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 ? ??柳暗花明
1
公司在所在的臺北總部也有一個工廠,但由于最近定單不多,很多人員閑著沒啥鳥事,所以決定十名工程師派來大陸工廠作“技術指導”,美其名來support,其真實目的就是來打發一下時間,同時找機會飽覽祖國風光。
這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了辦公室上班,發現辦公室多了很多的陌生面孔,個個無所事事,由于是清一色的臺干,所以辦公室氣氛顯得異常緊張和安靜,在沒有鍵盤聲的時候連同事的呼吸聲都能聽到。我斜瞄了一眼那邊的王課長,他表情嚴肅,不停地研究著手上一個塑膠件,瞧他那聚精會神的樣子,就知道他非得要從雞蛋里找出骨頭不可。其他工程師們(包括我們的副課長)也都一個個擺出了老鼠見了貓的姿態,不是抓著不良品往車間跑就是坐在位子上“研讀”著那早已陳舊的受控文件。
我不太習慣這種氣氛,大家都是中國人,只是來自不同的地方而已,理論上講這五千年的歷史文化決定了大家都是“禮”字在先的人,同時作為從一個初到陌生環境的人,他的心情應該和我當時報到時差不到哪去,也許他們也正渴望著交流,于是我走到了一個看似影響力較大的人身邊,像平常問候新同事一樣的和他打招呼,“您好,我叫英杰,請問怎么稱呼。”
對方趕緊站起來,一把握著我的手,忙說:“您好您好,我姓宋”
我忙回應,“宋先生好”
接下來我們聊了很多,從各自的工作,聊天了天氣,再聊到臺灣的文化,和他們來這里的飛機飛了多久等等,總之聊得很開心,很友好,讓旁邊的同事們一個個投來了新奇的目光。
下午,宋先生直接帶著我去找我們課長,說:“你是課長是吧?以后不要再安排英杰的工作了,這個人我要,在我在大陸的這些日子,他要一直跟著我工作。”
課長忙站起來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
在宋先生的介紹下,我又認識了和他一起來大陸電子工程師陳先生,負責測試的趙先生,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基本上不管以前的日常工作了,我的工作再次回到了阿光的身上,幾位“臺干”工程師整天輪流帶著我參觀供應商,進行了全方面的參加學習,當然作為客戶參觀供應商工廠,那種被重視的程度大家是可以想象的,天天專車接送,到處吃喝,那前呼后涌、眾星捧月的場面,讓剛剛涉足職場的我留連忘返。要不是兜中那不到40塊的零錢提醒了我還是個月薪800塊的儲備干部時,我還真以為我也是臺干了。
我非常感謝這段經歷,非常感謝宋先生、陳先生、趙先生他們,是他們讓我見識了各種工廠的生流程,有電子的,有塑膠的,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使我在經驗和閱歷上大幅增長。
由于我的禮貌與好學,他們每回到公司辦公室就全力地教我東西,有模具的、電子的、塑膠的、測試的、有電腦操作的,甚至包括了Excel有電子表格,僅管那電子表格我早在學校就用得很好,但我還是當作不知道一樣地認識學習。他們從我這里得到了自信和尊重,我從他們那里得到了受益一輩子的工作經驗。
其實人與人的交往就這么簡單,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渴望著溝通,渴望著受到別人的尊重,他們也一樣,都是中國人,五千年的歷史文化并沒有因為海峽的阻隔而受到影響,祖先留下的“以禮當先”的優良傳統依然保留在每一個中國人的血液中。因此他們并沒別人認為的那么高不可攀,遙不可及。
2
這幾位臺干們的抬舉下,在部門里我小有名望了,當然這一切都被我們經理Thomas看在了眼里,好幾次他出訪供應商的工廠時也沒有忘記叫上我,帶我一起吃臺灣菜,吃韓國料理。時不時找我談談心,幫我進行一些人生的規劃,我受寵若驚。在他們共同的裁陪下,我對公司各個流程都有所了解,對本部門的職能更是日益清晰。
阿光方面,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手上堆積的樣品定單越來越多,正常情況下,這樣品是要及時做出來的,因為R&D每開發出來出一款新品,工廠就要馬上做出來給他們進行各項驗證,驗證合格后,業務再拿著這款樣品在全球范圍內去找訂單,拿到訂單工廠才能量產,所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環節。阿光因為不能及時提供樣品而多次遭到投訴,但每次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解釋,所以上面也沒有太大的追究。但這次情況有點不同,阿光手上一共壓下了25款樣品,臺北的業務也真是忍無可忍了,于是一封郵件發到了廠長辦公室,并抄各部門經理以上的高層,矛頭直接我們工程部,說由于我們工程部樣品做不出來,直接導到業務多筆到手的定單又流失,給公司造成了具大損失。
