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相信我可以等到他長大的那天。”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題記
2002年8月31日晚19時許。
“恭喜啊,暢暢這么優(yōu)秀,你們兩口子可真是有福氣啊!” “小暢啊,警校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堅持下來的啊!”“沒事阿姨,我肯定可以的,畢竟我想當警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夏暢一邊望著高興得合不攏嘴的爸媽,一邊信心滿滿地對擔心她的阿姨說道。
夏暢今年18歲,從小就有一個警察夢的她如愿以償?shù)乜忌狭司!T陂_學前最后一天,家人為她舉辦了升學宴。
“來,讓我們?yōu)闀硶吃俅闻e杯,祝她早日當上公安部部長啊,哈哈哈!”親戚朋友們半開玩笑著為夏暢慶賀,夏暢忙拿起酒杯迎了上去。
一飲而盡后,夏暢側(cè)頭望了望不遠處的那個空位,臉上露出了些許不易察覺的遺憾神情。
2002年8月31日晚20時許。
“你他媽敢動我兄弟,你活膩歪了是吧!”說完,夏驍便拎起了棒球棍掄在了對面一個人的頭上,對方一聲慘叫,橫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誰還想試試?我告訴你們,我夏驍?shù)男值苣銈冋l要是還敢欺負,下場就和他一樣!”夏驍揮舞著手中的棒球棍大聲嘶吼著。而對面的烏合之眾早已嚇傻,在他吼完之后如同驚獸般四散逃走。
“呸!”夏驍吐掉嘴里的血,甩了一下?lián)踝⊙劬Φ念^發(fā),輕蔑的一笑,拖著帶血的棒球棍轉(zhuǎn)身離去。
夏暢是夏驍?shù)慕憬悖尿斒窍臅车牡艿埽瑑扇讼嗖钜粴q。在姐姐升學宴的時候,夏驍為受欺負的兄弟出頭,將對方一人打成了重傷。
“啪!”“夏驍你能不能讓爸媽省點心!你都高三了!你想干什么啊!”重癥監(jiān)護室外,夏暢掄圓了膀子扇了夏驍一個耳光。
“我用不著你管!你別以為你考上個警校你就是個警察,就你考的這個破學校,老子分分鐘考給你看!”夏驍惡狠狠地盯著氣得發(fā)抖的姐姐。
說起來倒也是奇怪,別看夏驍平常在學校里叱咤風云,打遍學校無敵手,學習成績卻絲毫不遜色于夏暢。而且夏暢考的警校也并非是夏驍口中所說的破學校,在省內(nèi)也算是一流大學,連夏暢這樣的學霸也是擦著分數(shù)線的邊進去的。
夏暢氣得臉通紅。面對這個混世魔王般的弟弟,爸媽早已管不聽了,如今自己也要離家上大學,還不知道沒人管的夏驍還會捅出什么別的婁子來。
夏驍看著憤怒卻無語的夏暢,揚起了下巴,輕蔑地朝她一笑。“好啊,你不是不想讓我管嗎?你只要能考上我這所學校,我保證以后不再管你,你的所有事情我不再過問。”
聽到夏暢的話,夏驍眼里瞬間放出光來。
“這可是你說的!”
“對,我說的,你敢來嗎?”
“好,來就來!明年的今天你可別忘了你說的話!”
夏暢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第二天一早,夏暢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箱坐上了開往學校的列車。父母因為要處理夏驍?shù)臓€攤子而不能去送夏暢。
2003年9月1日上午九時許。
當夏驍拖著行李站在夏暢面前時,夏驍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姐姐了。清爽的短發(fā),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堅毅的眼神,胳膊上漂亮的小線條,一副巾幗英雄的颯爽英姿。
倒是夏驍不自在地甩了甩額頭前長長的劉海。
夏驍沒有食言,他如約考上了夏暢所在的這所警校。夏暢倒沒有吃驚,憑她對夏驍?shù)牧私猓ひ患に〞香^,更何況他還有上鉤的實力。
安頓好行李,夏驍直奔主題:“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當然記得,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管你了,爸媽也不會再管你了,你在這所學校所做的任何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祝你好運。”說完后,夏暢轉(zhuǎn)身走出了夏驍?shù)膶嬍遥p輕地關(guān)上了門。
夏驍開心地簡直要飛起來了,他蹦到床上連打了好幾個滾。
好景不長,當晚,夏驍就因為頭發(fā)過長被勒令剃成了平頭,并且挨了罰——圍著學校人工湖蛙跳十圈,當夏驍連滾帶爬地跳完這十圈后,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兩條腿的存在了。
夏驍不是沒有火,以他的脾氣在以前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是來到這里以后夏驍覺得有股奇怪的力量克制著他的行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么。
