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評]孫守名|《狂飆》:社會問題類反腐劇的全新范本

? ? ? ?熱播劇《狂飆》的情節架構、敘事節奏、人物關系都彰顯出主創人員的精心設計,片頭與片尾的音效,也是經過刻意打磨的,個別情節和人物雖有移植和模仿的痕跡,但總體格局還是不錯的。在社會問題類反腐劇中,應該說是繼《人民的名義》《掃黑風暴》后的又一力作。在這部電視劇中,黑惡勢力猖獗呈現的尺度越來越大,視覺沖擊力很強。特別是老默和過山峰兩大黑惡殺手的出現,使故事情節更加跌宕起伏,懸念層層加碼,高潮后再掀高潮,這也成了本劇吸引觀眾的重要原因之一。

? ? ? ?《狂飆》著力塑造了民警安欣的形象,對其愛情的敘述和描繪是劇本的神來之筆。在這部劇中,編劇共設計了三塊意味深長的愛情故事:一是安欣與從小青梅竹馬的孟鈺的交往,這段愛情因安欣下決心要揭開京海的黑幕怕殃及自己的心愛之人,故忍痛毅然放棄。二是與高啟強的妹妹高曉蘭的愛情,在高啟強意欲通過結親的方式拉攏安欣的境況下,安欣自然要斷然拒絕。三是與同事小五的情意深長,小五年雖已過了年歲,但卻并不找意中人,其實她是在暗戀安欣,劇中以小五給安欣揉肩暗示安欣愛情光明的未來,言有盡而意無窮。

? ? ? ?《狂飆》中高氏兄弟的發家史,再次印證了馬克思的著名論斷,即“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高啟強從最初借助安欣和李響的影響力在舊廠街站穩腳跟,到豢養起唐小龍、唐小虎和老默等一批黑惡勢力,再到通過打打殺殺消滅掉一個又一個對手,直至逼死李有田、蔣天,甚而至于直接與市長趙立冬對抗,這些的背后無非是爭奪經濟的大權。在這里,黑色資本扭曲了人性,將人由善變成了惡,再進一步變成了黑惡。只要產生黑色資本的土壤還在,黑惡勢力就會源源不斷的產生。官商勾結是資本膨脹的產物,黑惡勢力只是外在的表現形式。《狂飆》揭開了社會的冰山一角,也再次提醒人們,掃黑除惡任重道遠,決非一蹴而就之事。


? ? ? ?《狂飆》中京海市三任刑警隊長曹闖、李響和張彪前赴后繼成為黑惡勢力的幫兇,這大大超出了常人的認知底線。我們已經不能單單去審判這三人的其中任何一位,而是應該將批判的鋒芒直指京海市的政治生態。曹闖在徐江和高啟強的混戰中被老默殺害,臨終向李響吐露了市長趙立冬的底細。此后的李響被趙立冬提拔當了刑警隊長,并作為了公安局副局長的人選,這是京海市的政治生態所決定的,李響當然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但他良知未泯,沒有參與殺害譚思言,反而與高啟盛同歸于盡。而張彪成為刑警隊長后,在安欣巧妙設局假意抓捕唐小龍時,身份暴露。這三人要么向黑惡勢力低頭,要么為仕途通達向上一級保護傘彎腰,最終都走上了不歸路。臨江省與京海市的政治生態被破壞,何黎明、趙立冬,甚至包括孟德海都起到了很壞的作用。只有清除掉這些保護傘,黑惡勢力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惡除傘,我們應還社會一個清平世界。

? ? ? ? 《狂飆》中黑惡勢力的代表人物高啟強,給觀眾最初的印象是憨厚老實、重情重義,但隨著劇情的迅速展開,一個處心積慮、心狠手辣的狂魔形象漸次形成。他計殺徐江、李有田,勢壓程程和泰叔,逼死蔣天,甚至連替他出生入死的殺手老默也絕不放過。一部高氏兄弟的發家史,就是京海市資本瘋狂擴張的歷史。我們在對高啟強批判、鞭撻的同時,往往還會寄予悲憫和同情。一個地位卑賤、苦難深重的下層小人物企圖靠拼搏打殺最終躋身上流社會,事實證明,這注定是行不通的。由此來看,這是高啟強的個人悲劇,也是時代和社會的悲劇。高啟強與法國作家司湯達《紅與黑》中的于連·索黑爾雖然走的道路不同,但卻有著驚人相似的命運。兩個人的最終毀滅,會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反思。

