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歲因為求學離開家鄉(xiāng),之后就很少長呆在那個城市,婚后更是時常經年不回。十多年來,極少聊及家鄉(xiāng)兩字,就算偶然想起,心中也并無牽掛。唯一心心念念的只在年老的父母,若是他們肯隨我長住,想來我也不會想念那個地方。我一直也認為自己是隨遇而安的人,在哪兒都能活下去,像蒲公英一般,并無牽絆自己的根莖,只能隨風而已。雖然每次回鄉(xiāng),都會帶著妻子慢慢踱過兒時的小巷街頭,會有一番感慨,但一會便會忘去。過去的故事十分可愛,但未來大概是不會和這里再有絲毫的牽絆。我時常回憶起大學的室友,卻甚少想念兒時的玩伴,大概兒時的思想并沒成熟,玩伴也只是玩伴,如今早已過玩鬧的年紀,當年一同嬉笑的同伴如今的境遇已經天差地別。偶爾的一兩次相遇,有時居然聊不上話來,只是報以一番感慨。
今天收到蔡同學的微信,心中卻忽然起了漣漪。因為他的婚禮,我不能參與,表示遺憾之后,多聊了十多句,都還沒來得及回憶過往就因為彼此有事戛然而止。我心中卻起了一些莫名的情愫。我突然想到,幾十年之后,當我不需在水泥高樓中奮斗的時候,或許我會回到家鄉(xiāng),每天叫上三五老友,坐在茶館泡上一壺茶,聊聊這幾十年的故事。到時候,我們看著彼此蒼老的面容,回想我們朝氣蓬勃時的模樣。從兒時的相差無幾變成日后的各自模樣。這其實是一件好有趣的事。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在變老,容易變得對過去感觸,家鄉(xiāng)兩字從沒有如此刻般變得趣味盎然。我忽然能體會到,為什么父母不愿陪在我的身邊。對他們而言,除了家鄉(xiāng),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如同牢籠中一般,哪怕有子女陪在身旁。
我們父母這一代人,都有根,這是他們的宿命。而無根似乎是我們這一代的宿命。大學同學,半數都是背井離鄉(xiāng),如今又散落在五湖四海。或已落地生根,或依然在四處飄蕩。八零后這個詞,當年朝氣蓬勃,如今也已經蒼涼。想想我們,似乎既不固執(zhí)也不隨性;既不傳統(tǒng)也不荒唐;既不勇敢也不懦弱;既不傳統(tǒng)也不開放。我們像模棱兩可的存在,既不圓也不方。所以無所謂家鄉(xiāng),何處都可以是家鄉(xiāng)。我們在城市的車水馬龍,喧囂人群中沒有歸屬。對飯后閑話,人情事故的家鄉(xiāng)又覺得陌生。兩地都有我們的家但又都不像家鄉(xiāng)。
或許這不是一代人的宿命,只是我這個年紀,只是我自己的。
在此刻,突然心中冒出了一個家鄉(xiāng),這種感覺真好。但是,它或許,只是年過三旬的我,想象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