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昨日重現

昨日重現

安生

如果說,靠回憶生存的人是快樂的,那我是幸福的。

如果說,靠回憶生存的人是不幸的,那我是可悲的。

幸福和可悲,本就是一條線的距離,就如螳螂和黃雀的故事,都是為了生存,不過一喜一悲,生活也是這樣。

安生就是這樣一個人,自由自在,卻目標明確,有目標的人內心的力量是強大的。

安生在一家外企做電子商務部經理,公司業務繁忙,于是周末的時候經常和同事一起去喝酒。

有一天在酒吧,一個女同事問:酒總是令男人想女人。酒是不是能令女人想男人呢?

是的。唯一不同的是, 男人喝了酒后,會想到各式各樣的女人,很多不同的女人;女人喝了酒后,她往往只會想到一個男人,大多數時候她想到的是一個拋棄了她的男人。安生淡淡的回答,倒酒的動作卻不停止。

不過,對于安生自己來說,大部分喝酒的時間他什么都不想,剩下一小部分時間,他會想女人,一個女人。

說女人不大合適,因為在安生上大學的那個時候,大部分現在的女人都還是女孩。

在安生的記憶中,那個女孩有一雙非常特別的眼睛。

男人在看女人特別是漂亮女人的時候,一般流程是先看胸部,然后看腿,最后看臉。

安生不同,他一般先看女人的眼睛。只需要一秒鐘,安生就可以判斷這個女人是不是自己的style。

一個人若是被別人愛上,總是件十分愉快的事。但是,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上,就是一件很頭痛的事情了。所以對于不是自己style的女人,安生的策略是:絕不給她任何的機會。

世上本就很少人懂得“愛情”和“迷戀”根本是兩回事。愛情如星,情欲如火。星光雖淡卻永恒,火焰雖短暫卻熱烈。愛情還有條件,還可以解釋,迷戀卻是完全瘋狂的。所以愛情永遠可以令人幸福,迷戀的結果卻只有造成不幸。

這個是安生一直知曉并且絕對避免的事情。


素生

愛和恨最大的不同,是愛能使人憧憬未來,能使人對未來充滿希望。

恨卻只有使人想到過去那些痛苦的往事。

安藍長的并不漂亮,即使在安生這個極度缺乏美女的大學,也只能算是中等。

那個時候,安生是學校最大的社團的網絡部部長,安藍則是社會實踐部的部長。

同一個社團總是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但是安生和安藍在第一年卻從來沒有見過面,對話就更不可能了。

世上若有比遇見一個潑婦更為頭痛的事,就是遇見了兩個潑婦。

不幸的是,就是在這種無比頭痛的情況下,安生才得以認識安藍。

在遇見這兩個潑婦之前,安生先遇到了素生。

素生是宣傳部的干將,據說此人一般不出手作畫,能夠見到他作品的人,實在寥寥無幾

更為可悲的是,安生聽素生親自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又是完全另外一個版本

據說,他只為一個女人為畫。

可是,就在那天,安生就看到他蹲在地上替人畫海報。

于是安生也變成了及其幸運的看到素生作畫的人。

并且得到一個結論:流傳素生只為一個女人作畫的傳說其實是可靠的,不可靠的只是“個”這個量詞。

也就說一個人如果"只為一個女人而睡",并不代表他只睡這一個女人,而是代表他在睡其他女人的時候,心理面想到的只有一個女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和諧。

于是,此后安生看到素生,就想到了世界和平。

素生作畫的時候喜歡用毛筆,并且在畫第一筆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把毛筆往后一揮。

據說,這個動作會為作畫人帶來犀利的眼神。

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難卻,恩怨無盡。素生說:這就是這個動作的內涵。

作畫要靠眼神,這個也是素生的名言。

不過這次的全力一揮,并沒有帶來預想中的贊嘆和掌聲,隨之而來的,反而是一陣尖叫。

女人的尖叫,其中的含義只有一種,是興奮,或者亢奮。

不過這次這兩個女人的興奮似乎不是開心,因為她們的白色超短裙上出現了兩個大的墨點。

安生抬頭,看到了這兩個女人的臉,腦海里浮現出中國30-40年代出生的婦女模樣。特別是她們150CM左右的身高加上80KG左右的體重,在安生心中留下了長久的心理陰影。

