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希彥老師解讀傷寒論講稿:
原文:面色反有熱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癢,宜桂枝麻黃各半湯。
桂枝麻黃各半湯:
桂枝?一兩十六銖(去皮)?芍藥?生姜(切)?甘草(炙)?麻黃(去節)各一兩?大棗?四枚(擘)?杏仁?二十四枚(湯浸、去皮尖及兩仁者。)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黃一二沸,去上沫,內諸藥,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溫服六合。本云,桂枝湯三合,麻黃湯三合,并為六合,頓服。將息如上法。
這一條可以看出《傷寒》組方之嚴謹和精準。面有熱色,太陽證仍在。汗出是桂枝湯,不汗是麻黃湯。身癢說明汗已到了皮膚下,只差一點就要出來了。這時候算是汗還是不汗呢?算汗與不汗之間,于是用桂枝麻黃各半湯。可見經方用藥法度之森嚴,是不可以主觀和隨意的。
有人說,《傷寒》里的方子擅長治外感病,如果是感冒效果很好,如果不是感冒,效果就不明顯了。這話是不對的,要看你在治慢性病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這樣嚴謹的法度,一般所謂的經方家,能大概選個差不多的方子就不錯。至于后世的醫生,同一個病人,這個醫生是這樣一套方子,那個醫生是那樣一套方子;用藥也全憑主觀,這個醫生喜歡用這些藥,那個醫生喜歡用那些藥;劑量這個醫生六克十克,那個醫生二十克三十克。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后世的中醫根本就沒有一套確切的體系,所以大家才各想各的辦法,各憑各的理解。現在的辨證法,五行生克的臟腑理論是主流,這套理論對不對?是對的。臟腑之間當然有生克關系,就像樹木會影響河流,河流會影響田地,但旱季一來全都要缺水。不能說五行生克不對,相對于人體的表里大循環,它的作用太小了。以它來為原則來組方治病無異于螳臂當車,收效怎么可能明顯。所以后世的中醫自己都說中醫只能調理不能治病,給人開藥一開就是十幾二十劑,甚至吃幾個月也沒個明顯的效果,就是這么來的。
以這個方子為例,我們可以來談一下如何運用經方治慢性病。
我們知道,蕁麻疹、帶狀皰疹之類頑固的皮膚病西醫是沒有特效藥的。我們中醫不管它是何種病毒,長何種皰疹,我們看問題很簡單,所有的皰疹其實就是本條所說的,濕氣到了皮膚下出不來了,于是形成皰疹。再辨證如果是太陽證的話,我們就可以用桂枝麻黃各半湯來治。我用這個方子治好的皮膚病很多,都是三五劑藥就能治好。
我有一個朋友,自己家里有搞醫的,去泰國旅游一趟回來得了蕁麻疹,吃了一年多的中藥還只是好些了,沒有治愈,平時什么蔥姜蒜海鮮都不敢吃,說是發物。我治這個病從來不禁發物,不但不禁,麻黃桂枝生姜本身就是最發的東西。病在表從表解,發出去病就好了,這就是道家的順應思路。我那個朋友吃的方子里都是些什么丹皮、白蘚皮、金銀花、生地之類,說是清血熱,結果清了一年多還沒清好。這就是后世中醫的思路,不從整體來看待人體,而是局部的得出一個結論:“血熱”,然后用藥去對抗,去清這個血熱。為什么治不好,原理我在前言里已經說過了,西醫以藥治病灶也好,后世中醫以藥治“癥”也好,其實是一回事,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那什么是“證”,什么又是“癥”呢?“證”者證據也,是人體的整體運行上出現了問題,顯現在外部的證據,比如口苦、肋脹、發熱、痞痛之類,通過這些證據去找出人體是如何失衡的;“癥”本身的就是結論,如氣虛血虛腎虛脾虛之類。這是不一樣的兩種辨證理念。一個是以證來推斷人體的整體運行;一個是忽視整體,將人體出現的證和具體的臟器和氣血的本身聯系起來。
當我們用藥物去健脾去涼血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在代人體行事了,藥物又怎么能替代人體本身呢?所謂治病求其本,并不是說這個病是肝的問題,那個病是腎的問題就是求其本,而是要再問一句,肝為什么有問題?腎為什么有問題?你又沒比別人少吃肉少睡覺,甚至補腎清肝的藥吃了一大堆,為什么還有問題?還是要回到人體的大循環上來。《傷寒》的思路是著眼于人體大循環的,所以《傷寒》不講肝怎樣腎怎樣血怎樣氣怎樣。還是那句話,人身自有大藥,要讓人體自己去補去清,我們只是用藥去恢復人體秩序,不能代人體行事,這才是道家的順應醫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