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人的小八卦】暴君之臣Seneca

(最近吐槽有點小本事的人有點多~汗,喪時期)

這大半年白房子人事變動略頻繁,媒體也差不多經歷了從震驚群嘲→曖昧觀風→煩躁厭倦,三個階段。煩躁是因為他們再熱鬧也不能對現狀直接使力,只能無謂的干瞪眼。呵呵,這就是千百年來,“姿勢分子”們會面臨的普遍困境了:不事生產,又無自保之力;沒有權勢階級的資源,也無法和普通民眾打成一片,最要命的是嘴欠——順風球誰都會打,但光景不好時這些尷尬的寄生蟲又該如何自處呢?

“古希臘三杰”似乎剛好幫我們實踐了一般人所能想到的3種應對方法:

1、完全藐視金魚的存在,我行我素,甚至和形勢對著干。蘇格拉底自幼家貧,卻比孔子還清高,連學費都不收。但他運氣好,成長在明君伯利克里領導下的黃金雅典,照樣風生水起。可惜云有聚散,“伯羅奔尼撒戰爭”后雅典的好日子過去了,人民最先拿來撒氣的就是他這種人,一人一票判處了蘇格拉底死刑——對著干的后果是生死都比較隨機。

2、惹不起還躲不起么?包袱款款,采菊東籬。柏拉圖在老師自殺后,馬上被現實的耳光扇醒了,他遠離纏斗中心,開始云游天下,40歲才重回雅典,教書育人,度過了低調的后半輩子——所以感覺事態不對就抽身走人是對的。但是這個策略有前提,柏拉圖出身貴族,非常有錢,大部分人沒他那任性的條件。

3、親身下海影響權力人物,“我命由我不由天”。亞里士多德老爹是馬其頓御醫,所以他就是2300多年前的中產階級,能屈能伸。其實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等人相互分歧很大,但他總能求同存異,不和人關系搞僵。亞里士多德41歲時接受了一份特別的教職,那就是做13歲的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他完美的把握住著了這個機會,大帝一輩子都很尊敬重視學術界,老亞當然連帶過得不錯。他晚年遭遇了和蘇格拉底類似的攻訐,他也吸取教訓及時躲了出去,后來客死他鄉——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沒有浪費生命,也沒失掉尊嚴,甚至還有幾分市儈的虛榮。所以這就示范了一種“聰明人”最理想的路線:保護自己,得些好處,片葉不沾不擔責任,最后及時抽身,安全落地。

“盧修斯·塞內卡”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智商在當時的地球上可能排前三。伊是羅馬第一代“大學生”,深刻起來能討論生與死這樣宏大的哲學問題;文藝才華夠創作《阿伽門農》《美狄亞》水準的著名悲劇;閑得發慌還不耽誤販賣個“幸福人生”雞湯啥的;在公元20年左右就主動選擇吃素——我認為他是一個細胞意義上的聰明人,聰明到應該提前代言青麥草汁、羽衣甘藍脆片,讓地球人從2000年前就認識到這類健康食品歪門邪教的本質。

(Lucius Annaeus Seneca 4 BC ~ 65 AD)

但他可不是“哭哭啼啼,沒有出息”的內常見品種。相反,他過分出息了……侍奉四朝帝王,官至常委,宦海沉浮幾十年,類似把朱熹、張居正、張廷玉,混合攪拌一下的成就。

塞內卡一生中有三次與死神親密相會的時刻,因為他伺候的四位羅馬君王——其中兩個是暴君,另外兩個是極品的暴君——生活就像一把塞了半匣子彈的左輪手槍,隔兩年向他開一槍。

塞內卡伺候的第一位主子是提比略。

提比略是勛貴后裔,被一位元老記為養子后官運亨通登上帝位。他在位期間風評并不好,后來卻被很多人翻案,說他心胸寬廣、知人善用——畢竟,在尚武的羅馬,像塞內卡這樣體弱多病的“知識分子”,崇洋媚外還有海外關系,也順順當當從一個財務官升入了參議院。

提比略死后,曠古爍今的熊孩子“卡里古拉”繼位,卡帝的人生基本是電視劇《權力的游戲》“喬弗里大帝”max版。(卡里古拉的祖母號稱是“穿裙子的尤利西斯”,而且全家亂倫;卡爹是個英雄;逼岳父自殺、殺人并讓苦主親人觀看等橋段也全部出現過;甚至長得都很像喬弗里)劇情豐富到只能單獨成傳。

只當了3年零10個月皇帝

非常神奇的是卡里古里初登大寶時居然是萬民擁戴的,人民自發叫他“寶寶”“星星”,所到之處歡迎人群成山成海。他上臺伊始就展現出過人的作秀天賦,掃黃打非毫不留情,把發明黃色游戲spintriae的人趕出羅馬,當眾沒收淫亂者的馬匹等……盡管卡帝本人正是以《羅馬帝國艷情史》聞名后世,但人家曾經反對過啊。

他對外提倡的是健康的文娛生活,興造各種大型工程,頻繁舉行各種體育比賽……其中最有創意的要數一場水上晚會,連接浮船填土做成舞臺,奢華前所未聞!連杭州G20也要甘拜下風。