一個女人有多可怕,當然女人是不知道的。這種事只有當她和男人在一起后,男人就明白了。

沒見過女人的男人,當女人還只是個概念的時候,她就成了老虎了。

當然,見過女人的男人會說,最可怕的女人是那種叫做恐龍的女人。

其實,接過婚的男人會說,沒有什么比河東獅吼更可怕的了。

現在,安生就見到了這種女人。或者說,見到了這種生物。


戰斗

就像動畫片中對櫻木花道的評價:簡直是和未知生物一樣。

素生這個時候也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女人,簡直是和未知生物一樣恐怖。

這兩個未知的生物踩著小碎步朝素生走了過去,掠過一陣勁風。

先下手為強,身經百戰的素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于是,他出手了。快到安生看不見他是如何出手的。

“搞毛啊” 素生說。

那一次是安生第一次深刻體驗到死寂的含義。

死寂,全場的死寂,和電影中大戰之前的氣氛一樣。

安生甚至在這個時候想到了《2012》,或者是《2046》

聰明的女人都知道對付男人有種最好的戰略,那就是讓男人覺得她軟弱。

所以看來最軟弱的女人,其實也許比大多數男人都堅強得多。

但是很明顯,這兩個女人并不聰明。

也就是說,剩下事件的發展都在情理之中。兩個女人不斷用她們極其純熟的語言文化問候素生。

素生笑了。

這一刻安生明白了,素生不是這么輕易屈服的男人。

這也是以后安生和素生成為兄弟的原因,當然,這個只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兩個人都沒錢,可以一起蹭飯。

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大家都懂。


瞬間

命運是什么?命運豈非本就是條看不見的鎖鏈。

情感是什么?情感豈非也正是條看不見的鎖鏈。

安生在這一刻相信了這個說法。

安生聞到了一種香水的味道。

后來安生才知道,這個是百合味的BVLGARI

這個也是后來安生一直不吃帶有百合的食物的原因。

也是安生至今單身的結果。


她對著素生說,抱歉,我開會晚點了,所以現在才到。

然后她轉過頭:你好,安生。

她的語調清淡,并不顯得拘謹。仿佛已經與安生熟識已久。

然后她很干練的解決了這場紛爭,專心的招呼實踐部的干事一起幫忙設計。

這個是安生和安藍的第一次見面。

一個人短暫的生命里,總會出現幾個特殊的瞬間,它會代表你人生的一段歷程,昭示你的存在。

而這樣的瞬間,對于安生來說,第一次發生。


比賽

也許在很多年之后,她一樣會遺忘他的臉。

如同一個人從土中挖掘出來的陶器,把盒蓋掀開,看見裝滿的梅子,葉子青翠湛綠,似初初從晨霧中新摘。

被曝露之后不到一分鐘,樹葉和果子就迅速轉黑腐朽。它們不能被空氣和光線所作用,只能幽閉在禁忌之中。


人生總是充滿了不同的不幸,而在這些不幸的之間的間隙,安生遇見了安藍。

這個是安生一直相信的。

這就好比中了大獎,或者是被純度極高的閃電以正90度劈中。


安生和安藍第二次的見面是在一次演講比賽。

看著在演講臺上面演講的安藍,安生觀察的很仔細。

這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此刻安生看到她的美,如同倒映在河流之中的水仙,自覺自持,卻不知曉這美會令人動容。

他已經能夠懂得欣賞一個可以長時間不發一言的女子的美。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或者說,是單方面的見面。


