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27—2019.04.04

寫于2019.04.08


2018.10.27—2019.04.04,為了MICA的近半年。

有時候真希望把為了出去的這半年多活活地從身體里切除,連同更早之前的記憶全都清理得一干二凈。

那時候你說“希望再也見不到你了”,從此之后我一直為了這句你早已忘記的話語嘔心瀝血掏心掏肺。




因為我那么幼稚,所以總覺得這件事情天大了不起,這件事情比我的命還重要。即便每天都告誡自己做好準備,還是不敢考慮最壞的結果,一想到就覺得天要塌了。

只是真的覺得,一件事情總該結束了。


仔細想來,其實大一的時候就有聽到風聲,那時候是關掉朋友圈的我點開了學姐的動態,說我們專業和MICA合作了,好像是一八年的三四月份的時候吧。

當時就覺得哇天哪,真的是MICA嗎這可是美國前幾名的好學校啊。不過當時的自己專業課學的可差了,一點對于本專業的信心也沒有,加之那時候想著學日語,以后去日本,讀研轉室內設計。所以覺得,這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吧。

心里還是有些惦記著這件事情的吧。五月份上攝影基礎課的時候,老師提及過的,“我們已經和馬里蘭談成了”,那時候只知道和影像專業是肯定成了,加之我們這一屆沒有影像,也不知道公共藝術會怎樣。現在想想,就算當時問了,得到的也是很模糊的答復吧。

暑假里為了以后去日本要考的托福,去找英語機構,和咨詢老師談到的時候也感嘆下一屆的學弟學妹真好啊,可以去這個學校交流。

如果我從來對于英語不松懈,如果我那個暑假就立即把學英語的事情定下來,如果我對自己要求嚴格一點……

那該多好啊。


二零一八年九月十四日,中午前的海外交流宣講會。

宣講會前,專業課老師都和我們說,MICA很好。是啊,MICA很好,不過心里還是想著,MICA的合作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不是下一屆合作嗎?

沒想到我們也是可以去的。

那天是周五,那件事情就從中午前的宣講會一直影響到了周一(周一那天是我小組報告我根本沒把心思放在作業上然后上臺說的時候就涼透了……)

這就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吧,MICA的事情像是巨石把我從第一個寒假就制定好的計劃砸碎,是啊,大一的第一學期我花了快一個月時間擬定了我的目標。去日本,轉室內。現在重心放在學日語上,在大二結束的時候考出N1,最好不需要重新刷分,大三的時候搞定托福,同時從大二下開始再找留學機構,為我輔導轉專業的室內設計。再輔修個漢語言文學,學學自己一直想學的。這樣的話,我就能算了解漢語、日語、英語三種語言啦。

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天上中文系的輔修課,也是最后一次。

在事發之后,盯著馬里蘭的學費看了很久,卻還是立即和周圍有留學經歷的同學提及。

“誒馬里蘭啊,我去年準備的時候老師和我說馬里蘭的純藝全美第二,不算羅德島,第一是芝加哥。”

“國外的教育環境完全不一樣,雖然是純藝術的學科,但是學業上的收獲會很大。”

“能夠出去就盡快出去,我一直覺得國內的學校的學科設置對學生有很大的限度,你沒有辦法去跨越自己本專業之外的東西。我雖然不是藝術專業的,據我所知馬里蘭是很好的學校,因為我身邊有很多藝術設計的同學,我也經常聽他們提及。”

“你說日語是不是白學了,不會的,語言是你學的越多越好的。”

“我想你去馬里蘭讀完本科再去日本會比你直接去日本方便,你說學費的問題,我覺得你可以盡可能學得更好去申請獎學金,如果只是覺得學費貴耽誤了一些很好的機會,我覺得挺可惜的。因為我自己有過類似的經歷,我會覺得你錯失太可惜了。”

也和日語老師提及。

“想去的話就抓緊時間,英語日語一起抓。”

“對啊,去美國讀本科,去日本讀研,又不會有什么影響。”

“啊,馬里蘭啊,那的確是美國頂尖的學校,是交流嗎……啊是拿馬里蘭文憑的啊,那能拿到對你去日本也有很大幫助吧。”

