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區主干道走，路過一個迷你型的幼兒園，盡頭處，是一堆陳舊的運動器材，所有的這些，都與記憶中無異。可唯獨怎么都記不起，自家親妹究竟是住在哪一幢樓了。
憑著感覺，我敲開小區里的某一扇門，自家親妹的臉居然就這樣順順當當地出現在了眼前。
“你那是什么表情？幾個月不見，你就頂著一張素顏來看我啊？早上洗臉了沒？”
“我要說沒洗你是不是一點都不驚訝？”我應著，低頭換鞋。
親妹意料之中地賞我一記白眼外加一句“我就知道。”
屋子里的裝扮少女氣息十足，我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捻了捻寫字臺上堆放著的花束，聞了聞，沒什么香味了。
“你這花都誰送的，是干花嗎？”
“教師節學生家長送的，里面有好幾朵玫瑰花很漂亮的，你來試試我這條裙子好不好看。”
妹妹站在陳舊的衣櫥旁，手里拎著一條藍色的連衣裙。
“不想試”我一口回絕，躺到床上。
“懶死了，你這個樣子晚上怎么去見我男朋友。”
妹妹脫掉睡衣，套上那件裙子，對著鏡子涂唇彩。
“一會先出去吃飯吧，下午我們去逛逛，你買身衣服，再去理發店洗個頭吹個發型好不好？就弄那種一次性的。”
“我昨晚已經洗過頭了。”
“還不錯，還能知道洗頭。那就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去逛逛。”
“嗯”
我們騎著電瓶車去了縣城里最繁華的商區，選了家據說味道很不錯的餐廳進去，點了三個菜。我坐在妹妹旁邊，聽著她講述學校里的事事非非，餐廳里人很多，有些吵，離那么近我都聽不大清她講的那些細枝末節。
我放棄了繼續聽下去的打算，一門心思和手里油膩膩的雞骨頭較著勁，妹妹望著我，幽幽道：“我就沒見過哪個女的像你這樣啃骨頭的。”
我嗤笑一聲：“我也沒見過哪個女的一頓能吃兩大碗米飯的。”
“其實吧，我都沒在他面前吃過兩碗米飯。”
“……”
最終，我還是去買了條裙子，生平第一次給自己折騰了個馬尾辮之外的發型。做完這一切，困得不行，枕著胳膊趴在床上打盹。
約的是六點半出發，結果六點不到，妹妹就催我起來，直接無視我那哀怨的眼神。
“最近車不好打，我們走著過去。”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
“一會見面我們聊什么呀，你也知道，我見著生人就說不出話來，又沒這方面的經驗，別到時候大家就互相對著傻笑，冒傻氣啊。”
“就隨便聊唄，放心吧，我都提前給他鋪墊好了，說我大姐不喜歡說話，讓他不要多想。還有，這第一次吃飯就你請客吧好不好，畢竟你是姐姐嘛！”
“哦，行啊”
到了飯店，時間還早，我們先點了鍋底，順便也點了些菜。等了有二十多分鐘，妹妹看著手機信息說：“他到門口了，我去接一下。”
我立馬坐立不安起來，捋了捋頭發，拽了拽裙子，然后裝作一副從容玩著手機的樣子，端莊地坐著。
不多時，妹妹領著個男孩從我身后過來，我們倉促地打個照面，互相笑笑招招手。妹妹和那個男孩便坐在了我對面，他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小聲地向妹妹抱怨：“不是說六點半出發的嗎？怎么提前走也不跟我說一聲的。”
妹妹嬌嗔：“這事你不該自己心里有數嗎？”
我對眼前這個傻子說：“你跟人約六點半，自己到早了還怪別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于是小男孩也順勢說：“你看吧，還是姐對我好。”
些微局促的開場白之后，氣氛似乎松弛了下來，我悄悄打量了他幾眼，嗯，人看上去挺斯文白凈的，穿著白色的休閑襯衫，說話溫聲細語的，像個好脾氣的人。
一頓飯吃下來，我的話意料之中地很少，少得簡直有些尷尬。
我默默夾著菜，任心思百轉千回，盤算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問問他家里的情況？工作的情況？或者，問問他喜歡我妹妹什么吧？話都到嘴邊了，可就是說不出來，像是被什么封住了嘴，無奈，只好默默地觀察著對面兩人之間的小互動，像極了正在發光發熱的偷窺狂。
晚飯吃得甚是艱難，于是我們散著步回去，順便消消食。夜晚的風涼涼的，撩起我們的長發，男孩摸了摸妹妹頭頂的發髻，笑著說很可愛。
似乎，走了很久，路過一片湖，湖邊有一堆大石頭，我們跳到石頭上，男孩仰面躺著，舒展著四肢，直喊舒服。妹妹在石頭上站了一會，就走到岸邊去了。
他于是問:“來坐坐嘛，走這么久不累嗎？”
妹妹說:“不累，你坐吧。”
他沉默了一會，問:“是因為穿著裙子嗎？”
妹妹沒作聲。
我低頭，望著自己那雙在石頭邊沿晃來晃去的大白腿，默默沖著黑沉沉的夜空翻了個大白眼。
妹妹一路很執著于拍我們三個人一起的照片，夜晚光線不好，于是就對拍影子樂此不疲，讓我們遵照她的指示擺出各種造型。
“真幼稚”，這是我當時的心里活動。而男孩挺配合，還不停地給她找光源，過馬路時緊緊拉著妹妹，提醒她不要沉迷拍攝。
“還不錯”，這是我后來的心里活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