笑得甜的女人,將來運氣都不會太壞,這個是真理

笑得甜的男人,將來運氣卻一定很差,這個也是真理

安生現在就笑得很甜。他要離開演講會場的時候看到了他的導師。他的導師也看到了他。

而安生之所以笑得很甜,是因為他們班現在正在上課,他是一個不聽話的翹課生。


貝殼

第三次和安藍的見面,是在一次學會安排的調研活動上。

這次調研活動是由社會實踐部負責的,網絡部因為要負責新聞稿的采編上傳,因此也派人協助。

安生自己去了。到不是因為他想見安藍,而是因為他對貝殼很有興趣。

他們這次的調研是本市的珍珠加工廠。

珍珠加工廠,說到底不過一個非常破爛的小廠房,加上靠著一個叫做龍湖的湖泊。

以及這個叫做珠城的城市。

靠山吃山,靠水喝水,倒也是很相搭。


這一次,安生倒是有了和安藍說話的機會。

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兩個人沒邊沒際的聊。

從文學,到電影,到植物,最后到貝殼。


其實,貝殼的形成過程,又何嘗不是一個少年經歷時間塑造的過程。

最初我們都有柔和的心,對這個世界毫不設防。

世事變遷,總需要一層護甲,用來抵御所有可能傷害我們的力量。

這個就是人的隔閡。即是矛盾所在。

安藍說:安生,你就是一只貝殼。


聊天

自從那次活動之后,安生和安藍就經常在一起聊天。在辦公室,或者在圖書館。

能夠遇到一個聰慧的女子,并且是可以當做聊天對象的女子,安生感覺很幸運。

對話和下棋一樣,是需要棋逢對手的。

這個和愛情的道理一樣,棋逢對手,才能相對憫惜。

安生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很少說話。并且一直單身。


從讓雷諾聊到布拉德皮特,到威爾斯密斯。

從叔本華聊到薩特,到尼采。

從川端康成到杜拉斯,到愛倫坡。

從圣經到清凈道論,到大悲咒。

從巴喬聊到托蒂,到羅納爾多。

從斯皮爾伯格到巖井俊二,到黑澤明。

從巴比倫到古羅馬,到美索不達米亞。

從手冢治蟲到庵野秀明,到和月伸宏。

從TOUCH到X,到EVA。

從BEYOND到X-JAPAN,到BLUES。

從三國到紅樓,到鏡花緣。

從李白到蘇軾,到陶淵明。

從哲學到現實,從現實到理想,從理想到夢想。

有了這樣的女子可以做這樣的聊天,還有什么不能夠滿足的呢

春觀落櫻,夏望繁星,秋賞明月,冬會初雪。

此情此景,還有什么酒不好喝呢。

一樣的道理。


安生日記

舊城

昨日做夢,夢見以前在奶奶家住的房屋那是典型的南方小城似房子。幾家人同住在一個院子,每日在院子里放上桌子,便可用做吃飯。

鄰里的大嬸,會經常送些自己種下的時令蔬菜,那個時候最喜歡的便是她送來的竹筍,裹上自制的辣椒,異常鮮美。

那時不如現在的城市人,人情冷淡。鄰里之間,同住一個屋檐下,來往次數頻繁,相互扶持,那種至純的民風,現在已然消逝怠盡。

后來隨父母來到市城,住在極其簡陋的樓房,卻依然歡喜,事事天真,只要有一起的玩伴,便已覺得幸福滿足,不會了解當時父母的艱辛。

兒時對于城市的記憶,是模糊迷蒙的。卻依然可以記得,在舊時的百貨商店里,有喜歡的巧克力面包,每每和父母一同出行,便故意朝著那個商店的方向走,到了商店門口,便一下跑進去,纏著父母買面包。

在那個南方的小城,有米粉的特產,有一家粉館,用新鮮的羊肉熬湯,配上自己家手工做的米粉,用自制的土碗盛粉,爽口鮮美,很是受人歡迎

粉館的生意很好,而且只賣早上。

記得每日六點剛到,我便和母親出門,到粉館排隊買粉。有一次是我自己一個人去的,端粉的時候不小心把湯倒在了自己褲子上,回家后又不敢給父母說,自己當作沒事一般,仍然每日上學睡覺,只是那段時間,一直有羊肉米粉的味道從衣服上傳出,那種熟悉的味道,直到現在,卻也無法忘懷。

