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套了
文/康苧熹
許晶緩了緩呼吸，看著王奕模糊的臉，胸中忽然油然升起一種無名的憤然。她抬起膝蓋對著他的腹部就是用力一頂。
“誰要你充什么幕后英雄？！誰要偷偷跟著我？！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地沖出來保護我！倒油漆潑人家車算什么本事？！王奕！你是不敢，還是覺得我不值得？！躲在黑影里動手動腳，很了不起？還是很好玩??？！”
王奕捂著腹部，疼得咬牙。“小晶，如果我早沖出來，你那一肚子邪火沒發泄完，你能舒服嗎？再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如果，我那時就走出來，你一心就只會罵我了，不就便宜了那個娘娘腔？！”
許晶忍不住冷笑，全身都抖起來。
“是，王奕，你永遠能冷靜理智地分析問題，而我，永遠是這么感性沖動沒腦子。我跟你本來就不是一種人。打從一開始，我就該明白這個事實。是我一直想多了。原諒我，要求你太多了，再見。”
許晶說完，提步就走。王奕急跑前幾步，雙臂從身后將許晶緊緊摟住。
他急切地剖白。
“許晶，我承認，我習慣了總是先想后做。確實，我做的不夠好，惹你生氣，讓你失望。許晶，你是我認真交往的第二個女朋友，我對感情上的處理，依然很笨拙，不管怎樣，我想努力，我會努力，讓你覺得，我配做你的男朋友。”
王奕這樣說，她聽得更加惡心。笨拙嗎？！
笨拙得可以在交往期，背著跟別的女孩子卿卿我我？！
“王奕，算了。我沒什么跟你氣的。王奕，放開我。”
“我不放！小晶，今天，我們把問題一條條說清晰，否則，就算你依然不肯原諒我，也要我死個明白吧。”
“王奕，你這樣有意思么？你是孩子嗎？耍賴給誰看？！”許晶氣急。
王奕剛要說話，口袋里手機忽然響了。
“媽！”
“兒子！你快回來！你爸爸心臟病犯了！”
王奕松開許晶，許晶也聽出他家里出了急事。
“小晶，我”
“你別說了，快回去！”許晶怕他家里耽擱了會出大事，忙催他走。
王奕擔心許晶找不到回去的路，叫了輛出租車給她。
許晶坐在車座，轉頭看去，月光里，王奕的背影顯得瘦了幾寸。
她悶悶地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回憶他說的話，她自己又說了些什么。
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是不斷地想。想她怎么這么笨，王奕怎么這么蠢，明明開始很好，怎么才隔一夜就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她都準備整顆心投入了，他又去跟別人有說有笑的。
是她太心急？還是他太心機？
是她太較真？還是他沒道理？
許晶的思維陷入了死活同，她揉著要爆炸的頭，聽見司機師傅說，“姑娘，到地方了?！?/p>
許晶抬頭一看，總覺得這司機師傅像在哪里見過，剛一多想，司機師傅說話了。
“姑娘，你男朋友不錯，干嘛吵架呢？我看，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了。不如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個明白?！?/p>
說著，司機師傅遞給她一張名片，“這上面是我的微博和微信公眾號，有空可以看看，希望能幫到你?！?/p>
許晶恍然想起，這師傅不是上次載她去精神病院找王奕的那個嗎？
許晶心里不禁感嘆緣分的玄妙，上次她坐這輛車跟王奕攤牌，這次又坐這輛車跟王奕分開。
上次的心情煩悶，這次的心情依然煩悶。但同是煩悶，卻又是不同的煩悶。
唉！
許晶嘆息著，甩了甩頭發，按動了電梯按鈕，準備迎接家里三個長輩的盤問。
這次許晶估計錯了，客廳里，只有許媽等著她。
“媽?！痹S晶本想要多費許多言辭才能把今晚的事情闡述清楚，沒想到，許媽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小晶，你坐下。你是我的女兒，你能做出什么事情，我心里有數，這次你楊阿姨介紹的這個律師確實不靠譜，人家卻在你楊阿姨那里惡人先告狀，還說你打人，毀車，沒有教養，精神不正常?！?/p>
許媽嘆了口氣，“我跟你楊阿姨吵了起來，我脾氣沒控制住，跟你楊阿姨鬧崩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媽媽相信你。媽媽希望你不要喪氣，也不要失望。相親對象媽媽幫你物色著，對那種人品不好，配不上我女兒的人，咱們沒必要委屈自己?！?/p>
“媽，”聽許媽這樣說，許晶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
“別說了，回房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許晶剛提步要走，忽地被許媽叫住。
“對了，小晶，那個王奕，你跟他講清了嗎？那天我怎么看見你上了他的車？女兒，你可不能犯傻，吃糊涂虧??！”
許晶轉過身，“媽，您放心，我不會的?！?/p>
“哦，那就好?！?/p>
許晶躺在床上，合上眼睛許久還是睡不著，她想起王奕給自己唱的催眠曲。
她望向窗外，忽然發覺，城市的上空已經很少有星星，就像人們心中已經不奢望有永遠。
