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荒馬亂的青春里,我們總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等到看清楚,一切卻已塵埃落定。
1
“曉沐,你知道嗎?廖秋白和曾怡在一起了。”
當何璐告訴我廖秋白的消息時,我和她正在去往省城的路上,趕赴一場重要的考試。
何璐是我的高中同學,原本跟我并不親厚。只是因為多年未見,并且恰好在省考時意外碰上,兩個人竟然格外親熱起來。
當知道我第二天要去省城參加省直事業單位考試時,她更加興奮,“我也要去省城考試,剛好有朋友開車送我,你跟我一起搭他的車吧。”
就這樣,我跟她一起坐上了她朋友的豪車,一路靜默無語。
她告訴我廖秋白的消息時,我正無聊地數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樹木。當時正值夕陽西下,天邊的云霞紅得耀眼,我和她臉上都是一抹紅暈。
廖秋白……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內心一顫,可外表仍裝作若無其事,故作驚奇地問:“哦,真的嗎?什么時候的事?”
“當然是真的!”何璐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起來:“那天張真無意在QQ上透露了一下,我和許嘉怡趁熱打鐵‘審問’了曾怡好久,她都急得直喊廖秋白來救駕呢……”
何璐臉上滿滿的都是興奮之色,只是我沒心情去細細觀賞。而是俯下身,把頭埋在膝蓋之間,雙手抱住膝蓋,有氣無力地說:“何璐,我困了……”然后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她不知道的是,我在難過時會下意識把頭埋在膝蓋間,蜷縮起來;我一直趴在那兒,不是在睡覺,而是在默默地流眼淚……
2
廖秋白跟何璐一樣,是我的高三同學。
高二暑假的時候,為培養更多北大、清華生,學校特別制定了一個“A計劃”,把文科班年級前十二名的尖子生聚集起來,組成文科A班,由學校里最好的老師授課。我有幸在其中。
我正是在那時和廖秋白成為同班同學,還是坐在他正前方的鄰座。在此之前,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集。
十二個人,四男八女。因為教室的空間足夠大,每個人都占了兩張書桌,一張用來日常聽課、學習,一張則像砌城墻一般碼著一層又一層書,每個人都埋頭在書山題海間,忙碌個不停。
獨有廖秋白是個例外。
他的書很少,一只抽屜都塞不滿。他也不像所有人一樣,每天爭分奪秒,奮筆疾書。每天當我們隨著下課的沖鋒號飛一般地沖向食堂,速戰速決后立馬趕回教室演算數學題時,他總是慢悠悠地邁向食堂,好似散步一般。
吃完飯后回到教室,如果我們仍埋首在書山題海中,他總要很婆婆媽媽地嚷嚷:“哎呀,我說你們吃完飯就直接坐著,小心積食啊……”然后硬拖著其他男生散步去了。
廖秋白不僅很“婆婆媽媽”,還有點娘,雖然他有著古銅色的皮膚、輪廓分明,一副陽剛的硬漢模樣。
平日里,他對班上所有同學的稱呼都很親昵,即使是對女生,也是“小璐璐”“小真真”地叫著。第一次聽到他稱我“小沐沐”的時候,我驚得將剛喝進嘴里的水“噗”地吐了出來,噴了他一臉。然后一邊咳嗽,一邊笑到直流眼淚,一邊無奈搖頭:“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出來作怪禍害人啊?”
