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血梨
——起于凡塵,歸于喧囂。
關于他的故事,如同一個傳說。透明而且幾乎如同不存在了一般……
他是城中十分不起眼的一位傭兵,十分尋常,連名字都無人會去在意。
他沉默寡言,冰冷桀驁,一點一點在傭兵的戰場立下屬于自己的光耀和輝煌。他的標志曾是一顆梨,經歷了無數的廝殺之后,已經透著無法褪去的艷麗的血紅色。
他當上了將軍,被人稱作“血梨將軍”。
他通過自己的掙扎與拼搏,一點點攀上了屬于自己的高峰。
入秋的感覺并不是很明顯,白天停留在地上的熱氣正一點一點慢慢地升騰著,絲毫沒有涼意泛起。除了一些枝頭已經開始干枯的落葉,誰也不愿意相信這個燥熱的氣候已經入秋了些許時日了。
城中街道上的人三三兩兩,似乎在熾熱的天氣下不愿意多停留片刻,順著街道一直望向遠處,是染的如同鮮血一般的夕陽。以及在遠處的樹影,在魅惑的紅色之中顯得凄涼。
血梨騎著馬走在街道上,旁邊只有一名牽馬的侍衛,曾經他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只不過已經過去很久了。
“將軍,回府還是去哪兒?”
“繼續走走吧,閑來無事,四處逛逛也挺不錯,而且現在也沒有白天那么熱了。”
侍衛輕輕地諾了一聲,繼續低著頭牽著他那匹毛色如血的戰馬。
遠處的酒肆傳來了打鬧聲,陸陸續續有人從里面跑了出來。
侍衛突然拉住了馬,對他說道:“將軍,容我上前看看。”
“不用,我們一起去吧。”
酒肆大廳里已經被砸的一塌糊涂,木榻和桌子被丟得到處都是,碗碟全都砸成碎片,帶著食物的殘羹淌在地上。
二樓的客人全都躲在房梁后面偷偷地看著,也有人膽小乘機溜出了門。
大廳里幾個穿著不同的傭兵對峙著,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組織的傭兵之間時常會爆發摩擦,城中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彼此仰仗著各自的將軍在城中王的寵幸程度,就相互欺壓摩擦。
被一群傭兵圍起來的那名傭兵,胸口紋著一顆血紅色的梨,斜著的劉海蓋住了他半邊的前額和眼睛。他目光閃爍著兇狠與火光,齜起的牙幾乎想要沖向前把對手撕碎,他叫做“辰雨”,是一名十分普通的傭兵。
“怎么,在我們幾個人面前還敢如此兇狠么?要知道在這里幾條街,都是我們搖光將軍的地盤,搖光將軍可是王的救命恩人。見到我們就應該向見到你們的將軍那樣恭敬,居然對我們也不行禮,活膩了吧?”
“同為下層的傭兵,何故要這樣咄咄逼人。你們這樣欺壓,怕是要遭報應的。”
“報應?哈哈,弟兄們,我們沒聽錯吧,這里他一個人和我們幾個談報應,哈哈……”那幾名傭兵紛紛拔出了腰中的長刀,指著辰雨。
“小人得志的賤樣……”辰雨手按在佩劍之上,怒目凝視著他們。
“說得真好啊……”酒肆門口傳來了一陣掌聲,血梨緩緩地走了進來,他把頭發梳在耳后,露著潔凈的前額,敞著他那如同刀鋒一般的眉宇,給人一種難以言狀的兇戾之氣。他穿著青色的長衫,里面是一層鐵鱗甲,披著黑色的長袍,袍下他的手一直按在他的佩劍之上。“剛剛是誰說,見了他就應該如同見了我這般的恭敬……”
“你是……他的將軍……”對面的幾位傭兵愣了一愣,手中握緊的長刀有點兒不穩。
“啊!”突然一把長劍飛出,直接插在最前面那名傭兵的喉嚨,劍鋒直接從他的腦后穿出。那名傭兵應聲倒地。
血梨走向那幾人面前,拔出剛剛丟出的佩劍,冷冷地笑道:“連我的名諱都不知道就敢在我的人面前撒野。”
他拔出長劍的那一刻,劍鋒如同風一般的從幾人手中的長刀轉過,他們虎口一裂,長刀刷地滾落在地上。
“滾吧……”血梨冷冷地說道。
“將軍……”辰雨突然半跪下行禮,倏爾那柄長劍指著他的脖子。
“在外不許生事,這點我應該說過吧。雖然我們被欺負不能忍,但是也不能如此張揚吧,在外你可是代表我們整個隊伍呢?”
