課認真聽課,可是我的余光告訴我,他今天穿了淺灰色的T恤,我的余光告訴我,他的頭發(fā)真的很黑,我的余光告訴我,他今天精神狀態(tài)不好......我所有的一本正經(jīng),正襟危坐的聽課,都是在一本正經(jīng)的用余光看他。我發(fā)誓我從來沒有那么認真的對待過課堂。
只有兩種時候,我可以肆無忌憚的不用余光看他。一種是有時候,他會午休,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打在他臉上,我輕輕的用書本為他擋著光,順帶肆無忌憚的看上他一眼,兩眼....他的睫毛真的很長,很長,好想用手去碰一下。
還有一種是每周一的全體師生例會,操場上都是人頭,可是我總能一眼看出來那個是他的后腦勺,然后肆無忌憚的盯著看,放佛能看著看著就能擁抱似的。
我本來想著,喜歡他是我一個人的事,就這樣懷揣著這個小秘密吧。可是有一天下課,我無意間在他的課本上看到一個便利貼,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個女生寫的,“至于我們,我想了很久,還是拒絕你吧,我們還是朋友。”我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通過各方打聽,才知道是他高一時那個班級里的女孩,是一個瘦瘦的扎著馬尾,喜歡穿棉麻裙子的挺文藝漂亮的女孩,那個女孩的班級在衛(wèi)生間旁邊,我假裝上了無數(shù)次衛(wèi)生間,認真看了無數(shù)次那個女孩,越看越難過。我的心里開始痛,那種他有喜歡的人,所以痛,那種自己比起那個女孩天上地下的差別所以痛。那種痛像什么呢,就好比在心里面插了一根尖細的針,我只要不想他,就不會扎到我,只要一想到他就會一下下的刺痛著,可是我怎么能忍住不想他呢。我才知道,喜歡他是我一個人的事,這不成立,我做不到不在意。
有一段時間,痛苦到不行的時候,我開始把痛苦轉化為行動,我覺得對他好,我就會開心,所以就以受不了桌子亂為由幫他整理課桌,以最近零花錢綽綽有余為由給他買各種吃的,包括早餐,同時給前后桌都買了,他不喜歡寫作文,所以不愛寫作文的我成了非常愛寫作文,經(jīng)常亂七八糟的敷衍自己的作文,然后絞盡腦汁的給他寫作文.....我化悲痛為力量,付出讓我很開心,而除了他對我態(tài)度稍有轉變之后,我們之間還是不怎么說話,我心里暗自高興,兩個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真是配一臉呀。
在這種時而開心的到忍不住咧嘴笑,時而痛苦的感覺心里在淌血中,一年過去了。
高三接踵而來,可是壓力越大,我反而越沉不住氣對他的喜歡。我在怕什么,大概怕再也見不到他了。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告訴了班里一個和我關系很好的女生。然后,我們莫名其妙的被換了座位,我的好朋友成了他的同桌,而我成了他的后桌的后桌的后桌的鄰桌。那時候,我以為是自己成績退步的厲害被掉到后面了。那會很難過,然后就拼了命的學習,每天全身心的盯著他的后腦勺也全身心的聽老師講課。不知道是全身的筋脈被打通了,還是自己真的太拼命,我的成績竟然蹭蹭的上漲。可我依舊沒有被在調回去。有一天自習,老師不在,我正埋頭做卷子,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他和我那個朋友側著臉聊的火熱,他的眉眼都是笑的,我的心像失重了一樣,一點一點下沉,下面是無盡的深淵。我終于明白,他不是沉默寡言,只是和我沉默寡言,眼淚吧嗒一下一下的打在卷子上,我低著頭,眼睛模糊的看不清他們的笑臉。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每天不僅整理著自己的座位,也整理著我那個朋友的座位,不僅清楚的記得要吃早餐,也幫我那個朋友帶了早餐.....
我想起來,我朋友也是那種瘦瘦的文藝的女孩。
高考結束后,我和好朋友去學校看榜單,她吞吞吐吐的說:“我和楚星宇彼此喜歡,我們要在一起了,你會怪我嗎?”“不會啊,說真的,我高三忙的焦頭爛額的,早就不喜歡他了。”那就好”,“我記得我媽今天約我去二姑家吃飯,我先走了。”
說著,我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其實是逃跑,但眼淚簌簌的掉,根本忍不住,他終于還是成為別人的了。
后來上大學,我想著反正又不在一個學校,時間會讓我淡忘他。可是我錯了,他和我那個好朋友在高三暑假的時候,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分手了。可是他還是很喜歡她,經(jīng)常向我打聽她的消息,有時候托我給那個好朋友送禮物.......我簡直覺得自己快被搞成神經(jīng)病了。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就在微信上發(fā)了句:我喜歡你,從高二到現(xiàn)在,拜托你不要再讓我?guī)湍愦蚵犇阆矚g的女生的任何消息,我真的真的沒有辦法繼續(xù)再幫你了。微信那頭大概有兩分鐘都是在對方正在輸入,我忐忑的心要跳出來。他發(fā)了很多話,有道歉,有感謝,對我好心腸的贊美,那大概是我們從認識到那時說的最多的話,但并不美好,總之末了,他說:你是個好女孩,但是我不喜歡你。其實我在表白之前已經(jīng)想到他要說什么,自以為做好了心里準備,但還是像大冬天,被潑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冷的骨骼都咯吱咯吱的叫痛。
后來,我們就沒怎么聯(lián)系過了,我積攢著所有的想念,克制著所有的喜歡,耐心的等到過年,發(fā)句新年快樂,圣誕節(jié),發(fā)句圣誕節(jié)快樂.....幾乎所有的節(jié)日我都會一分不差的送上祝福,他也是簡短的回復。
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不再聯(lián)系他了。直到有一天,我做了個夢,夢見他結婚了。早上醒來,枕頭濕了一片。我抱著被子嚎啕大哭,不知道是什么情緒,大概是每天克制的想念,大概是夢里新娘是別人。我邊哭邊罵,去他媽的自尊心,然后打開他的微信,在嗎?我想你.....刪除。在嗎?最近忙嗎?點擊發(fā)送。他大概二十分鐘后回了信息,而這二十分鐘,我是在邊揉著哭腫的眼睛邊握著手機忐忑的等消息。“嗯。”我心灰意冷,就一個字,看來他不想搭理我。“你呢,忙嗎?”他的消息,我的心像坐過山車一樣又一下子回暖。趕忙回復:“和你一樣。你吃了嗎?”為了聊天能繼續(xù)下去,我很有心機的在后面加了問句......
