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 頭 鳳
—陸游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釵 頭 鳳
—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沈園,卻因牽記著陸游與唐婉未了之情而讓人夢縈魂牽一個私家花園。
我專程去看了沈園,看那個傷情幾百載的美麗花園,是否還承載著當年的哀傷?枯草又催綠、問情度彩霞。飛舞幾世間,凋零再舒花。想去摸摸圍墻上那亙古的傷痕,自己能否看透那幾世情緣?去走走他們曾經徘徊過的石階,重疊當日的離索。
詩人在北抗金,幾十年的風雨生涯,依然無法排遣心中的眷戀,六十七歲的時,重游沈園,看到當年題《釵頭鳳》的半面破壁,事隔四十年字跡雖然已經模糊,他還是淚落沾襟,寫一首詩以記此事,詩中小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主已三易其主,讀之悵然”,在詩中再次深深的懷念了唐婉---這個他一生執愛與愧疚的女人。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蒲龕一炷香。
在詩人心里沈園始終是他痛,也是他一生不變的牽掛,隨著時間推移,他對唐婉眷愛歷久彌新,愛之深悔之重致使他在七十五歲高齡時又回到了這個讓他夢縈魂牽的花園,此時他已經自喻不吹棉老樹,卻還是無法釋懷對唐婉的愛與疚,在這個綠波依舊,青鳥不在的地方他又揮筆和淚寫下了《沈園》二首: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佳人已逝四十載,春波還在,鴻影難來。哀傷孤獨,他潸然淚下,萬念俱空,有了“此身行作稽山土”的念頭。這首詩大概是詩人晚年最真實的情感寫照吧
八十一歲,詩人夢游沈氏園亭詩,寫下了: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一句“已怕行”三分“更傷情”讓人為之縈淚,在現代這個直白的社會里,我們也許永遠也無法了解那是一腔多么幽深的情感。這個一直以“零落成泥碾作塵,猶有香如故”來表示自己情操的詩人,再次用梅花祭奠了他的情感
八十三歲,還游沈園,再懷愛人。
沈家園里花如錦, 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是美人終作土, 不堪幽夢太匆匆。
這個讓他牽掛了一生的花園,那個讓她懷念了一世的女人,在這一簾幽夢中還顯太匆匆!第二年,也就是陸游八十四歲那年,他在國恨家愁中溘然長逝,他的情與詩詞一起響徹九州大地近千年。正謂是“此情可待成追憶”!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只影向誰去。”是不是塵世間的愛情只有在悲劇中才能成為絕響,只有在詩文中才能得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