那個時候,冰棍是小孩最喜歡的零食,每每花上1毛錢買上一支,便有炫耀的資本。

從小,我的體質很差,所以不能吃冰棍,在家里其他小孩吃的時候也只能看著。

每每這個時候,家里的親戚都覺得很可憐,會過來逗玩,安慰。

他們所沒有注意的是,每次面對這樣的情景,那個受人可憐的小孩,眼中的眼神,淡然而堅定。

得不到的東西,是以無法強求,所以無謂。

這是很早就得到的啟示。


安藍日記

夢中,總是會有一座俊秀奇麗的高山,竭盡全力攀登而上,到達頂峰時,才發現后面還有無盡的山脈。

這是自然給予的震撼。正如命運的曲折。

所不知道的是,山巒之中,是否有一座可以棲息的小屋,可暫做休息,或者留下

這也正是旅途的樂趣。

刺激,原始,希望,而這也是行走的意圖。人性的所然。

只是,這座山脈,有些人窮盡一生也無法走出,有些人,剛剛走進,便已留下。

不知道以后會怎樣,會有一個怎樣的未來

五月的這里,身旁有愜意的風,恬靜的等待,有微微的笑和舞動的手指,還是不太知道該怎么辦,該怎樣走下去,也許是這樣的,任心里的有個聲音帶著自己。

我一個人站在紅綠燈下,看天上看天上。我走在街上望,花店的落地窗很漂亮。可是我走向哪里。

我看了他們是流動的,我只是靜靜站在原地,靜靜的,有時靈魂會在深藍的夜空舞蹈,自己為自己喝彩。

那就一直這樣下去哦?希望是吧,我不知道的。你聰明的,你說,該怎樣。


朋友

一個人在危急時知道自己還有個可以患難相共的朋友,那種感覺世上絕沒有任何事能代替。

安生很幸運,他有這樣的朋友。

更加令他感到慶幸的是,他這樣的朋友還不止一個。

他的朋友有三個。

三人成虎,的確有這樣的說法。

不過,加上了安生之后,就變成了四個男人一臺戲。

而且一般來說,這四個人演的戲,一般都是演給女人看的。

在特殊情況下,也就是這四個人一起餓飯的時候,演戲也會演的比平時好看。


學習最好的那個,叫做木匠。

之所以叫做木匠,因為他是個木工。

之所以是木工,因為他學的是土木工程。

而一個土木工程專業的人,研究的課題是人類冬眠計劃。

這不得不說明他是個異類。

而安生則非常欣賞,因為大家都是異類。

如果不是異類,也不會一起在輔導員辦公室看電影,而且看得不是一般的電影,用的也不是一般的電腦。

看得電影是日本女性倫理劇,用的電腦是他們輔導員的電腦。


打架最猛的那個,叫做浮云。

之所以叫做浮云,是因為他的志向。

他經常說:藍天不常在,而浮云常有。

因此取名浮云。

這不得不說明了他是個敗類。

而安生也非常欣賞他,因為大家都是敗類。

特別是這廝打架的時候,就特別像個敗類。

因為他比較擅長單挑。

雖然安生從來沒見到他單挑成功,不過他總能在最后時刻喊到一票兄弟一起出手。

安生一直很迷惑,為什么每次單挑到一半,總是會有一幫人準時準點出現。

最后安生才知道,原來這廝手機上有個求助鍵,每次出現狀態,點擊此鍵,就會有大致20個人收到短信。

安生也經常收到這種短信,不過安生一次也沒去過。

因為他知道,對手肯定就一個人,19對1還是很有勝算的。


長的越高的人越好色。

在看到素生之后,安生徹底的相信了這句話。

所以190cm的身高已經能夠很好的詮釋的素生的人品了。

特別是這廝還有個網名叫做:哀而不傷。

讓安生在想到世界和平的同時,想到了很多關于肥豬流的傳說。


江南驛

笑也有很多種,有的笑歡愉,有的笑勉強,有的笑曖昧,有的笑酸苦。

安生現在就笑的很酸苦。

他們公司有一年一度的旅游項目,今年選擇了杭州。

杭州倒是沒什么,安生也去過幾次。

關鍵是選擇住宿的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江南驛。


有些地方,總是會留下回憶

比如家鄉,學校,球場。

這里要說的是,一個安生喜歡回憶的地方。

這個地方,也叫做江南驛。


江南,顧名思義,即是蘇杭。

蘇杭的驛站,那就是江南驛了。