反正英語都是必須要學的,現在只是提前上來而已。

當初為了讓父母同一我去日本寫下了數百條美國留學的劣勢全部被拋在腦后。


十一放假之前,老師碰巧問我,以后是想去日本留學嗎?我說,我現在想去MICA。他問我為什么想去MICA,我說因為我們也可以去。

大家都知道MICA是一個好學校。

……或許我要再等很久以后才知道,世界上好學校那么多,“好”作為理由,太草率了。

十月中旬的時候,學校的負責老師說這兩個月在其他國家,很忙。但我查了查,按照學校其他學院2+2合作的情況,大概是三月份之前需要提交申請的材料,主要是雅思。向負責老師詢問過后,覺得現在到三月份,的確是一個好好準備可能來得及的時間段。如果是一月份就要交,那才是完蛋了。

那時候,不過就像朋友說的,叫我不要想,我真的會不要想嗎?不可能的啊。這可是美國前幾名的學校啊。

是啊,又不是沒有希望,那就拼一把吧!

“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來得及,沒有人幫你相信你來得及。”

因為時間緊迫,我取消了所有和申請MICA無關的事情,周一到周五學校上課,周六日兩天去培訓機構學雅思。

第一次上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已工作想去歐洲考電影研究生的學姐,中午我們一起吃了飯,聊起喜歡的電影喜歡的導演,下課后一起去看畫展的開幕,那時候她說,“今天遇到你真是太高興了”,那天晚上我們談生死,談未來,談理想,延安路高架的霓虹燈那么漂亮,也希望我們都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所有的信心逐漸瓦解,越來越覺得渾身無力,毫無希望。

后來他問我這半年來后悔過為了MICA放棄的那么多嗎?

如果真的犯錯,錯的不是我選了去MICA,而是錯在當初大一選專業沒有堅定地選擇室內設計,錯在更早之前,沒有聽從別人的勸誡,放棄藝考的念頭。如果時間倒流重來一次,我也會因為想以“別的方式”進入一個更好的學校選擇藝考,然后考得一塌糊涂,也會因為怕苦怕累放棄室內設計,也會因為追名逐利選擇一定要去MICA。

這大概就是命吧。

唯一后悔的是這段時間里因為覺得MICA的事情那么重要,就沒有將每天跑步五公里的事情堅持下去。因為跑步的確是一種消解焦慮調整情緒的好辦法。


應該是因為專業能力的緣故吧。

他們都說因為是學校合作,所以對專業不會要求很高的,而且就算自己申請,馬里蘭也不是一個很難申請的學校。

但是你出去學,是要學專業啊。如果專業能力真的很差,跟不上怎么辦啊。

十二月的時候朋友說“你那副樣子看起來就是,哎呀馬里蘭怎么那么好啊,我怎么那么差啊”,是啊,馬里蘭和學校合作的其他學校都不一樣,馬里蘭是多么好的學校啊,不然為什么別的本科2+2都沒寫到要準備作品集呢?

但我到底要達到一個怎樣的程度才能被錄取呢。是啊,我總覺得我和學藝術的人很不一樣,我不知道藝術是什么樣子的,但總覺得不是我現在的這副樣子。

后來和朋友講起來,一直覺得我在害怕什么,大概是不愿意接受自己這副鬼樣子,有時候狂妄自大有時候軟弱無能,好高騖遠,又總是很浮躁,不肯腳踏實地好好努力,總是幻想不勞而獲,不愿意靜下心來做好一件事情。

也因為自己內心的不堅定,不能很好地認識自己,才會想著“MICA喜歡什么樣的風格”多于“我怎么做得更好”。

和老師講起來,我是能感覺到自己和MICA的學生存在了很大的差距。我能感覺到他們做的都是視覺上很舒服很漂亮的,不,不是說什么流于表面,不是說什么因為內容一般必須要追求抓人的視覺效果。如果是好的,大家都能看出來的,如果是有深度的,大家都知道的。而我的確是欠缺審美能力的,就像我畫畫一直畫不好,是真的在視覺上遲鈍的麻木的。

而且覺得他們都很大膽,很自信。而我做的,太傳統了,太保守了。


大一的攝影課上無意間走入了一片拆遷區域,極短的時候我全部投身其中,那時候我想這是一個我可以長期做下去的事情,而且功利而言,拆遷、廢墟,似乎和城市規劃、景觀有點關系,那么和室內設計也能有點搭邊。如果能把這個內容做的很深入,也算是我非常強大的前期調研了。全上海會有這么多類似的地方,我想直到我大四,這都是一個可持續的話題。

如果不是因為急著做一份MICA的作品集,我現在會做的怎么樣呢?我總是會覺得這近半年來不是因為熱愛而堅持做一個主題,而是以為同一個主題可以挖掘得更深入,或者說時間不允許能力不允許我這么短時間內,重新來一個主題研究得很深入了。可現在看來,像是我為了急著求結果,不斷打破著本該可以慢慢來的良好狀態,如果慢一點,會不會做得更好呢?