“是……”辰雨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走吧,我喜歡你那眼神,兇狠充滿了殺機。”依循著他的眼神,血梨似乎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過去,他淡淡地笑著,那種掙扎在卑微的罅隙里的時光,將成為他最難過最值得驕傲的懷念。
此后,血梨把辰雨安排在了左右,負責大量的傭兵的管理與協調。
他從辰宇看到了一絲年輕時該有的氣息,像是一只正在磨礪的野獸。
十多年的皇城,并沒有現在這么安逸和繁華。人們還處于當初漂泊,面臨著饑餓和隨時發生的戰禍。皇城當年的大量雇傭兵,為這數十年后的繁榮打下了一個穩固的基礎,他們這群無名的人,有的湮滅在了時間的罅隙里,有的耀世最后榮耀天下。
當時的血梨還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因為在外面會面臨著餓死街頭的慘境,加入了雇傭兵,同時還能分到一把護身的武器,一把粗糙打造的長劍,上面斑駁的銹跡和裂痕似乎在告訴他,他并非他的第一位主人。
當秋天的氛圍開始充斥在空氣之中的時候,已經快要準備入冬了。
街上的樹全都變成了枯影,連風也變得凜冽像是刀鋒一般在空中盤旋。
血梨也被王召入了宮城之中,正式授予城中一大片地區的管轄權。對于他的出身,享有此等的榮耀也是歷史之中的一次意外,這樣的一個選擇,對于做出選擇的人,也是一個意外。
這一片授予他管轄的區域是城中比較亂的幾個地區,煙柳繁華,街頭時常會出現一些比較棘手事情。
夜幕降臨了很久,此處像是不眠不夜之地,燈火通明,人流攢動。他提著一壺酒坐在橋頭,吹著寒冷的風。
突然橋對面的巷中發出慘烈的叫聲,他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他提著酒壺往巷中走去。
一名男子拿著一塊長棍一直朝著躺在地上的男子頭上砸出,鮮血淌了一地。嘴里還楠楠地念叨著:“叫你小子今晚和我搶安姐……叫你小子……”
“打夠了,該住手了吧。”他從巷中的黑影之中走出來,手已經按在了佩劍之上。
那名男子立刻丟下棍子跑了出去。
血梨忙不迭地準備追去,此時頭頂突然傳來了綿弱的聲音。
“官人,夜色這么濃,你只身追去恐怕會有危險啊。況且這兒本就如此,就少管一事,隨了他吧。”巷上一閣樓的窗戶推開,一名濃妝女子倚著窗戶,雖然天氣已經漸冷,她卻依舊披著單薄的輕紗。可以看見她白皙的肩膀,和輕紗下若隱若現妙曼的身姿。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血梨轉身朝著巷子里面走去。
“偌大的城,能夠管到你的人應當挺多的吧,我又何嘗不可能成為那一個呢,嘻嘻。”她的笑聲很甜,像是過飽和的糖精,已經膩了出來。
他的影子消失在巷中黑色的影子里面,她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嘆了嘆:“只是一個非常尋常的人罷了,何故要掩飾得這么多。無趣的男人啊……”
“安姑娘,媽媽叫你出來迎客啦!”門外此刻有人呼喚,她合上了窗戶,整理了下頭發和著裝便出門了。
曾經只是一個普通沒有姓名的傭兵,剛剛編入隊伍,得到只是一身完整干凈的衣服和一把佩劍。
沒有名字,只有隨意的畫押,和每日兩頓冷飯,以及偶爾發放少得可憐的酬勞。
他剛剛拿起佩劍執行任務時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對于生死沒有那么清晰的概念,同他一起的伙伴,是一個孱弱比他年輕的少年,連佩刀都握不住。
他的記憶里,最多的就是雨夜,地上的積水被鮮血染紅著,空氣潮濕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這片地方根本就難以治理,這種一片渾濁不堪的局面,與其說是讓我來治理,不如說是流放吧。”辰雨向血梨匯報了這里的詳細狀況,莫名地焦慮著。“將軍,這樣下去,我們會越來越累,這里會更加肆無忌憚地無法無天了。”