這一石頭激起千層浪,所有高層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們這一部門,并都來責問出了什么問題,Thomas作為我們部門的經理自然壓力巨大,于是,一怒之下宣布立即炒掉阿光,并限于24小時以內離廠。
阿光就這樣暗淡地離廠了,我都沒得來及為他送行,因為那天我正在外面出差,等我回來只知道宿舍里的阿光的床鋪上已經空空如也。我正在感嘆世事無常,Thomas給我打來電話,讓我馬上回辦公室一倘。晚上回辦公室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只要有需要,老板可以在任何時候叫你,哪怕是凌晨,哪怕是周日你已回家。
來不及傷感,我一路小跑來到了辦公室,Thomas坐在位置子,表情嚴肅的說:“英杰,阿光已經被炒魷魚了,現在開始你接替他的位置,負責臺北的樣品處理”
我說:“先生,我擔心我能力不夠,不能勝任。”
Thomas說:“我說你行你就行,放開手腳干吧,當務之急是快速完成堆積的25款樣品的制作及交貨,有困難隨時找我。”
基于我平時的一些觀察,事實上樣品這一塊工廠根本就沒有放于很重要的位置,甚至連一組固定做樣品的人都沒有。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不干也得干呀。于是我提出了我的方案:
設立樣板房,配備必要的辦公設備及生產工具。
組建樣板品的團隊,固定一組員工來做樣品,暫定十人以內。由我在生產線上任意挑選。
對樣板房員工的績效評估參考我的意見。對于表現突出的員工要有必要獎勵。
Thomas完全接受我的方案,并表示將大力支持,讓我第二天開始全力著手以上工作的推行。
在課長的幫助下,安排了別的同事于第二天設立了單獨的樣板房,并掛了個“樣板房”的牌。我花了一整天在生產線上找人,初步挑出了四人,其中三人是熟練的生產員工,一人是熟練的QC,其余人選在日后根據需要再補充。于是樣板房這就這樣在緊鏍密鼓開工了。
但萬事開頭難,我這樣品房也一樣,在萬事備后,這物料成了最為頭痛的問題,剛一開工就領不到物料,物料部負責發料的工程師叫晨光,總是發不出物料給我們,平時也沒有打過交道,互相不太認識,于是我特意打電話請他幫忙,他回答是進不了系統,理由時同時登錄的人太多,所以進不去,承諾要晚些時候再發料,我等一會再打過去,答案一樣,經過四五個電話的溝通,都是這個結果,在這些電話和郵件中折騰著,一不小心這一上午就過去了。于是我通知大家抓緊吃完中飯并盡早趕回樣板房,作好收料準備,下午上班時間一到,我馬上打過去,心想這么早別人都才剛睡醒,你應該可以進系統的。誰知那邊還是說進不了系統。于是,我寫了一封帽郵件,發給了物料部經理及廠長,以及臺北的R&D和業務,同時抄送了晨光,內容大致如下:
“各位,樣品之所以做不出,源于沒有物料,主要因為物料部晨光進不了系統,請大家一起來幫助晨光,幫他進入系統吧!”同時附上了十多個打電話溝通的具體時間和通知發料的郵件。
此郵件一出,全公司一片嘩然,廠長親自過問,并責令物料部的經理務必在當天之內將物料送到我們的樣品房。臺北一系列的人打電話發郵件來調查這事。真是初生牛贖不怕虎,我至今都在佩服我當時那個勇氣。
結果大家可想而知,樣品制作從此不再有物料問題。于是我帶著樣板房的四位同事,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好幾個晚上一連工作至凌晨兩點三點,第二天八點又正常上班。工夫不負有心人,七天后,我們徹底解決了之前壓在手上的25款樣品,并分別快遞至臺北、日本、美國等地。
樣板房一炮打響,從此樣板房在工程部門乃至整個工廠都有著較為重要的地位,任何部門都不敢拖欠樣板房要的東西,四個生產線上找出來的生產員工也從此破格正式納入了工程部的編制,并戴上了有著工程部象征的“藍帽子”。
又到了發工資的時候了,忘記了是一些什么樣的理由,我一共被罰了120塊,這個月我實發工資為680元。望著這個可憐的680,回想起供應商們那前呼后涌、眾星捧月的情形,心中頓時無比的失落。再想起最近為處理這些樣品而日夜加班所取得的成績,我確信,現在的我已經遠不止這個價錢了。
3