我想一開學的時候我是積極向上地去做的,但慢慢地,從攝影到裝置,雖然最后有了一些結果,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我一點也不滿意,或者說對自己太失望了,總覺得“我做了也挺久了啊,為什么還是這么膚淺”。以至于最后六周的專業課近乎奔潰,天天做一直做不出滿意的東西,還好,最后做了一些動畫,至少還算“好玩”吧。

但真的懷念大一攝影課做這個主題的狀態,那時候是真的不求結果,只是想著怎么做得更好,過程中遇到很多困難,但不斷地去給自己打氣,硬著頭皮上。

然后就覺得,好像困難的事情,也不是無從下手,那時候覺得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好像也有自己能做下去的東西,好像也有自己能做好的事情。

不管現在狀態怎么樣,既然做了那么久了,那就有始有終,努力做得更好吧,也算為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半年來幾乎沒有出去玩過,連過年也沒有回家。但效果并不好,因為過年,大家都放假了,本想就年初一初二休息休息,沒想到一覺醒來初八都已經過去了,但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沒事的,之前一直沒有休息過,太累了,睡一睡吧。等醒來的時候,天早就黑了。

最后還是拖到了最晚的截止日期,影響了第二學期的專業課。這時候就覺得,我這個廢物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啊。


每周一到日沒有一天空出的時間,過年都沒有回去,中斷了想做的事反而是亂七八糟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都是自己不滿意的東西,總是精神恍惚靜不下心去看東西,老是幾天幾夜的不睡覺……每一次想起這些日子來為了能出去,放棄的那么多東西,脆弱的自己實在是忍不住地哭了,是啊,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為什么這么垃圾的我要妄想自己能在三四個月的時間里,從一個作品都沒有到做出好的作品集,把丟了大半年的英語撿起來考出一個理想的成績呢?

最初的我哪里來的這種盲目的危險的自信呢?


那天晚上我又在熬夜,她和我講起這些事情,說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說為了這件事情,過年都沒有回去,真的有這樣的必要嗎。

說為此要休學一年真的有必要嗎?那休學一年做什么呢?你現在給自己定了那么多的計劃,什么休學一年先學英語,學完再學日語,順便學這個學那個,休學休個屁啊你只有學沒有休。如果你最后沒有完成你一定是這樣想的,我都休學一年了我都沒有好好學習,我就是個廢物。

我說我現在所有的一切你們看到的被稱作“做的挺好的”都是為了去MICA逼出來的,老師鼓勵我,說我比現在很多牛逼的藝術家年輕的時候厲害很多,但我怕我再下去就做不下去了,我做些事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她說做不下去就做不下去,為什么要把人生限定在一個領域里呢?你這個做不下去就去做別的呀,如果你能在其他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領域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做出成就,你會覺得生活有很多方法,很有多有趣的地方,不要總是像個學生的樣子。

最后她說,無論怎樣,千萬不要跳樓。你整個人都不對。

如果我真的會為此跳樓,又怎么會是現在的地步呢?


最初的時候朋友勸誡我千萬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不然到時候去不了你一定會特別難過的。是啊,一直拼了命地努力是因為根本不敢去想,去不了怎么辦啊。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和專業課的老師講起來,要不休學一年明年大二再申請吧?那么想去弄得非去不可,要不大三我自己申請它的轉學生吧。

他說,真的沒有必要。馬里蘭不適合我。

嗯,我也覺得MICA不適合我,所有的藝術院校都不適合我。

不對,是我不適合它們。我不適合學藝術。

有時候老師課上批評同學,說有些人就不該坐在這里,我想這說的就是我。

同學說我不要想得太悲觀了,不,不是悲觀。

那時候老師說我拍照的時候狀態總是很緊張,被我拍的人也是,或許我自己感覺不出來,但我確實是缺少作為攝影師基本的素質的,這是他從沒在大家面前說及我的。

這學期分小組拍視頻的時候,他說我可以不當導演去做別的事情嗎。老師是很好的老師,大家都說他是知道我忙著申請學校,但我還是覺得,他是認為我不適合做這些事情的。因為他是一個溫柔的善良的老師,他總是說,我很認真,他不忍心把話說得那么直接罷了。但我自己要明白。