“若是如此,那便自有我們的方法,亂何嘗不是一種優勢,在這片城區之中,流氓惡棍無數,無惡不作。如果我們能夠把他們利用起來,既強大了我們的實力,也能夠求得一番安穩。”血梨看著窗外笑著。
“但是這片區域里很多的流氓混混背后都有什么人在給他們撐著腰……”
“那更好,我們能夠更容易殺雞儆猴了。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突然一名侍衛匆匆地跑進了房內,“將軍,今天您的親衛在城中被搖光將軍撞見,把手給砍了下來。”
“什么?簡直是欺人太甚……”辰雨站起來大聲喝到,頭發未遮住的另一只瞳孔此刻透著熾熱的兇狠。
“哈哈,好,我們的第一步棋就主動送上門了。”血梨冷冷地笑著,走出了房間,“給我備馬,我要親自去一趟搖光將軍府,辰雨你就不用去了,在這兒收拾一下。”
“將軍……”辰雨看著血梨自信的模樣,感覺難以觸及到他的含義。
血梨縱馬來到搖光府邸,搖光親自出門迎接。搖光披著金絲的甲胄,握著細長的佩刀,絲毫不想出來接人的架勢。
“搖光將軍……”血梨拔出佩劍,指著他,頓時從府內涌出一堆手持長刀的傭兵,很快便把搖光圍住。“只是我一個人,你就動如此大的陣勢,若我傾力帶兵前往,你豈不倉皇而逃。”
“你這小子,今日怎么突然想到來我這兒拜訪啦……”搖光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撕扯著喉嚨,給人一種說不清的難受。
“你欺負了我的人,怎么說也該道歉吧。”血梨冷冷地笑道。
“如果我偏不道歉呢?”
“明日約戰,單挑……”
“好,這個我喜歡,一言為定。”
血梨騎著馬緩緩地回去了,如同他所料,很快在今天夜里,城里便傳遍了他們的事情。他回去吩咐辰雨了一些事情,便一個人出門在橋上飲酒。
入冬的風刺骨地冷,但是他不斷地飲酒,給自己帶來一番暖意。
“城中鬧得沸騰的單挑一事,誰會料想到其中一人會如此悠閑自在,在這里喝酒呢。”
“是你。”從岸上走開一名女子,化著濃妝,衣著是另一件薄衫輕紗。
“你就不緊張一下么,坐擁我們這片歌舞升平的城區,如果敗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啊。”她的聲音綿弱無力,透著一點一點噬骨的嬌柔。
“我不會敗的……”
“哦?你就這么確信你自己么?”
“嗯,若沒其他事,你回吧,衣著如此薄弱,你難道想讓我給你取暖不成?”
“那你這是在關心我呢?還是在暗示我呢?”女子走到他的面前,仔細端倪著他的眉眼,嫵媚地笑著,“你和尋常人一樣,都會在我的面前把持不住。”
“哈哈,你把我想得太高了,我就是一尋常人,只不過我有我自己不尋常的地方而已。”血梨笑著起了起身。
“怎么?不多待一會兒了么?要不要安娘給你倒酒。”
“安娘?你就是城中最受歡迎的名妓啊,真是難以揣測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哈哈,你可以叫我安娘,也可以叫我安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安兒。”
“一代名妓,能夠一點一點走到那一步,自然心機縝密,不容忽視啊。”血梨轉身離去,“懶得享用你傾情獻上的熱情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橋頭只剩下安娘一個人孤單的影子,她淡淡地笑著,嘴巴揚起得甚是悲涼。
第二日,單挑。
血梨在約好的地方等著搖光緩緩悠哉地走來,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一番,衣著華麗,穿著浮夸,似乎他已經就是那位勝者。
血梨看著走向前的搖光,淡淡地說道:“你就不考慮一下,向我的人道歉么?”
“廢話少說,叫我道歉,做夢,哼。”搖光摩拳擦掌似乎隨時等待著拔刀。
“那我最后再問一遍,你真的不道歉,不后悔你做的這個選擇嗎?”
“小子,你別和我廢話磨時間了,不然我要你小命。”搖光已經拔出了長刀,惡狠狠地盯著血梨。
“既然這樣,那你就給我付出血的代價吧。”
血梨拔出佩劍,在那一瞬間,像是事先便商量好的一邊,四周圍起一圈傭兵,身上紋著血紅色的梨,持著長劍,把搖光圍了起來。
“你為什么這么不講道義,不是說好的單挑么?”