安生也很喜歡把它讀成江南憶,仿佛這樣更加貼切一點。

在大三那年,安生的學校也組織過一次旅行。

這次旅行是安生所在的社團組織的,所有的常務理事都要參加,因為是全公款,因此所有常務理事都到齊了。

安生也不例外,他去的理由倒不是因為是公款,可以免費吃喝。

他的原因很簡單:安藍也是理事之一。


江南驛這個地方很奇怪, 能讓安生留下印象的地方,總是很奇怪的。

旺季旅客大部分鐘情于裝修光鮮的新旅館,它們通常位于西湖的旁邊。

而江南驛則隱藏在分岔的曲折小巷里,位置偏僻,只接待尋訪而去的回頭舊客。

仿佛深山之中的一絲山泉,靜靜流淌,只有過路者才能體會它的幽麗。


清晨能看到年輕單身女子,披散漆黑長發,一邊抽煙一邊坐在旁邊的木椅上寫作。

也有有坐著看地圖的人,神情索然。

深夜如果失眠,走到那里,也會有人坐在那里抽煙失神。

有些人已經在這里住了很長時間。

有些則只是停留一兩夜就要再次出發。走過去借個火,或搭訕幾句,都是極其自然的事情。

可以隨時說話。隨時失去蹤跡。

大廳的擺設是很隨意的,新鮮的水果隨處擺放,自由選取。

安生很喜歡這樣的地方,隨意,慵懶,不奢華。

更加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可以留下回憶的地方。


看著安藍吃飯的樣子,安生才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

女人喜好美味,就如男人嗜好香煙和美酒一樣,其實這也是女人的一種天性。

就算是安藍這樣的女子也不例外。

江南驛提供的飯菜很有特點。

大魚吃小魚,貓貓吃的魚,青菜炒菠菜,這些奇怪的菜名,總是讓人浮想聯翩。

更讓人浮想聯翩的,是他們的味道。

就連安生這種對食物一向沒有要求的人,也一口氣吃了8個雞爪。

好的驛站應該有好酒。

安生最喜歡的,還是江南驛自釀的青梅酒。

滿隴桂雨,漫山青綠,幽暗月景,執手佳人。

此刻,安生才慢慢體會到古人的心境。

此時此景,還有什么酒不好喝。

還有什么回憶不能留。

江南憶,店如其名。

(十二)愛


女人的了解和溫柔,對男人來說,有時遠比利劍更有效。

安生是一個很敏感的人,有時候,一件小事,都能夠改變他的看法。

安生從小就帶有眼鏡,到了大學,已經接近一千度的近視。

以至于去掉眼鏡之后,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而這個缺點,通常在打架的時候,會暴露的非常明顯。

因為一旦眼鏡被打掉,就幾乎沒有勝算。


社團有一個一年一度的工作匯報大會,安生負責拍照。

在大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意外情況。

安生的黑色鏡框突然斷裂,掉在地上,于是安生眼前一切白茫。

需要說明的是,安生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演講臺上,他的面前是工作匯報人。

他正在給工作匯報人做一對一的拍照,以準備下一期的學會期刊。

全場寂靜一片,連匯報人都停了下來,全部看著安生。

就在整個無比尷尬的時刻,安生看到一個人朝他跑了過來。

這個人是安藍。


安藍迅速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快速的跑出會場。

安生緊接著跑了出去,看到安藍正沖下會場的樓梯,朝著校門跑過去。

安藍是去給安生修眼鏡去了。

安生突然感到一陣感動。

世上最可怕的情感不是恨,而是愛。

因為它不但能令人變成呆子、瘋子,還能令人變成瞎子。

安生現在就是一個瞎子,無論是從瞳孔的可見度,還是內心情緒,都是一樣,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瞎子。