他還總是揣著幾包心心相印的紙巾,稍微出點汗,就大把大把地拽出來擦臉、擦腦門,簡直比女生還講究。更妙的是,有時他邊掏紙巾擦汗,邊跟人說話,一聲嗲嗲的“哎呀……”落地,紙巾便隨翹著的蘭花指應聲而出。
看到這種場景,我總在心里“噗嗤”一笑,實在是太逗了。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便在他“表演”了一番蘭花指后搖了搖頭:“嘖嘖嘖,斯文敗類,真是糟蹋了‘秋白’這么文雅的兩個字。”
“小沐沐,你在嘟囔什么呀?”我聞聲抬頭,廖秋白正半蹲在我的書桌前,一張因距離太近而放大的古銅色的臉,湊在離我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笑嘻嘻地瞇著眼睛,咧著嘴,不懷好意。
我嚇得連忙從座位上跳起,往后一退,卻不留神被凳子絆倒,仰面跌了下去。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我像溺水的人那樣拼命撲騰,卻愣是沒抓住旁邊的桌角,最后只好下意識抱住旁邊人的大腿。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抱住的,竟然是廖秋白的腿。
他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拉我起來,然后對我眨巴眨巴眼睛,說:“小沐沐,不可以背后說人壞話哦,你看,現世報了吧。拿什么報答我呢?”
我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臉也頓時漲得通紅,便把他的手一把甩開,然后惡狠狠瞪他一眼,沖他發飆:“報答你個頭啊!如果不是你跟鬼一樣突然離我那么近,我會摔倒嗎?拜托你以后不要叫我‘小沐沐’,很惡心啊!”
“好嘛好嘛,不叫就不叫,也不要那么兇嘛。” 廖秋白用受傷的小白兔那般可憐兮兮的眼光注視著我,眼神哀怨得仿佛能讓整個世界下起六月飛雪。我被他盯得心里發毛,趕緊低頭做題去了,心里卻因出了口惡氣而竊喜。
3
我跟廖秋白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我生性喜靜,不愛說話,平日總是埋頭做題,對廖秋白的搭訕也愛理不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可是開班一周后的年級語文摸底考徹底改變這種狀況。
那次摸底考,用的是當年的高考題,還請了本校一位常年參加高考閱卷的老師批改。而我的作文出乎意料地得了滿分,這幾乎轟動了全年級。
試卷下發那天的晚自習,正當我埋頭做題做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我感到有人不斷地用筆頭戳我的后背,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我冷著臉、翻著眼,準備回頭惡狠狠地瞪廖秋白一眼時,卻見他笑得無比地純真無害。我頓時為自己的兇悍感到不好意思,滿臉的憤恨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語氣也軟和下來:“有事快說。”
“小沐沐,原來你的語文成績那么好啊?”廖秋白一臉的崇拜。
“也就那樣啦,其實……”我本想說“其實得滿分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是未等我說完,廖秋白就搶著說:“那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語文問題都問你咯……同學之間互相幫助哈!”說完還向我眨了眨眼睛。我頓時目瞪口呆,這么“卡哇伊”的男生還真是少見。
“小沐沐,‘戊’‘戍’‘戌’這三個字怎么區分啊?碰到這三個字我的錯別字題準錯,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在我發愣的空檔,廖秋白徑自問了起來。
因為不想被人說“作文拿了滿分尾巴就翹上天了”,我最終還是給廖秋白講了辨別“戊”、“戍”、“戌”三個字的獨家秘訣。但是語氣上還是有點不情不愿,甚至不忘口頭上打擊打擊對廖秋白。
“喏,佛家不是講‘四大皆空’嘛,‘四大皆空’不就是‘悟’(戊)了嘛。或者你也可以這么記,悟(戊)空,悟(戊)空,‘戊’字里面是空的。‘戌’字里面長長的一橫像不像胡須?有‘須’的當然念‘xu’咯!剩下的就念‘shu’嘍……”
聽完我另類的解說后,廖秋白原來的笑臉已經完全變形,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眼睛睜得跟張飛一樣。
我講完后,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說:“小沐沐。你真是太油菜了!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認錯這三個字了……”
“不是我有才,是你太笨!”我沒理會廖秋白的恭維,撇撇嘴又回頭做自己的習題去了。
沒想到,一時的通融竟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從那以后,不論我怎么對他視而不見、愛理不理甚至時不時進行言語上的打擊,廖秋白都會借口請教語文作業狠狠戳我后背,跟我搭訕。
我若不理他,他就一直戳到我回頭才肯罷休。我每次無奈地跟曾怡說起我背后那個“活寶”時,曾怡總是大笑:“廖秋白他就是‘一粒錘不扁炒不爆煮不爛的銅豌豆’,油鹽不進,哈哈!”