夏驍有點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和夏暢打這個賭,來到這么個鬼地方,這下連家都回不去了。
接下來30天的軍訓讓夏驍正八經(jīng)兒地悔青了腸子,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他開學時認不出夏暢來了,因為他現(xiàn)在連警容鏡中的自己都感到陌生。頭發(fā)又短又丑,皮膚黝黑,由于性格太跳,幾乎天天受罰,以至于胳膊肌肉線條變得清楚硬朗,胳膊里像是藏了一個個的小鐵疙瘩。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夏驍簡直不敢相信,幾十天前的非主流長發(fā)頹廢少年竟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粗線條的漢子。
被改變的還不止這些,夏驍?shù)男愿褚脖荒挼檬諗苛撕芏唷K麑W會了忍耐——因為他受夠了蛙跳、俯臥撐、背撐和平板支撐。當夏驍躺在硬板床上揉著酸痛的胳膊回想著開學以來的事時。他突然間想到了夏暢。她還真夠守約的,這么久了夏驍從來沒有在學校里遇到過夏暢,也幾乎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
那個嘮叨的老妖婆,一不在了還真有點想她。
夏驍想到這里,驚呆了自己的想法,趕緊甩了甩腦袋打消了這種恐怖的念頭。
軍訓結(jié)束后的日子,雖有輕松但也不清閑。夏驍原本就是那種愛熱鬧的人,加了不少學校的社團,各種面試總是一帆風順,而且以他的性格,在學校竟然沒有人來搞他,這些連夏驍自己也很疑惑,卻也找不出個所以然。“可能是我自己的個人魅力太強了吧。”夏驍總是這樣自戀地想。
花開到花敗,葉綠變?nèi)~落。
轉(zhuǎn)眼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夏暢成為大三師姐,夏驍也從愣頭青的大一新生變成了大二的小師兄。雖然性格還算張揚,但比起從前那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夏驍來說,警校已經(jīng)改變了他很多很多。
夏暢和夏驍?shù)年P(guān)系還是那樣不冷不熱,各自忙著各自的生活,無所交際。
一天晚上,夏驍結(jié)束訓練后急急忙忙沖向了食堂,他中午就沒吃飽,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的想罵人了。他買了一大碗面條,端到一張空桌前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咽得埋頭大吃起來。辣椒油放的有點多,吃的夏驍滿頭大汗。
“哎,小菲,你知道嗎?夏暢竟然還有個弟弟也在咱們學校,但是從來沒見過啊。”“我聽舍友提起過一次,好像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是太好,不過夏暢私下里幫了她弟弟不少,還特地去拜托他們大隊師兄多照顧照顧他呢。但是他弟弟好像都不知道這些事……”“她弟弟也是挺不懂事,也不知道關(guān)系一下他姐姐……”
夏驍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嘴邊還掛著半根面條,頭上還掛著密密的汗珠。旁邊桌子兩個師姐的對話他一字不差得全都聽到了。
原來來到這所學校一直順風順水是因為夏暢背后的幫忙啊。夏暢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跐溜”一聲,夏驍將那半根面條吸進嘴里,站起來離開了食堂。
夏驍假裝散步到女生宿舍樓下,向宿管阿姨打聽夏暢的近況。
“她們呀都大三了,平常學習就挺忙的,這段時間還要進行汽車駕駛培訓,每天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不過夏暢這姑娘我喜歡的很,長得水靈又有禮貌,還特別熱心,經(jīng)常沒事的時候就來幫我干點活兒。”宿管阿姨一說起夏暢話匣子瞬間打開了,說得夏驍招架不住,趕緊編了個理由逃走了。
夜深人靜,夏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一遍遍地回想著在食堂聽到師姐說的話和宿管阿姨的話,心里憋得慌。他一個轱轆兒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跑到柜子旁,掏出了紙筆和手電筒,又爬上床,鉆進被窩里,打開手電筒不知道寫起了什么。
窗外的月亮籠在縹緲的紗云中里,朦朧得像是夜空一滴漂亮的眼淚,美也憂傷。
2004年11月3日下午14時許。
“請問您是夏暢的親屬嗎?對不起,病人傷的太重了,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請您節(jié)哀順變。”
空曠的醫(yī)院走廊回蕩著醫(yī)生急促離去的腳步聲。夏驍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語,他伸手扶住墻壁,兩腿開始顫抖,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后連身體也跟著劇烈顫抖起來。“撲通”一聲,夏驍跪倒在地上。