? ? ? ?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狂飆》中的高啟強和老默恰恰成了安欣的善良結出的惡果。在舊廠街以賣魚為生的高啟強被欺行霸市的唐氏兄弟逼得走投無路,意外結識了基層民警安欣。這時的安欣對高啟強兄妹的遭遇寄予深厚的同情,在審訊室幫助兄妹三人度過了難忘的大年夜。當善于察言觀色的高啟強重回生活之后,他迅速借助安欣和安長林的名頭站穩了腳跟。假如沒有為了錢去教訓徐雷之事,也許他的生活和前途會是另一番天地,但哪有那么多如果,這也是安欣和高啟強兩人最后見面時的共同感慨。高啟強的不歸路其實既具有陰差陽錯的偶然性,也有時代發展過程中的必然性。老默被安欣拯救是因為黃翠翠事件,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黃瑤時,面前生活的大門已經打開。當他走出監獄,卻鬼使神差被高啟強收賣,為給黃翠翠復仇,甘心做了殺手,從此再也無法收手。老默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他實在是死有余辜。但回望高啟強和老默的一生,又會讓我們心生感慨,時勢能成就一個人,當然也會毀滅一個人。我們多么希望善惡有報,但絕不愿看到善得惡報。

? ? ? ?除警官安欣、黑惡勢力代表高啟強外,“大嫂”陳書婷也是《狂飆》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她的第一任丈夫白江波和徐江同為京海市的兩大勢力,白江波授意唐氏兄弟教訓徐江的兒子徐雷,不成想出了命案。徐江認定白江波是幕后推手,不顧泰叔調停,一怒之下,坑殺白江波。陳書婷帶著兒子東躲西藏,擔心禍及自身。在干爹泰叔的幫助下,借助高啟強的勢力除掉了徐江,算是為亡夫白江波復了仇。作為中間人,陳書婷向泰叔薦舉高啟強,并順利成為強盛集團的“大嫂”——高啟強的妻子,從此,她隱退二線,暗中幫襯高啟強,為其出謀劃策,強奪地盤。但她一旦發現高啟強心狠手辣之后,就躲在香港不愿回來,既是自保,也是為了保全兒子。不得已回來后,為挽救兒子,不幸做了兩派勢力的犧牲品——被蔣天手下的殺手過山峰殺害。綜觀陳書婷短暫的一生,我們不難發現,她心機很重,善于駕馭大局,謀劃周密,能夠成事;但她助紂為虐,又令人不齒。兩任丈夫都是京海市的黑惡勢力,她深陷泥淖難以自拔。她榮耀過,也擔驚受怕過;她向往愛情,但又難以獲得真正的愛。最終的結局令人嘆惋,或許這樣的結局也算是她靈魂獲得的新生。

? ? ? ?《狂飆》中的李有田是中國社會城鎮化進程中逐步形成的地方黑惡勢力,他嚴重破壞了基層組織的政治生態。李有田作為莽村的村主任和宗族代表,暴力抗法,阻撓拆遷,在補償款的問題上大做文章。他在孟德海面前陰陽怪氣,滿肚子花花腸子;他硬杠高啟強,率眾打砸高家賭場;他指使兒子李宏偉故意激怒李青,唆使李青綁架高啟強的兒子高曉晨。李有田的落敗一方面源自于他低估了對手的強大,另一方面是其子李宏偉五毒俱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在宗法觀念的促使下,他為失去兒子而狂怒,毅然將莽村大權交給李響的父親,決計自首揭發高啟強,從而掀開京海腐敗的蓋子,只可惜這時的他早已成了殺手的獵物。李有田是地方黑惡勢力的代表,他的經濟基礎來源于對村民的盤剝。他通過王秘書搭上趙立冬,通過程程結交泰叔,黑白兩道通吃,權勢日盛,難怪像李響、孟德海這樣的人物,他也不以正眼視之。只要成百上千李有田這樣的黑惡勢力存在,基層組織就會陷入危機!深挖這種黑惡勢力,不僅僅是反腐的必要,更是鞏固政權的必由之路。

? ? ? ?熱播劇《狂飆》是現實生活的集中體現,它深刻地揭示出中國社會各階層的矛盾和對立,反映出改革開放進程中不斷出現的諸多問題。它創造性地打破了傳統線性敘事模式,采用回環、疊加、故事套故事、意識流等新形式,將發生在臨江省京海市前后跨度長達二十余年的紛爭煙云,濃縮在三十九集電視劇中,為我們展示出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史。作為社會問題類反腐,確實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劇中人物眾多,關系錯綜復雜,矛盾沖突集中,懸念迭出,情節高亢,場面激烈緊張,極具吸引力。當然,美中不足之處在于尺度把握不夠,有美化黑惡勢力之嫌。此外,由于后期過于壓縮,剪輯后故事脫節尚存,甚而至于出現有些人物的言行難以理解的現象。但瑕不掩瑜,我們熱切盼望同類作品早日出現,以饗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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