曾怡是我那時的閨蜜,也在A班。但她那時跟廖秋白的交情并不見得多深厚。她是個活潑甚至有點咋咋呼呼的人,喜歡跟男孩子打成一片,可在我這個閨蜜看來,她跟廖秋白的交情簡直可以用淡如水來形容。為什么最終會是他和廖秋白在一起?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倒是我,在唇槍舌劍、言語交鋒中和廖秋白漸漸親近默契起來。他問我英語、語文問題,我就向他請教數學。他人雖然有點“娘”,看起來也不怎么用功,可數學成績卻好得讓人眼紅,放著這么好的資源,不用白不用。而且,他講起數學題來,確實很有一套,一聽就懂。
4
我原本并不覺得自己對廖秋白有什么特別,直到曾怡對我倆的關系產生疑問,我才開始重視這個問題。
“曉沐,你跟廖秋白是不是在戀愛?”曾怡單刀直入。
“開玩笑!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這人,最討厭早戀,更討厭很‘娘’的人。要不是廖秋白死纏爛打,我理都不會理他,怎么會喜歡他呢……”
“可我感覺廖秋白對你很黏……”曾怡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你可小心點。我可聽張真說過,他當初對初戀可是愛得死去活來。剛失戀的時候,還想找張真的一個朋友療傷呢。你可別陷進去,小心受傷……”
“放心吧。”
在曾怡的提醒下,我開始覺得確實不對勁。
有一次課間,班長找廖秋白借本書,便從我后背與廖秋白課桌之間的空隙徑直穿了過去。當時正值冬天,天干物燥,我棉襖的后背上不知什么時候松了的線頭居然豎了起來。
班長一臉玩味的表情,說:“廖秋白,你看夏曉沐的背上!有靜電!”
“咦?!我還以為夏夏是絕緣體呢……”廖秋白帶著笑意答道。
我覺得他們話里有話,甚至有點曖昧的氣息。但并未深究,只是條件反射式地轉過頭瞪了他一眼:“你才絕緣體呢,神經!”說完,看見那根長長的線頭仍在不屈不撓地飄在空中,便一把拽過,“啪”地扯斷了。
還有次換教室,因為動作太慢,屬于我的中間第一排的位子被張真占去。我不好說什么,只好搬到第三排,也就是廖秋白的后座。等坐定后,廖秋白發現我沒有坐在他前面,便四處張望,回頭看到我,便一臉沮喪地說:“夏夏,你怎么不坐我前面啦?”
“動作太慢,張真先占去了。我總不能趕人家走吧。”
“真可惜……”廖秋白此刻的表情就像被搶了糖果的小孩。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曾怡說得對,是不大對頭。
從那以后,我開始刻意跟廖秋白保持距離。
雖然仍會向對方請教一些問題,卻不再像以前那樣熱絡,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嘻嘻哈哈、亦嗔亦怒地回應他的“耍寶”。有時候,我甚至在言語上對他更刻薄犀利,就是希望不會讓他產生誤解。
可是,他被我兇過之后,只是用受傷的小白兔那樣可憐兮兮的眼光注視我一會兒,轉眼便恢復正常,繼續笑嘻嘻跟我套近乎。我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
5
我以為會這樣一直持續到高考。但有時候,事情的走向往往超出人的控制。
有一天,張真突然對廖秋白喊了一句:“方云來了”。誰想到,一貫嘻嘻哈哈的廖秋白,竟然很生氣,當場就跟張真紅了臉。
當時雖然心里疑惑,可畢竟事不關己,過后即忘。誰想到,當晚就聽到了八卦。
那晚,我因為前幾天復習太拼,準備早早睡下,可寢室臥談會卻開得如火如荼,分貝高得我差點要拍床而起。
正當我焦躁又疲累不堪地輾轉反側時,朦朧中聽到“廖秋白”三個字。我立刻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聽了起來,生怕漏掉一個字。