“我和你不是一種人,干嗎要和你講道義啊,你既然不道歉,那就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在我面前,做事都是需要代價的。”血梨猛的一劍狠狠地穿透了他的右臂,他將劍刃一轉,搖光手中的長刀便滾落在地上,右臂無力地垂下淌著血。
“血梨……你……”
“辰雨,接下來你們要殺要剮,隨便你們了。”
“將軍,還是饒他一命吧,不然不好和王交待啊。”
“也好,揍一頓把他丟回去吧……”
自那次以后,血梨將城區之中的惡棍流氓盡數收入了麾下,城區在這自我的堅守與管轄之下,一點一點恢復了些許的安寧。
“將軍,安姑娘來了。”辰雨走進血梨的房間。
“什么?她又來了,她是把我這當她的牌坊了。”
“喲,將軍,瞧你說的,我又不是來給你侍寢的,還是說,你在暗示我和你進一步突破我們的關系?”
“安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拐彎抹角的你不覺得累嗎?”望著眼前的女子,妝容變得有些收斂,著裝也穩重了些。
“近幾日,我和我那兒的幾位客人,天天晚上……”
“打住,我不想知道你們晚上在干些什么。”血梨起身準備離開。
“哎……你這個人啊,一點兒都沒有情調,就是有幾位客人是城中幾位將軍的門客,他們都隱約透露了,對你的敵意,而且似乎在籌劃著一同對付你啊。”
“是這樣啊,沒想到我們當今的名妓安姐,居然特意來這里告訴我這些啊。”血梨冷冷地笑著。
“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我很反感的。我該說的已經說了,告辭!”安娘起身匆匆地離去了。
“將軍!”辰雨似乎想要說什么。
“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陰影啊,也許這個東西我們只能無奈接收啊。”
“將軍!”
“不過畢竟和我們不是同路之人,既然陌路,自然要劃清彼此的界限。”
“將軍!我覺得安姑娘也挺可憐的,你就不能諒解體諒一下么,而且她這樣關心你,實屬真心,我認為。”
“你不用認為了,我許可了,這一包銀子你拿著,今晚你就去找安姐,好好的諒解體諒一番她,這些絕對夠她的出臺費吧。”
“……”辰雨此刻的臉紅了大片,他對血梨完全無語了。
“哈哈,你看看你,那羞紅的臉比我那顆血梨還要妖艷。”
夜色浸染的橋頭,已經被摻入了些許的雪色。夜晚下起了小雪,寒風在街巷之中嗚咽,石橋上鋪起了白雪,潔凈得如同白玉。
他挽著幾壺酒,側坐在橋上,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一壺,他記得附近的閣樓可以看到這兒,一般這個時候她會出現。
他繼續喝著酒,心里像是因為習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而他能夠填補的只能有那幾壺酒。
“你怎么今天喝的這么多……”她終于走上了橋頭,飄著小雪,風吹動著她的長發,她帶著輕紗遮住了臉,身上也穿著一層又一層的綢緞。
“你怎么今天穿得這么奇怪。”
“沒怎么……難道我非得穿成那樣才適合我么。”
“不不不,這樣更適合你。”血梨淡淡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嗯,能分我一壺酒么。”血梨把一壺酒遞給她,她抿了一小口,然后被酒的濃烈嗆得咳嗽了起來。
“嗯?你的臉怎么了?”因為咳嗽,她臉上的輕紗在風中抖動著。
血梨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伸手扯下她臉上蒙著的輕紗,她的嘴角上面帶著一塊青淤,脖子上還有血痕。
她連忙地往后躲了躲,眼睛不自覺地垂了下來。
“怎么回事啊?被人打了……”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今天的客人很不老實,特別暴躁,動手打了我。”
“是你們那兒的常客嗎?”