他感覺到了一種無可避免,無法逃避的情緒。

這種情緒叫做愛情。

特別是在他看到安藍的時候。

安藍正拿著一副完好無損的眼鏡。沖他微笑。

這種感覺,是久久不曾,也無法忘記的。

也是安生進入社會之后,無法期望的奇跡。


漫畫

一個女生喜歡漫畫,本來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

而安生喜歡漫畫,這個本來就和他性格有關。

有很多人說安生長的就像漫畫里面的人物,于是安生喜歡漫畫,也變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奇怪的地方在于,安藍喜歡的漫畫,和安生一樣。

安生喜歡的漫畫,是一些比較陰暗,本人性化的作品。

就像COWBOY BEBOP、劍風傳奇、EVA。

在安生的眼里,女孩子看的漫畫才算是漫畫,比如很多的少女漫畫,濫情,唯美。

而他看的,算是紀錄片,或者哲理片。這些是漫畫中的異類。

安藍也喜歡這樣的風格,安生倒是覺得非常奇怪了。

女孩子喜歡研究哲學,要么就是腦殘,要么就是死呆,剩下為數不多的,在安生看來,就是極品了。

就像安生班里面很多學哲學的女生,很明顯就屬于第二類。

而安藍,卻是少數的,心態平和的那種。

她能夠很愉快的和安生溝通這些漫畫中體現的人性。

包括其中的神學,心理學,哲學甚至包括軍事學的思想。

涉及面之廣讓安生趕到驚訝。

特別是他們一起在討論某段動畫中帕格尼尼曲子的時候。

安藍說:安生,帕格尼尼的顫音有時會謀殺我。在我熟睡的時候。


他們很愉快的討論EVA中的那只企鵝,COWBOY中的FAY,CLOVER中的素。

在討論到EVA的時候,安藍說:安生,你很像里面的真嗣。

安生笑了:真嗣的名言,就是我的口頭禪。

那句名言只有四個字:不要逃避。


笨女人

他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夠做到的事情。一種社會化男性身份的認同。

像電腦游戲里的孤膽英雄一樣,抵達指令中的任務目的。

這是他為自己所存活的世界所做出的貢獻。是對于內心的說服。

冷淡地旁觀自己東奔西走,謀殺掉生命的熱誠和感性。

也許這只是一個命運的復制程序。

也許某天他會突然醒覺,看到做的一切,不過就是虛擬電子游戲中的行為,拿到搶奪來的武器和暗器,單刀獨斗,以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直到游戲結束,屏幕上打出Over,才知道了自己是誰。

凌晨三點,安生醒來,看到安藍的短信:

安生,你已經盡力,我知道你已盡力。


任何女人在戀愛的時候,都像小孩一樣。

這個也是安生突然發現的。

安藍很喜歡和安生一起走路,他們曾經連續步行3個小時,只是為了去市區買一片喜歡的CD。

安藍喜歡下五子棋,和安生一起在一個小本子上面畫來畫去。

安藍喜歡聽笑話,安生不得不準備了一本笑話集。

安藍喜歡百合,愛屋及烏,安生也在自己房間放上百合。

安藍喜歡問一些怪問題,她指著地圖問:安生,要是有一天我們被英吉利海峽隔開,怎么辦呢

安生笑了:笨女人


安生不曾料到的是,安藍的預言竟然變成了現實。

由于家里的原因,安藍要去英國留學。

在給安生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安藍是背對著他的。

可是,安生還是笑了:笨丫頭。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去找你。

說完后,安生一陣沉默,他感到一陣寒風,冰冷刺骨。

突然之間,他很想抽煙,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從不抽煙。


六個愿望

很多女人說,男人都喜歡給承諾。

安生是一個男人,所以不能例外。

安生答應了安藍六個愿望。

安生說:不管何時何地,這樣的承諾都是有效的。


安生甚至還做了一個FLASH:

女孩,我不會說再見。

安藍在英國看到了,給安生電話。

電話里面一陣哽咽。

這種時候,安生總是不喜歡說話的。

因為他怕,怕他就算說話,也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掛斷電話,安生熟練的拿出一包煙,點上。