話語權毫無懸念地掌握在愛說話的張真手里。
“那個廖秋白和方云初一就在一起了,據說那時方云還經常坐在廖秋白大腿上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情呢!真想不明白,初一的時候還是小孩一個,他們居然就到那種地步了。”張真 “嘖嘖”搖著頭,繼續說道:“不過這廖秋白也太傻了!為方云那么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傷心那么久已經很不值了,如今還跟我這個老同學翻臉!可人家方云男朋友已經換了好幾車了……”
……
“方云……”我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眼前突然浮現一個蜜色皮膚的美人。沒錯,我見過她,在我高一的時候。
當時還沒有文理分科,整個年級只有一班一個重點班。我因為數學成績不是很理想,沒有進入一班,而是成為普通班里,老師和成績普通的學生都喜歡的好學生。
我當時的同桌陳萍,更是跟我特別親近,凡是午飯晚飯,必定會拉著我一起吃。可有一天中午,她卻撇下我,跟一個女生匆匆走了。
我對那個女生印象十分深刻,不是因為她搶了我的同桌,而是因為她的外表確實很引人注意:五官立體,眼睛清亮,皮膚是健康的蜜色,嘴唇是很好看的丹朱色,那就是方云。看到她之前,我一直篤定,女生只有白才好看;看到她之后,我才相信,原來黑皮膚的女生也可以是美女。
陳萍回來后,給我八卦了她好朋友方云的煩心事。她說,方云跟在重點班的初戀男友分手了,可初戀一直纏著她,搞得她很困擾,所以才會來找她出主意。
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跟方云會這么有緣分。居然在這個時候,再次聽到她的名字。也萬萬沒想到,那時候聽到的大美女的初戀,居然就是廖秋白。
臥談會早就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散場。而原本困得根本睜不開眼的我,此時卻睡意全消,只好閉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嘴角卻噙著一絲自己當時都沒察覺的苦笑。
最后我索性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聽著耳邊的鬧鐘“嘀嗒、嘀嗒”地想著,任思緒四處飄蕩……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知道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兩只大大的“熊貓眼”把全寢室甚至全班的人都嚇了一跳。廖秋白甚至笑得從凳子上跌落在地:“夏夏,你昨天做賊去了嗎?”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條件反射式地反擊,甚至沒有看他一眼,而是面無表情,徑直坐到座位上,不發一語。
我莫名其妙地和廖秋白冷戰了一周,最終因為受不了每晚的胡思亂想、內心的煎熬及廖秋白的死纏爛打和他握手言和。
但是在離高考還有一個半月的時候,我跟廖秋白竟大吵了起來,一直到高考結束,再沒和他說一句話。
那天,我又拿了一道數學題向廖秋白請教。可他卻一反常態地板著一張臉,好像我欠他幾萬塊錢一樣。
“這道題老師講了兩遍,我也給你講過好幾遍了,你還拿來問我?”他瞟了一眼題目,語氣冰冷地擠出幾句話,“真不知平時上課你帶腦袋沒有……”然后“哼”了一聲不再理我。
我頓時火冒三丈,將書往他桌上一拍:“廖秋白,你別太過分了!不教就不教,那么損我干嘛?我是對數學題反應慢點,但如果不是我,某人的語文成績能從當初在及格線上徘徊猛升到一百二十分嗎?怎么,過河拆橋了?”