“之前沒見過,最近這些日子幾乎每天都會來這里玩的。”安娘神色黯淡,眼神之中充斥著無盡的迷離和無奈。
“在我剛剛成為傭兵的時候,也差不多,那個時候默默無聞,幾乎沒有存在的意義。資歷大的傭兵會想方設法地整你讓你給他做這做那,然后常年的戰斗和摩擦讓我也處于一個精神崩潰的邊緣,因為不知道未來不知道將來的事情,迷茫同時也惶恐。后來一次意外的機會,我得到了懸賞了,賜予了我一紋標志,我自那時被人認可,自那時便想有一番不同的未來,不想成為一位無名的小卒。憑著我的努力,我一點一點被人賞識,我紋在鱗甲上的標志也被血染成了鮮艷的紅色,直到我被王任為將軍。”
“我的未來……也許比起你,會更加迷茫吧,因為我都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是對的還是錯的,我所做的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安娘淺淺地笑著。
“哈哈哈哈,既然不知,就別去執迷著去思索,凡事自有它解決的時候,現在未能解決,要么是時候未到,要么是你的能力不夠。”血梨猛地灌入一大口酒。
安娘望著面前的男人,眼神變得更加迷離了。她握緊手中的酒,盡力地飲一口。
次日夜幕剛剛落下,在安娘的牌坊里面坐著一個孤身飲酒的男子,他也不找姑娘,也不搭理上前投懷送抱的女子,他之前一邊喝著酒一邊盯著門口。
不一會兒,進來了一個男子,穿著華麗,腰上別著金絲的馬鞭和鑲金的馬刀。
“哈哈,今天和昨天一樣,繼續找安娘來伺候我,她可想死小爺我了。”
不一會兒,一群女子便把他擁了進來,準備上樓。
突然,一個杯子朝著他的臉砸來,直接砸碎在他的臉上。
“誰?哪里來的潑皮……居然敢找小爺的晦氣。”他的臉上被杯子的碎片割破了,流著血,剛剛在四周簇擁的煙花女子一下子嚇得四散而開了。
“我問你幾個問題?昨天晚上你來過這里嗎?”那名飲酒的男子重新拿起一個杯子,倒入了清酒,送至嘴巴一飲。
“呵,小爺我來沒來過關你屁事,尋晦氣的潑皮,看我不收拾你。”他拔出腰上鑲金的馬刀朝著飲酒男子走來。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那是昨晚你打過安姐么?”飲酒的男子緩緩地繼續倒上一杯酒。
“是又怎么樣?閨房尋歡,還不尋求點刺激的,你這個人不識時務!”他提起馬刀朝著他的頭劈了過去。
“承認了就好……”飲酒男子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馬刀正在頭上順直下來,他側手一劍狠狠地從他右手手腕穿了過去,血順著劍流了下來,飲酒男子拿著杯子接著一滴一滴的血液,然后一飲未盡。
他站了起身,奪下了那柄鑲金的馬刀。他披著黑色的長衫,胸前透著那一顆艷麗的血梨。
面前的男子疼的跪在了地上,手腕上的動脈也被割斷了,洶涌地往外汩著血。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血梨,那個不講道義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看你的模樣,非富即貴,但是很不幸啊,你遇到了我呢。哈哈哈……”血梨仰天笑著,然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那名男子躺在桌子上,一點一點感受著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流光。
第二天,附近的幾位將軍便率軍圍住了血梨管轄的城區。這個消息瞬間在城區之中像是噩夢一般炸響,不過對于血梨似乎早已料想到的。
“看樣子,他們最終還是坐不住了啊。不過這樣迅速地大規模地出兵,似乎早就有所預謀啊。”
“將軍,你的意思是?”
“罷了罷了,不必在意了。”血梨擺了擺手,無奈地笑了笑,“辰雨,你說,現在憑借我們的力量能和那些人抗衡么?”
“無疑是以卵擊石!”
“哈哈,是么,如果我們此番逃過一劫,能否給城里的王一個滿意的答復嗎?”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王也不會饒過我們的。”辰雨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絕望,雙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既然前后都是死,為何不……哈哈……”血梨笑了起來。
“命令我們所有的人把城區的人安全遣送走吧。”血梨淡然地沖辰雨笑道。
“然后……在門外找一根繩子把我綁了,送到諸位將軍那里去吧。”
辰雨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將軍,安姑娘她……”
“嗯?你來了。”血梨看著她,面容不覺憔悴了很多,“趕快離開這里吧。”
“我是來向你……”安娘低著頭一言一語地說道。
“不用說了,我知道是你參與了這個局,把我帶入到現今的地步。”血梨淡淡地說道,辰雨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快離開這兒吧,開始你的新的生活吧。”血梨閉上了雙眼,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想和你一起面對這個殘局。也謝謝你,給了我這些時候的一些引導。”
“安兒,走吧,從今往后你與這兒再無瓜葛了。去追尋你所想要的生活吧,若未來有緣,能夠隱居山野,飲酒入夜。”血梨淺淺地笑了笑,“辰雨,你送她離開這兒,然后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將軍!”