前實前面我已經介紹過這公司的文化,就是有一部分非大陸的人因為缺乏對大陸的了解而總是有一種莫名其秒的優越感,連你會Excel電子表格他都認為這是不應該的。由于前些日子我們樣板房工作突出,Thomas極為滿意,后來和我談心的時候也多了,談工作,談人生。。。。。這天他又和我聊開了:“英杰呀,我以前我老板就和我說過,他說,Thomas,不要和那些大陸人聊天,他們一小時值多少錢,我們值多少錢呀。”他頓了頓接著說:“當然,英杰你不同呀,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啦。”聽著這樣的話,我真不知這到底是在表揚我呢,還是在罵我,總之心里覺得不是個滋味。
在大陸,有眾多的廉價勞動力是事實,這正是吸引很多國家和地區的人來投資的原因。大陸同時也有著大批的高素質人材,所以我非常反感這種把大陸員工等同于廉價勞力的觀點,所以每每聽到類似的話時我都極為不爽,當然我沒有和他爭辨,也沒有多說什么。
大家在這種文化的熏陶下,認為一個工程師能拿一千三四是非常高的工資,如果外面再有高過這個價的那就是不可能的事,天荒夜譚。前兩天有一個離職了的工程師打電話回來說他在外面找到了一份兩千的工作,整個宿舍在討論這事時一律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大家觀點一致,認為這家伙完全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與他共過事的同事更是列出了他昔日里的很多“罪證”,以證明他向來就是個愛吹牛之輩,盡管那些事情在平時看來都是那么的正常,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此時都顯得那么的難以讓人接受,因為就憑他說的這兩千塊就足以證明這家伙真他媽“吹牛不打草稿”了。
走進車間,迎面走來一們QC的女孩,由于平時打過一兩次交道,雖不知名字,倒也面熟,于是我出于禮貌地點頭微笑,作為同事間的打招呼再正常不過了,可沒想到這女孩突然站位,帶著驚訝的表情問我笑什么?我被問得手足無措,連忙解釋著只是打聲招呼,解釋了半天,女孩才帶著莫名其妙的表情將信將疑地離開。我知道,人們已經習慣了嚴肅的表情,習慣了大聲的吆喝,習慣了不被尊重。
王進東,我們的付課長,他的位子上放著臺干陳先生的一臺筆記本,上面顯示著sohu新聞的首頁,由于辦公室電腦都是不能連接Internet的,當時陳先生沒有在電腦旁邊,可能是被網頁上的新聞標題給吸引了,王進東拿著鼠標就點了一下,恰好這時陳先生過來了,先是怒目圓睜,接著又瞇成了一縫,帶著生氣而蔑視的表情說道:“你在干什么?弄壞了你賠得起嗎?”事實上,任何高科技也不至于因為點擊了一下而弄壞的,再說這笑記本電腦在當時雖然沒有現在這樣的普及,可也并不是什么新鮮玩意了。王進東一句話都沒說,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切那么地自然,一切那么的平常。
我看在眼里,心里再次掀起了漣漪。
自從接管了這樣板房的工作,我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平均每天工作不下14小時,已經連續兩個周末沒有去女朋友家了,這可是正忙碌,絕對再沒有時間和心情像以前那樣去產線找個美女聊天了。女朋友一直沒有找到工作,父母都做的是苦力活,她沒有工作住在那里心情當然不好。所以我平時周末都回去陪陪他,也讓他有個人說說話會好受一些,因為找工作那時候太苦了,我已經是過來人,深有體會
又到周六了,這天必須要完成一批樣品并寄往臺北,因為星期天是放假的,如果今天不快寄出,就只能等星期一了,這樣樣品就要推遲兩天才能到臺北。我忙得不可開交,連填寫出廠申請單的時間都沒有。還是我們文員體貼,知道我這個周末要出廠的,于是幫我開好了申請單并到管理部簽完名放在我桌上,我一直在樣析房工作著,等我寄出樣品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飯堂已經沒飯了,于是我匆忙地拿過桌上的放行條就往外沖,回去見女朋友了。(補充一下,飯堂只要你去得晚一點就沒有飯了的,所以經常有人吃不到飯,吃不到飯怎么辦,有錢的就在廠內唯一的小買部買點零食,沒錢的就餓著。因為出廠是要提前申請的。)
星期天晚上我早早回廠,因為以前被罰款罰怕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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