不待他回答,我便冷冷地轉過身,一頭鉆進我的書城里,眼淚卻不爭氣地“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只不過成績才下降了一點,廖秋白你用得著那么狗眼看人低嗎?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最近一次模擬考,我從年級第二猛地跌落到六十多名,心情本就很低落,這也我為什么那么容易被引爆。
后來,曾怡告訴我,廖秋白那天陰陽怪氣是因為他的初戀方云來找他了。具體說了什么沒人清楚,只是他回來后臉色就變得很難看,連一向跟廖秋白玩得最瘋的許樂樂都吃了癟。而我課間上洗手間去了,回來后不明就里地就撞槍口上了。
雖然知道了真相,我并沒向廖秋白道歉,廖秋白也未再跟我說一句話。其實道了歉又如何,還有四十多天就要高考了,誰還有心去理會誰是誰非呢?畢竟,高考大于天。
6
高考結束,我跟廖秋白再沒有聯絡過。
直到在大學的某一天,A班班長發來一條友情提示短信:同志們,今天是廖秋白童鞋的生日,大家記得發短信問候下哈。
我略帶忐忑地發出一條極簡短的短信:廖秋白,生日快樂。他很快就回了:夏夏,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我不禁眼皮一跳。于是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沒什么,大家同學一場嘛。
后來,廖秋白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他在電話中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我隱約感覺到他想說什么,正想開口,同寢室的班長沖我吼道:“夏曉沐,跟誰聊那么久啊?輔導員在辦公室找你有事!打了半天電話都在通話中……”
我連忙掛了電話,找輔導員去了。事后想起,卻沒有勇氣回電。因為,即使回了,也許也會像廖秋白那樣,相對無言,不如不回。
再后來,廖秋白再也沒有聯系過我,我也沒聯系過他。隨著學業漸忙,有了新的朋友圈和同學圈,加上相熟的同學沒有一個有他的新電話號碼,QQ也永遠是灰色,他漸漸從我的關系網里徹底消失。
如今,何璐卻意外地帶來他的消息。
我以為我已將廖秋白徹底遺忘,卻不想記憶的閥門一經打開,往事居然記得那么清晰;我以為廖秋白對我而言無足輕重,現在才發現,我會為他流淚。
我想我是喜歡廖秋白的。不然,為什么會因為對他太兇而覺得不安和煎熬?不然,為什么會在聽到他和方云的往事時,心中莫名悵然,甚至輾轉反側不能成眠?不然,為什么會因他無心的一句話耿耿于懷那么久?不然,為什么在得知他和別人在一起時,會黯然落淚?
只是當時我不知那是喜歡,所以尖酸刻薄、隨心所欲;只是當時我不夠有勇氣,甚至在他發短信、打電話給我的時候生生將他推開。
如今我知道那份感情意味著什么,可惜已經名草有主。在兵荒馬亂的青春里,我們總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等到看清楚,一切卻已塵埃落定。
只怪當時太年少,只怪年少太輕狂。
年少時的我,并不知道,當你在一個人面前特別任性、放肆,總忍不住對他逞口舌之快,極盡言語暴力之能事的時候,你潛意識里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年少時的我,并不知道,當你對一個人的所有信息特別敏感留心的時候,那說明,你對他有好感。
年少時的我,并不知道,當你在一個人面前自尊心爆棚的時候,那個人,對你其實有著特殊的意義。
所有的這些,簡而言之,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喜歡”。
可是,我明白得太晚。
有時候我常想,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和廖秋白是不是會有不同的結局?不,我想即使重來一次,我和他也走不到一起。因為,我跟他相識的太晚,他對方云的一往情深會使我耿耿于懷,讓我極度缺乏安全感;在緊張的高三,我也沒有精力去經營這份感情。錯的其實是時間。
我想,有些人和事,是命中的魔咒,永遠無法擺脫和忘記,卻再難靠近。我和廖秋白大概永遠只能維持這種距離。
廖秋白,你已找到自己的幸福,徒留我,獨立斜陽,沉思那碎落在時光里的,當時覺得平常,現在卻無比珍貴的往事。
你可知道,有一個傻女孩其實一直都在喜歡你,只是直到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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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初稿寫于2012年6月,曾以另一網名發于榕樹下,現發版本有修改,首發于個人公眾號“瑯嬛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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