他現在已經很了解煙在身上的位置,也習慣了點煙的動作。

煙是一個好東西,至少安生現在是這么認為的。

抽煙的女子,都是受過傷的女人。

安生曾經對安藍這樣說過。

那抽煙的男人,或許是因為壓力,或者是孤獨,也可能,是承諾。

這個比喻和失戀一樣。

女人在失戀后,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失落。

而男人在失戀后,會在自己剩下的時間留下恒久的思念。

思念雖淡,卻永不會消失。

所以,安藍的六個愿望,是絕對可以兌現的。

這一點,安生深信不疑。


虛妄

安生突然感到一陣劇痛。

他掙扎著站起來,想去拿藥。

剛站起來,又倒下去,仿佛身體已經不能夠支撐。

汗如雨下,安生的襯衫瞬間已經濕了大半。

慢慢爬到廁所,跪在馬桶邊,大口的嘔吐。

床上手機閃爍,安藍的短信:安生,祝賀你升職。


安生的日記

昏暗迷索的光線。這是我所知的上海。落寞的城市。

希望能夠在地鐵拍下的人群。堅持而麻木。

這是一個永遠能給人予以希望的城市。堆積原始的欲望。以及。起始的天真。

人的本質體現無疑。

在徐家匯上班的地方,時常能夠見到的人們。有著強大的信念,堅定的目的。

也有的被生活所拖垮,盲目而不自知。沒有漂亮的眼神。可以依靠的支柱。

有些時候,人行走,不是因為欲望,更非目的,他只是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被內心的聲音所指引的人,他不需要有其他的情緒。嫉妒,迷茫,悲哀,與他無關。所需要的,只是一個人的行走。

行走,與目的無關,這是自省的明了。


安生大學畢業后,在上海一家IT培訓公司上班,因為是剛畢業,薪水也很低。

那個時候,他和浮云一起在上海租了一套房子。

安生1500元的薪水,卻租了1700元月租的房子。

剩下的生活費用就只有靠安生兼職賺錢,安生在大學就自學了設計,幫別人設計一次圖稿,便有了一個月的生活費。

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生活是艱難的。

安生卻覺得很有希望,因為他選擇的行業,可以接觸不同的人,可以不斷完善自我。

這是他期待的東西。


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正當夜靜人深時,天地一時澄澄地,且道是什么?

宋人的禪書極美。千年前說盡的道理,為什么凡人卻依然困頓煩擾。

是天地無情,還是人心意難平。

一生短暫,要剝離得爽快,也要惜重你日續夜續,永不停頓。


安生在畢業的第一年換了四個工作。

四個工作,四個不同的職位,四種不同的環境,面對四種不同的同事,解決四種不同的問題。

這個是他所期待的,能夠面對不同的處境,可以讓自己慢慢變得強大。

這個無非是人年輕時候的本能,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期待認可。

到了一定年齡,會慢慢演變為自我修正,自我認同。


前行之后方能回頭,入世方能出世,一樣道理。

或說,入世抑或出世,皆為虛妄。

可是,虛妄為何,道為何。


在持續上班了兩年之后,安生和他的兄弟一起開了公司。

他們做的是電子商務的服務公司。因為行業狀況不錯,所以公司的業務情況一直很好。

雖然壓力很大,可是大家都做的非常開心。

這個也是安生理想的行業,有可以量化的指標,可以通過實在的努力為客戶創造價值,看到經過自己服務成功的客戶,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好不過。


素生現在是公司的銷售王牌,就是所謂的TOP SELLS。

不過,大家更愿意這樣介紹他:這個是我們公司的頭牌牛仔

于是安生也終于明白,一個有足夠吸引力的男人做銷售是非常棒的事情。

特別是在面對女客戶的時候。

當然,這也是弊端,比如素生談男客戶的成功率就只是女客戶的一半。

所以,安生本來也有段時間想招一個美女銷售來做他的副手。

不過,安生在看到素生那張臉之后,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素生簽了一個很大的CASE,按照慣例,核心團隊需要一起慶祝。

