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我曾在一個售樓部做置業(yè)顧問，有一女客戶是本市某大學(xué)的教授。

女教授五旬有余，戴著金邊眼鏡，化著淡妝，衣著華貴，身上有一種中老年女性高級知識分子獨有的儒雅氣質(zhì)。

言談舉止，頗為不俗，散發(fā)著上流社會人士的貴氣。

開盤前，有一個 認籌活動。

所謂開盤，不是打開盤子。而是將沒蓋好的房子，賣掉。

所謂認籌，就是有一千套房子，開發(fā)商以某種優(yōu)惠活動吸引數(shù)量遠遠大于一千的客戶交定金。

我們售樓部的認籌活動，是交一千抵兩萬，每認一個酬，送客戶一袋約十公斤的金龍魚大米。

女教授資金雄厚，意向購買三套房，其中有兩套是一樓帶院的。

總價格，接近三百萬。她簽了三份認籌單后，理應(yīng)送她三袋十公斤的金龍魚大米。

在取大米的時候，看到存放大米的地方還剩四袋。她扭頭看了一下，左右只有我一個售樓部工作人員。

她小聲說：“四袋 ，都抱我車上去！”

我說：“對不起。按照規(guī)定，認一個酬，只能贈送客戶一袋子金龍魚大米。”

她說：“沒事，沒有人知道。”

我用下巴朝著她背后的白墻陰角上，挑了一下，“那有攝像頭。”

她扭頭看一眼，黑藍色的柳眉倒豎，眉心的皺紋鼓起了一顆灰白色的小核桃，道：“小伙子，你連這點家都當不了嗎?你不愿意多給我一袋米，我就換個服務(wù)員了。”

好吧，為了提成。

我屈服了。

我雙手各提了兩袋金龍魚大米放在她的白色本田雅閣后備箱。

后備箱里還有兩箱茅臺，以及我不認識的酒。

雅閣在陽光下，揚起灰塵，揚長而去。

我看著雙手勒出的紅印，撇撇嘴，老娘們，埋汰的一比。

回到售樓部后，我又接待了一家X十里鋪拆遷戶。他們一家子老小，五口子。

除了抱在兒媳婦懷里的大孫子之外，都穿著松垮的睡衣，拖鞋。

交一千抵兩萬，每認一個酬送一袋子金龍魚大米。買不到房子，認籌款也會全額退。

再三確認這兩條后，嘴角叼一根四塊一包小紅河的老大爺學(xué)著某位偉人，大手一揮：“我要認十個酬！”

嗯，看來拆遷款賠的不少。

他的真實意向只是購買三套房源，另外七個酬在業(yè)內(nèi)叫水酬。

影響我的績效。

另外，我也懷疑老大爺是為了多要幾袋金龍魚大米。

我好說歹數(shù)，勸說一家之主的老大爺認了三個酬。

老大爺兒媳婦皮膚白皙，身材窈窕，頗有姿色。

在購房交流中，我了解道，她上年畢業(yè)于某省師范大學(xué)。今年已經(jīng)通過事業(yè)單位考試，成了一名X十里鋪鎮(zhèn)的一名中學(xué)英語老師。

在領(lǐng)大米的時候，她說：“我們一家認了三個酬，多送兩袋吧！”

我咳了一聲，：“對不起，按照規(guī)定，認一個酬，只能贈送客戶一袋子金龍魚大米。”

你們?nèi)绻嵌嘁淮乙簿颓恕?/p>

老大爺又擺了一下手道：“該多少是多少，我一輩子不沾公家便宜。三袋就三袋。”

我肅然起敬。

還是我們農(nóng)村人樸實。

我拎了兩袋大米，老大爺拎了一袋子大米放在他們沾滿黃泥巴的三輪上。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不知怎地，心頭浮現(xiàn)這句話。這話未必準確，可在此時此刻是正確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老師這一職業(yè)的敬意，越來越少。

前幾年，我和一個小學(xué)語文老師吃飯。

我奉承他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他說，我只是一介俗人，教師也只是三百六十五行中，普通一行。實在不敢當人類靈魂工程師。

我點點頭，這貨確實挺三俗。

他說自己，有一雅好，曰：看毛片。

他的百度云里存了四個T的毛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就算持之以恒的每天看三五部，這輩子也看不完。

何況，他生也有涯，而毛片無涯，以有涯求無涯，怠矣。

我想起了，網(wǎng)上的新聞。

寧夏靈武市，一位幼兒園老教師性侵了12名幼女，11名為農(nóng)村留守兒童。

湖南攸縣，一名小學(xué)教師在3年里猥褻了班里的大多數(shù)女生，舉報者說，他“專門欺負”父母在外打工的女生。

我問：“那些老教師不愛看毛片吧？”

他說：“那是因為他們不會用電腦。俺們年級主任，老家伙都快退休了，經(jīng)常和老婆一起偷學(xué)校工地的鋼筋頭子，拿去賣！”

韓愈說：“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

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煵坏扔诮處煛?/p>

教師，也僅僅是一種職業(yè)。

一位教師，也許剛剛把一位在課堂上玩王者榮耀的學(xué)生，批評的羞慚滿面，低頭盯著褲襠；轉(zhuǎn)過身后，老師掏出手機，點開了絕地求生的客戶端。

他也許對孩子家長大談如何教育孩子云云，卻對自己早戀、上網(wǎng)的兒子無能為力。

人世間的真假善惡美丑，教師這一行也不會幸免，不會缺什么。

當然。

有很多老師像辛勤的老黃牛一樣，把三尺講壇，當成自己耕耘著的那片土地。

無論這土地長出的是鮮花，還是野草。

他們也像春雨一般，染綠了世界，而自己卻無聲地消失在泥土之中。

可是三前六百行，哪一行沒有這樣的人？

何必在朋友圈把他們捧到天上？顯得自己是多么的尊師重道。

須知，一個人越竭力表現(xiàn)什么。就越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