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出這個標題的時候,我著實笑了一把,這句已經(jīng)被濫用得幾乎可劃為“矯情類”的詩句,真沒有想到終有一天出現(xiàn)在我的筆下。
我是說,這樣標榜特立獨行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死吧的這個我,的筆下。
但人生事,不過吃喝拉撒,愛不得丟不下輸不起,還有就是圓滿。無外乎這幾個。
所以再如何,終究免不了俗。
然而這句詩又有何罪?不管用它的是李商隱還是劉小二,不管是一寫一打只改名字的情書還是真心感慨,都無損于它本身的美好。
說起來,我久不聞梅花香。
那曾經(jīng)是兀立于蕭索冬日之上的,我為數(shù)不多的幸福。
到底忍不住買了幾本書,總沒時間看,年節(jié)將至,飯局頻仍。隱隱的不知是預兆還是什么的,在心里一跳一跳,仿佛有些什么,過了這個年就會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一二五六來。
睡眠好一點,但是心已經(jīng)蟄伏良久,整日拖著皮肉走來走去的,也不過是一口氣和慣性使然。
既不見梅花,所以盼望春天早日來。
會有什么不一樣呢?我自嘲地在心里想,十幾年也這樣過下來,日日下班走在同一條路上,吃飯睡覺程序如出一轍,希望失望,此時彼時。
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卻原來也是這樣叫人心驚。
總是心不平靜吧,不然不會這么不甘心,不會這么受不得平常日子的好。我耐性總是太差,所以苦海無涯。現(xiàn)道得不到是苦,等到得到了,想必又是另一番苦。
這種話說說好像很有道理,亦見豁達,然苦就是苦,不是說得輕巧一點優(yōu)美一點,就會好過一點。苦竟然和美一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世事大抵如此。屬于本原的那些東西,并不容易改變。難的是煌煌盛世,我們堅持握緊在手的,還能是這些本原。
這一次回去,本想把多年隨身的一本日記放回去,并沒有記滿,但想來也不大會再有機會寫了。近年來,回去整理抽屜看見少年時的日記,常覺激烈粗糙不忍卒讀,發(fā)過誓永遠不忘記的那些心情,短短幾年便連自己也不能直視。自此,再怨不得人生多變。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故人是自己,就啞子吃黃連。
坐下來隨便翻開幾頁,記述事情全無印象,藍色字跡襯在白生生紙上,歷歷在目分外鮮明。留在筆端的那些時間,早已匯入叫作“回憶”的海洋,而那海洋深不可測,幾許浪花我辨認不得。本子經(jīng)年,已開始散頁,還夾了零散幾張紙片信箋,我突然又不想拿回去了,仿佛留在手邊,也就留住了當時惘然現(xiàn)時艷羨的青蔥歲月。
外公年邁之時,已不記得諸多前塵,媽媽是誰我是誰都已忘記,也許人一生記憶太龐大,瑣屑繁復,拉拉雜雜,有人拖得動,一直拖到墳墓,有人拖不動,索性通通丟掉。
所幸那些我記得記不得的回憶里面,有溫暖片斷如許,所幸那些我望到望不到的未來,有向往的美好若干。
所以我來跟你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無論何時何地,疲憊歡喜,沒有改變的,是這副皮囊里面始終如一的那個自己。
“那日青天朗朗,風輕日暖,桃花夭夭,見于樹下,明眸善睞,言春正好。從此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