他的姐姐夏暢就這樣讓任何人都毫無準備的與世長辭。
中午吃完飯,夏暢便急急地趕到駕駛培訓基地。中午人少,她想趁這個時間多練習一下不太熟悉的倒車入庫。
車上還有一個在練習的同學。夏暢便靜靜地坐在遮陽棚下的椅子上看書。
“這車怎么了?啊!剎車壞了!車停不住了!啊!救命啊!”一陣驚慌失措的呼叫把夏暢嚇了一跳,夏暢一個高兒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車好像出現(xiàn)了故障,正在快速地向后倒著,車上的同學顯然已經(jīng)被嚇傻了,胡亂地轉(zhuǎn)著方向盤,汽車如悶頭蒼蠅般四向轉(zhuǎn)著。
就在這時,一個皮球不知從何處滾了過來。緊接著,一個五歲左右光景的孩子出現(xiàn)在了夏暢視線內(nèi),他正開心地追著皮球。跑著跑著,孩子看到了打轉(zhuǎn)的汽車,竟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打量起了這個大怪物。
夏暢心頭一緊:“不好!” ?拔腿就向孩子跑去。汽車仿佛長了眼睛,竟然也向孩子這邊轉(zhuǎn)了過來。眼看著汽車離孩子越來越近,千鈞一發(fā)之際,夏暢一個魚躍推開了孩子。孩子摔在了一遍,夏暢也飛出去好遠——汽車狠狠地撞在了夏暢身上。
“轟!”汽車撞在了墻上,強制性停了下來。車上的同學掙扎著從車里爬出來,艱難地撥打了120。
培訓基地一片狼藉,孩子的哭喊聲、嘈雜的救援聲和空中彌漫的濃濃灰塵揉雜在一起,還有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夏暢。
接到電話時,夏驍正在午睡。
當他一只腳上掛著拖鞋,另一只腳光著趕到醫(yī)院時,迎面碰上了從急救室搖頭出來的大夫。
夏驍面無表情地推開病房的門,夏暢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白的像瓷娃娃。
夏驍緩緩地坐在病床旁,慢慢地從口袋中掏出來一張紙——是他昨晚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筒寫的。
夏驍強忍著悲傷打開紙條,輕聲念起來:“姐,謝謝你在背后為我做的一切事情,以前我不懂事,讓你傷心了,你愿意給我……給我次機會……讓我認真地……做你……做你弟弟嗎?”夏驍哽咽了,短短幾行字,卻讓一個大男人淚水浸濕了整張紙。
夏驍輕輕地拉起夏暢的手,那樣的冰冷,就像是夏驍曾經(jīng)對夏暢十八年的冰冷一般。
夏驍?shù)谝淮螢橄臅沉鳒I,卻也是最后一次。
當你幡然醒悟懺悔時愛你的人卻早已不在,此悲痛大到心碎,此悲傷煎熬至極。
夏驍去夏暢宿舍給她收拾遺物。他發(fā)現(xiàn)了夏暢的日記本,夏暢一頁頁地翻著,幾乎每天的日記上都會出現(xiàn)“驍驍”兩個字。
夏驍停在其中一頁上,他愣愣地盯著本子,片刻后合上了日記本,抱起裝滿東西的大箱子離開了宿舍。
后來,夏驍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挑事,話變得很少,每天把大量的時間送給了圖書館和警體館。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沒有人知道夏驍為什么突然變成了這樣,如同沒有人知道他是夏暢的弟弟一般。
只有夏驍自己心里明白。
? ? ? ? ? ?2016年5月21日上午十點許。
? ? ? ? ? ?“哇啊!”一聲清脆響亮的啼哭從手術(shù)室里傳了出來。
? ? ? ? ? ? 門外的夏驍“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腿上的煙灰窸窸窣窣地撒在地上十幾個煙頭上面。
? ? ? ? ? ?“夏先生,恭喜你,是個女孩!”
? ? ? ? ? ? ?夏驍手忙腳亂地接過護士懷中的小嬰兒。
? ? ? ? ? ? 此時的夏驍從省公安廳副局長升級為了超級奶爸。
? ? ? ? ? ? 夏驍看著懷中的女兒,緊閉的雙眼像極了小時候的夏暢。
? ? ? ? ? ? 夏驍從兜里掏出一枚領(lǐng)花——那是夏驍生前警服的配飾。他輕輕地放在女兒的手上,女兒竟緊緊地握住了冰涼的領(lǐng)花。
? ? ? ? ? “可能你以后也會是一名優(yōu)秀的人民警察吧。”夏驍慈愛的看著女兒,自言自語,“就像你小姑一樣。”
? ? ? ? ? ? ?夏驍又想起了夏暢日記本上的那段話:
? ? ? ? ? ? ?2004年9月1日 ?晴
? ? ……我希望驍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只有警校才能讓他改變,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相信我可以等到他長大的那天。
? ? ?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 ? ? 物是人非,山長水闊,觸處思量遍。
? ? ? 我的改變,姐姐你看到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