學藝術是要天賦的。

當有一些想要以后學習藝術的朋友同學現在走在不想要的路上,轉過頭說羨慕我的勇氣時,我是心有畏懼的。我總覺得整個大二我坐的所有事情,無形的恐懼一直圍繞著我,我一直很害怕。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很不愿意面對現在的自己,所以想要立即出去,想要脫離現在的環境,以為換了一個新的環境,自己就能好起來;以為去了MICA這樣的好學校,自己就會變得很厲害。

但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都只能依靠自己。


等真的結束了,覺得所有的熱情早已經被奪走了。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沒有了,不知道接下去能支撐我繼續努力的還能有什么。或者說,不知道能不能長久地支持我去奮斗的東西,不是為了考研為了得到績點,是真的發自內心愿意嘔心瀝血的事情。

朋友問我,去了美國以后也會為了成績這么拼命地學習嗎?

是啊,這么拼是為了什么呢?

多想像他們一樣浪漫地說一聲,是為了理想,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事啊。


還有爸爸媽媽,現在的我覺得,爸爸媽媽對我挺好的。

我一直都是很不懂事很幼稚的人,高中的時候我說我要藝考,他們反對我,他們說千萬不要為了考什么什么學校動這種歪腦筋,你真的靠畫畫是活不下去的,畫畫當你的愛好就好了,你真的要走這條路會很苦很苦的,但最后還是讓我去了藝考培訓。

大一的時候我說我以后想去日本,爸爸說如果真的就是想好好讀書就去美國,千萬不要想什么日本能比美國便宜多少,媽媽說我以后肯定不會去日本的,但最后他們還是同意了,“算了算了,反正就當你多學了一門語言吧,多學點也是沒錯的。”

大二的時候得知了有和MICA的2+2的合作項目,他們說既然已經定下了去日本就千萬不要再想去美國的事情,這么短的時間你不可能來得及準備了,你這樣下去搞到最后什么都搞不好哪里都去不了的。但最后他們還是同意了,“算了算了,反正英語都是要繼續學的,現在學吧。”

有時候覺得,爸爸媽媽大概是希望我過一個安安穩穩的普通人的生活吧,不要搞特立獨行,和大家一樣走普通的高考,考一個平常的專業,出來以后當個老師,有一個畫畫的興趣愛好,最后嫁一個上海人,就在爸爸媽媽身邊過完一生。

雖然是會覺得好像爸爸媽媽怎么不理解自己一樣,但其實他們給了我很大的自由、包容和金錢的支持。因為有他們在,我慢慢知道,其實我是手上能有選擇的人的。

也覺得其實爸爸媽媽給我的建議都其實是最好的選擇,那時候我說要藝考,他們都勸我就把畫畫當興趣,進了大學才能慢慢發現,畫畫是真的需要天賦的;那時候我說要學室內設計,他們都很支持,沒想到最后我因為覺得室內設計太苦了而沒有選擇;那時候我想去日本,爸爸媽媽說如果是想好好學習,那就去美國,不要太想著經費的問題,更不要覺得日本學業比美國學業輕松,既然想讀書,那就要爭取最好的。

如果我聽了爸爸媽媽的話,現在的我會是怎么樣子的呢?


和朋友談起來的時候,他說如果能去,爸爸媽媽更多是擔心吧,美國那么遠;如果去不了,他們會很慶幸吧。

他說,這些不是最重要的,不要覺得會對不起別人,你做的一切都要對得起自己,我們大家都很尊重和理解你,我們都知道你有多認真,你抱有多大的熱情投入了多少的時間精力,既然我們都能理解你,那么你的父母一定更了解你。你就像一棵樹一樣,如果你不能夠很堅強,那才是真的對不起大家的事情。


哭哭啼啼地吵鬧了這么久,總該要結束的。

就像他告訴我的,生存是要付出很多代價,每天做著很多不想做的事情,這就是人生啊,很多時候你會覺得太痛苦了,但是,只要不會死就好了。

是啊,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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