她只想要有一個誠實可靠的戀人，過那種穩穩當當的，庸庸碌碌的生活。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就像高不可攀的夜幕里的一顆星，不知道藏匿在哪片云的后面。
第二天是周五，跟進的CASE都還在設計環節，酒會風格許晶選了好幾種，都不大滿意，索性去茶水間沖杯紅茶。
忽然接到大學同學亞美的電話，說明天在天華大酒店搞同學聚會，叫她一定去。近兩年，這種聚會，許晶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原因簡單，畢業快六年了，許晶既沒有嫁得好，也沒干得好，反而原本滿是膠原蛋白的臉，因為歲月這把殺豬刀，流失了不少。去參加這種同學會，還不是自找郁悶？！
電話那頭的亞美聽出許晶敷衍的語氣，忽然神秘兮兮地說。“許晶，聽說，陸宸回來啦！他會來參加同學會啊，你這幾年都沒來，這回為了陸宸，你也該過來看看吧？人家陸宸可一直都想著你呢！還在電話里問你會不會來呢！”
亞美一句一個“陸宸”，這在此刻許晶的心里無異于煮開了一鍋水，過去的時光，泛黃的往事，都瞬間咕嚕咕嚕地不停地翻騰起來。
陸宸是許晶讀大學時的男友，本以為畢業后，兩人會走到一起，可后來，陸宸去了國外，再后來，聯絡一點點變少，最后，許晶再打他的電話已經變成空號。
這至今，最讓許晶耿耿于懷的是，陸宸始終對這段感情連個最終答案都沒給，就自己隱藏起來。
分手靠猜，這該有多被動？許晶以為，自己就像是被陸宸遺忘在角落里的一雙舊襪子，他沒開口說扔掉，但已經是那么回事了。奇怪的是，人間蒸發了好幾年，這回突然復活出現，還好意思說想見她，惦記她，又是為哪般？
說心里話，許晶并不想見他，難道要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揭自己傷疤？
如果在四年前，她還是要見他的，她想問他一個原因，怎么就突然聯系不上了？一個大男人難道連電話分手都不敢嗎？！
可是現在，那種過期答案還有必要較真嗎？
許晶已經放下了，她不想再把過去摻和進接下來的人生里。
于是，她依然敷衍著說，如果公司沒有緊急情況，她會考慮考慮的。
電話那頭亞美有些失望，還不忘提醒她，陸宸還沒結婚。
許晶心里一陣蒼涼，他結沒結婚跟我還有關系嗎？
放下電話，忽又想起王奕，不知道，昨晚他爸爸怎樣了。不管如何，即便沒有戀愛關系，她跟王奕也算是朋友。
想到這，她撥通了王奕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人接起。
“喂？您哪位？找王奕什么事??？”
電話被接通，傳進耳朵里的卻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
許晶不知道怎么就有點說不出話來，這會兒電話那頭又傳來了王奕的聲音。
“琳琳！別動我手機！哎呦！有人找你，我才幫你接的，你不是在洗澡呢么？！人家幫你接電話，還接錯了？別鬧琳琳！快把電話給我！”
“喂？喂？小晶，是你嗎？”
“啊，啊，是我。”許晶握住手機的手有些僵痛，聽了王奕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王奕，你爸爸怎么樣了？”
王奕頓了一下?！芭?，沒什么事，謝謝你打電話來?！?/p>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誰在給王奕擦頭發。是那個琳琳嗎？許晶很想問，但到底沒問出口，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什么身份關心這個問題，一旦問出口，還不是自取其辱？
感情的事難道都要這樣猜來猜去？！她很煩躁，于是決定掛斷電話。卻又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響。
“琳琳別鬧！哎呦！我幫你擦擦！你說你電話嘛！真有意思！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沒見過你沒穿上衣的樣子！琳琳！你別鬧！”
“小晶！喂？我待會兒再打給你?！?/p>
“不，不用了，我沒什么事，就是問問你爸爸的事，既然沒事，那就沒事了。我掛了，我還有工作要做。拜拜?！?/p>
不等王奕答應，她已經堅決地掛了電話。
她喝了口熱水，穩了穩情緒，可是依然指尖發涼，本來剛剛，她還想親口問問那個琳琳是怎么回事，可電話被接通后聽到的一切，似乎已經給出了答案。一切都不用再問了。
一個能自由出入他家，見過他沒穿上衣，而又自在得給他擦頭發的女人，想來應該跟他很熟了。他是家中獨子，沒有姐妹，表姐妹到了二十幾歲也都知道避諱，她能這樣隨便，說明她是王奕父母應允的對象。
那么王奕呢？
他一定不討厭的。不然怎么會帶她去酒店吃飯，親昵的舉止，寵溺的言辭。這一切怎么也逃不開許晶的眼睛。
一瞬間，所有事情都清透明晰了。
許晶突然覺得自己像小美人魚就要悲情地化作泡泡，不過很快她又堅定地從幻想的悲情里走出來了。
開什么玩笑？！
難道我許晶會沒人要？！
許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撥打亞美的電話，“喂，我會去參加聚會的。多年沒去，公司周末沒事。嗯，我保證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