“卡帝”還有上位者非常討人歡心的一個優點,那就是粗魯。

卡里古拉沒有文化,卻非常善于辯論。據說他雖然邏輯混亂,但句子短促,詞匯有力,慷慨激昂,甚至還帶有點下層人的俏皮…而這些對有些人是百試不爽的。他還各種不甩知識分子和貴族,塞內卡當時已經很有名望了,被他批評說“是些臭學究氣的習作”;他讓古板的老貴族追著馬車小跑幾里地……簡直大快人心。

但當卡帝位子坐穩,開始瘋癲的放飛自我以后呢,連蠢貨也開始意識到不對了。他殘忍又隨心所欲,審案子不考慮罪行就要求“把禿頭到禿頭”間的所有犯人處死;僅僅因為懷疑一句喜劇臺詞是嘲笑自己就把作者活活燒死;挑動武士和平民在劇院內斗毆,數十人被擠死;砍掉人的手掛在他們胸前等等。更糟糕的是卡里古拉永遠無法討好,生病時有人“愿以生命為代價祈禱主人康復”,他不感動而是把他們游街后殺害,以便“實現他們的愿望”。

有這樣一位主子,塞內卡是如何逃生的呢?答案是:運氣!當卡里古拉想殺他,塞內卡剛好生病,出國去埃及姨媽家療養了……運氣好,沒辦法。

卡帝29歲把自己作死以后,中年人克勞狄烏斯繼位。

克勞狄烏斯沉悶好色,沒有魅力,不會演講,不雄才大略但也并不笨。他管人講究平衡中庸之道,初步建立了羅馬的官僚制度,對國家是好的。

但是呢,由于他是意外繼位,內閣毫無儲備,所以他當政后權力全面向他的家人集中,后宮儼然一個小朝廷,內廷腐化嚴重。

這樣的領導要如何取悅呢?顯眼即是錯,小錯也會變大錯。克勞狄烏斯指控塞內卡和卡里古拉的妹妹有染,判處塞內卡死刑,幸而后來代之以8年的流放。如果時光能倒轉,塞內卡大概會明白什么是“多做做錯,不做不錯”的低調真諦吧?

好色的克勞狄烏斯疑似被妻子毒殺后,妻子的拖油瓶繼位。新太后是卡里古拉的另一個妹妹,她把塞內卡召回做少年天子的老師——她兒子就是暴君“尼祿”,惡名比卡里古拉還盛。

塞內卡只比耶穌大4歲,和基督教同時代

而此時的塞內卡還是那個8年前的大學者嗎?其實在流放期間塞內卡就學會“與世界和解”了,不斷給羅馬寫信請求寬恕,回京城以后更是脫胎換骨。他對尼祿集團的影響可不止亞里士多德前輩那樣的潤物細無聲,也許真的是怕了,他對誰都無比懂事,對太后忠心,對將軍友善,給尼祿出主意,提建議,寫講演詞,各種政治謀劃…尼祿17歲能坐穩皇位簡直大半要靠他。

然而這一切其實是與塞內卡之前秉承的人生觀完全矛盾的,身為大哲學家的塞內卡“天下為公”的思想大大影響了后世基督教的倫理,而他本人卻服侍荒唐的暴君(雖然尼祿被基督教略抹黑);斯多葛派講究內心平靜,摒棄物質,而塞內卡助紂為虐以后大肆斂財,是當時羅馬最有錢的人之一。塞內卡后來無不尷尬的解釋道:至少他盡量發揚了尼祿好的部分,壓抑了他壞的部分云云。

所以如果遇到主子是尼祿,與狼共舞就安全了嗎?上船容易,下船難。

羽翼愈發豐滿的尼祿開始越發不受控,與太后的矛盾更是與日俱增,臣子難做,直至太后被賜死,場面完全混亂,根本無法預測誰是下一個炮灰。

66歲的塞內卡請求致仕,被尼祿拒絕。兩年后總算被恩準退休,但被收繳全部財產,十幾年折騰一場空。但就這樣尼祿后來也沒放過他,指控塞內卡參與謀反……塞內卡只好主動選擇割腕自盡。

suicide of Seneca也是被畫過n次的爆款題材

據八卦說,還死的拖拖拉拉,作為一個信奉養生邪教的素食主義者,他血流的太慢半天沒死;加喝毒藥也沒死;最后躺在熱水缸里割才好不容易死了。

這就是古羅馬大哲學家塞內卡兩起兩落的人生故事,他完成亞里士多德式降落,閃躲、躺槍、下場撕,然后在闖關游戲的第四回合失敗。

塞內卡沒有做錯什么,畢竟當我們所有人的主觀意志和客觀現實發生矛盾的時候,也無非是:閃躲、抗拒、下場撕,這三個動作。

而博弈的結果取決于我們自身和外部世界的力量對比——但我們誰都很難捏準這個對比,塞內卡只不過是和一般人一樣,估錯了而已。

后續有兩句名言:

塞內卡同期的政治家Thrasea Paetus選擇和尼祿對抗,還諷刺的比塞內卡多活了一年,他的遺言源自蘇格拉底:“尼祿可以殺死我,但尼祿永遠不能傷害我。”

羅馬詩人Horace:“覺得有大人物做朋友是一件快活事的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朋友;而真有過這種朋友的人,怕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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