后來,我們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在保持聯(lián)系,我努力的練習做一個有文采的文藝的女孩,那段時間天天泡在圖書館里看張愛玲,三毛,看到吐,但確實有效果,我們聊天聊的很愉快,他甚至說,等以后實習了可以一起出來玩,甚至說,會考慮我做他女朋友,就因為我一句想要了解他,他就傻兮兮的從他小學開始給我講起......那段時間大概是我整個陰郁青春里最明媚快樂的日子了。
有一天,他告訴我說家里出了事情,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經(jīng)常陪我聊天了。我以為他不喜歡和我聊天了,就經(jīng)常忍不住的打擾他,想找回之前一起聊天的感覺。他不回我信息的時候,我就在微信里發(fā)脾氣.....可是我錯了,有一天,他回微信說,“我們再也不要聯(lián)系了。”那一刻,我有種此生徹底失去他的感覺,頭重腳輕了很長一段時間。
后來才知道,那段時間,他家人生了重病,而他家人離開的那一天,我還在因為他不回消息和他發(fā)火。而他說再也不要聯(lián)系的時候也是那天。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在感情里,喜歡太多的那方總是沒有安全感,會胡思亂想,會患得患失,會自己葬送了自己的那份歡喜。
從那之后,我們是真的真的沒有再聯(lián)系過。
不過,反而因為他,我喜歡上了文學書,書讀多了,自然想寫點東西,剛好又趕上了自媒體的潮流,成了自由撰稿人。
兩年過去了,我也沒有刻意的減肥,自己反而越來越瘦,瘦下去之后,我去了棉麻裙子的專賣店,買了好多條裙子,我開始晨起讀書寫作,閑下來,學習插畫,去旅行,學攝影。我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文青,無論是從著裝上還是氣質上。我不知道是自己刻意而為,還是什么,但自己挺喜歡目前自己的狀態(tài)。似乎很少再想起他,似乎也從未忘記。
那是一個熱到爆炸的夏天,我在我媽的極力嘮叨之下終于敗下陣來,答應她去相親。到了約定地點的時候,相親的男人已經(jīng)到了,我們彬彬有禮的打過招呼后,開始聊天,對方是很有趣的一個人,長的也很好看,我們天南地北的聊,很愉快。臨走,他說:“明天去看電影?我來接你。”我的腦子里是好的,但從嘴里蹦出來的是“不用了,和你做朋友就很好。”那男人愣了愣,離開了。從咖啡店出來的時候,我悲哀的覺得自己大概要孤獨終老了。
漫無目的走到了街頭,一轉身,看到了街角站著一個人,那個使我心跳失衡的人,我愣著沒動,不知道是逃走還是上前打招呼。他大概也看到我了,緩緩的向我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心跳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真的是你啊,我以為自己認錯了,跟雜志上一樣漂亮。”
“是嗎,謝謝啊,好久不見。”我想面對那個從未愛過我的人,我還是保留一絲自尊吧,所以盡量的克制自己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淡定和禮貌。
“你相親成功了?”“沒有,崩了。”我在想他怎么知道,大概他看到那個男的出來了吧。
“你呢?”“和你一樣,相親啊。”我的心里波瀾不驚的震動了一下。
“恭喜你啊”我說著。”
“那這么說你同意了”
“啊”
“我是來跟你相親的啊,沈尤夕,你這個笨蛋。”
他還是多年前那個大汗淋漓朝著我笑的少年。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相信呢?”交往一星期后,我們去玩過山車,當過山車從最頂部朝下飛的時候,我大聲問他。
“從那次我說再也不要聯(lián)系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你了,但后來家里的事情一直沒有處理好,錢也花光了,覺得給不了你幸福,所以一直沒有來找你,但你的文章,我每一篇都有看,最近你發(fā)了一篇關于我的,我才知道你還喜歡我,所以鼓起勇氣來找你.....”耳邊過山車的風聲震耳欲聾,我還是一字不差的聽清楚了他所有的話語,心里升騰起五彩的泡泡來。
我曾以為永遠忘不了你,現(xiàn)在才明白是因為從今往后再也不用拼命忘記你,看來曾經(jīng)以為的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