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大二的時候,同學想學吉他,讓我陪著一起。吉他店學校后門出去走600米就到了,老師是個染著金發的中年男人,像《古惑仔》里陳浩南那樣的長短,頂上一截兒已經長黑了,帶著些煙火氣的搖滾范,和人說話的時候笑瞇瞇的,挺親和。老婆是個微胖的女人,大嗓門挺熱情,還有一對大約4、5歲的雙胞胎女兒,倆小妞沒事就伴著吉他聲蹦跶,搖頭擺腦很機靈。約摸15平的鋪子擠滿了遠遠近近學吉他的年輕人。
第一節課試彈,53231323地撥弦,第一次接觸樂器,指尖撥拉這幾個簡單的旋律也足夠讓我著迷了。于是第二天我咬咬牙把做家教賺的生活費拿去交了學費,給毛爺爺的時候,笑瞇瞇的搖滾老師數錢的樣子,突然讓我心里一陣別扭,這不符合玩音樂的人設啊!
現在想起來,當初他們一家的收入就是那店面了,學費收的不貴,300塊錢隨便學,學到會自彈自唱為止。兼顧賣吉他,學會的學生一般會捎把吉他走,但大多數都是半途而廢的,上了幾節課就跑了,當初讓我陪著學的姑娘后來也沒再來,后來我都是一個人上完家教摸黑穿小樹林去學的,現在想想,當初膽兒挺肥。
最后我買走一把吉他,不是因為學會了,是因為要放暑假回家了,初學階段兩個月不練等于半途而廢,那會我窮啊,想著不能浪費錢,于是咬咬牙花了500塊錢買了把入門吉他。結果在家誘惑太多還是偷懶了,沒好好練習,第二學期,再也沒臉去那兒。后來老師給我發過短信,問我怎么不去了,看著放在寢室鐵架子床邊的吉他,我敷衍了幾句,但是最終還是沒再去。
現在想想,那段日子吧,雖然挺辛苦,白天上課,來不及吃個晚飯就去趕家教,家教完了再馬不停蹄去學吉他——但回憶起來,卻覺得那段時間還是很幸福的,很努力生活的樣子,學習著生活著也在斷斷續續的旋律里追逐著一個美美的夢。是一副什么都有了的樣子,很知足。
我腦海里一直有這樣一個畫面:夏天的傍晚,從虛掩的玻璃門穿進來的暖風里,老師麻溜地撥動著琴弦微笑地唱著《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樣子……我想無論生活多么雞毛蒜皮,英雄是否已經為五斗米折了腰,但此時此刻,好像一切都可以原諒了,原諒生活將一個玩音樂的人變成了柴米油鹽的模樣。當他拿起吉他的時候,就是詩和遠方啊。
從前喜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以為寫幾句不痛不癢傷春悲秋的句子就是不茍且,以為向往遠方的風景,徜徉在寬廣天地才是追求。但不入生活最深處,沒體會過人生接地氣的艱難以及柴米油鹽的人生,也許根本就不配談詩和遠方。努力過好每一天,做好每件事情,和每個人誠懇地說話,熱愛生活的每個細小的時刻,并努力把它過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就是不茍且。逃避生活,走到哪里,蒼白的依然蒼白。好好生活,把當下的每個小日子過的內心富足,就是最好的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