其實,說到核心,也無非不過四個人,安生、素生、木匠、浮云。

所謂的慶祝,也無非不過大家一起吃飯,只不過飯桌上會多四瓶黑方。

酒喝到一半,大家也就開始談論一些很嚴肅的問題了

這些嚴肅的問題是每個男人都喜歡談論的:理想、政治以及女人。

每次一到這個環節,木匠就開始羅嗦:安生,你媽又給我電話了。

到了安生這個年紀,長輩關心重點就不再是“今天吃飯沒”“最近身體怎么樣”之類的問題,他們的重心開始逐漸轉變,開始關心起下一輩的終身大事問題。

安生也不例外,這個也是他除了工作以外,最為頭痛的事情。

不過,每次遇到這樣的問題,他總會找到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或者直接一笑而過。


吃完飯,因為住的比較近,所以大家一起步行回家。

安生感到胃部一陣疼痛,在上一年動過手術之后,他的胃病就一直沒好過。

于是他一個人落在后面慢慢走,順便也好好呼吸晚上涼爽的空氣,他實在不想和那群充滿酒氣的人一起并排行走,那會讓他更加頭痛。因為他覺得,這種時候,旁人看他們的眼光更像在看一群即將蹲牢子的人。

因為有點胃痛,所以安生決定點根煙,按照他的理論,煙可治百病。

隨后,他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響。

那是一陣刺耳的膠質物體摩擦水泥地的聲音。

那也是那天晚上,安生最后一次聽到的聲音。


安生

我的胸口很輕易地被撕裂……眼淚迅速地如洪水般潰決我的防洪工程。

驕傲無情的我……再也抵擋不住滿臉的淚水……

她終于也改了我的plan……并討回了我積欠她的……

兩個月的淚水……

后來奧斯卡金像獎揭曉。“鐵達尼號”囊括最佳影片等11項大獎。

但是Rose并沒有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連老Rose也是一樣……與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擦身而過。

原來在電影里悲慘的,在人生中也未必不倒霉。

而現實生活中的Jack,到底應不應該對Rose“Never let go”呢?

也許他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因為那只美麗的咖啡色蝴蝶……永遠在他心中翩翩飛舞著……


這是安生向安藍推薦的第一本小說的最后一段。

痞子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每次安藍看到這里,總是哭成一片。

不過在安生看來,梨花帶雨,卻是芬芳更濃。

話說回來,安生也一點都不擔心,這樣的情節會發生在他和安藍身上。

為了確認這一點,他甚至慫恿安藍和他一起去體檢。


安生最后一個印象,是他臉部接觸地面的觸感。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仿佛落下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他背負的一切。

這是他選擇的方式,是他喜歡的方式。

安藍,我終于可以選擇飛翔。


事后木匠整理安生的電腦,發現里面的一個PLAN,里面是安生準備寫在博客上面的話:

這三年以來,我很努力地不去想起她。

畢竟飯還是得吃,覺還是得睡,班還是得上,客戶還是得談。

我希望自己不會無時無刻地想起她,而這種希望……

就好像我希望天空不是藍色的;

就好像我希望樹木不是綠色的;

就好像我希望星星不在黑夜里閃耀;

就好像我希望太陽不在白天時高照。

基本上,我是在希望一種不會發生的情況。

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我還是扮演著第二種人的角色。

如果說,靠回憶生存的人是快樂的,那我是幸福的。

如果說,靠回憶生存的人是不幸的,那我是可悲的。

如果說,靠回憶能讓我們在一起,那回憶是幸福的。

可是回憶并不能讓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從未幸福。


電腦旁邊是三張機票,一張去英國,兩張返程。


電影如何?現實又如何?

在電影“鐵達尼號”里,Jack要沉入冰冷的海底前

用最后一口氣告訴Rose:“You must do me this honor……promise me you will survive……that you will never give up……no matter what happens……no matter how hopeless……promise me now……and never let go of that promise……”。

現實改變的不過是人名,JACK仍然是JACK,只不過ROSE變成了LILY。


昨日重現,無非曇花一現。

只是,我們不可以失去我們所追求的,我們所夢想的,我們所在乎的,一直到我們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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