“執行軍令!”
“是……”
街道里空無一人,凄冷得透著悲涼。遠處的馬蹄聲和步伐聲一點一點逼近,黑壓壓地軍隊一點一點侵入了這片土地。
從街道的另一邊,血梨綁住了雙手,慢慢地朝著他們走來。
傭兵很快手持長刀圍住了他,幾位騎馬的將領走到了他的面前。
“喲?這不是威風凜凜的血梨么,如今怎么淪落到一番喪家之犬的模樣了。來人,把他押入房內,我們仔細審查審查他的罪狀。”
他被帶到了一間無人的廳房,幾位將軍坐在對面,背后的傭兵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壓住了他。
他反手去解綁住自己的繩子,未料被辰雨系上了死結。他不敢太大幅度掙扎著,只能一邊流著汗一邊想辦法。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血梨淡然地擰著那個被打死的結。
“血梨!我剛剛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突然廳房中央坐著的將軍破口大罵,瞬間房間里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好吧……沒辦法了。兄弟,借你的刀一用。”血梨猛地掙扎起身,把手上的繩子朝著架在背后的刀刃上劃去。
連著他的頭發和手上被割傷的血漬,他手上的繩子才掉落下來。他從袖子里拔出了他的佩劍,望向面前的幾位將軍。
“哈哈,看樣子這局面,你們幾位是無法預料到的吧。”
僅僅只是片刻,房間里便充斥著鮮血的味道。
他推開了房門,外面整齊的傭兵似乎在等待著首領出來請示下一個命令。
他冷冷地笑著,把懷里幾顆將軍的頭丟在地上,目送著群龍無首的傭兵四散而去。
夜色漸漸變得深了,血梨也漸漸發覺眼前越發的恍惚迷離了。
他靠著門板,身上早已被鮮血浸染了,他連呼吸都開始困難急促,已經到了他的極限。
在剛剛的惡戰之中,他也受了重傷,盡管桀驁不馴,也總有燈火歸燼的時刻。
他緩緩地長舒一口氣,他想起了那座時常去飲酒的橋,想起了橋上的人。
可惜身邊沒有酒,陪他度過這最后的時光。
他望著漆黑空曠的夜空,揚起了一抹微笑,然后定格,凝固。
借著沒有星光的漆黑的夜色,辰雨已經把安姑娘送到了城外的村子之中。這里人煙罕至,他帶她找了一個山腳獵人暫居的茅屋,正直冬天,山里這個時候還不會出現獵人。
“安姑娘,我送你到這里,你應該安全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呢?”安姑娘有點兒愣神地看著他。
“不知道……將軍那兒已經回不去了……”
“血梨……終歸我還是欠他的了。”
“安姑娘?”辰雨似乎有些什么想說的。
“其實你知道么?是我背后和其他的將軍設下了這些局讓他往里面鉆的,血梨他太過于強勢張揚,對于其他人,無疑是一大禍患。對此,你還想保護我么。”
“安姑娘……將軍先前吩咐了,此時罷了,希望你能夠開始重新的生活吧。這些恩怨與其他的,沒有必要了。”
“哈哈哈……”安姑娘突然笑了起來,“你走吧,從此再也不用見面了。”
整個茅屋里僅僅只剩下她孤身一個人,借著濃濃的夜色,她默默地淌下了淚水。
“不愧是城中著名的一大名妓,居然還會逃到如此有情趣的地方,借著今晚的月色,是不是該發生些什么驚喜與意外呢?”
“你是……你是誰?”安姑娘巡視了屋內的四周,空無一人。驀的感到了一陣兒恐慌,她推開門,發現門口站著一名少年,臉上蒙著黑色的面巾。
“難道你就想這樣隱居下去么?你覺得你心里愿意接受這一份滿滿充斥著愛與懺悔的安逸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知道得這么多……”
“哈哈,諸多大小情報與我都是了若指掌,我只是來告訴你,別想就這么逃脫而去,該償還的那些代價與罪孽,得一點一點來。”
“你……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么?”
“我將會是主宰你的一個噩夢,記住我的名字,曉霧。哈哈哈……”
倏爾,他便從她的面前消失了,隱沒在濃濃的夜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