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小品文/PIXIU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搖籃搖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被里多溫暖……”
每當(dāng)我們聽到上面的歌詞時，馬上會想到這首歌是《搖籃曲》。那么《搖籃曲》的作者是誰？其實，它出自于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之手。
舒伯特是公認(rèn)的“歌曲之王”，一生創(chuàng)作了1000多件作品，其中歌曲600多首。此外，還有18部歌劇（含歌唱劇和配劇音樂）、10部交響曲、19首弦樂四重奏、22首鋼琴奏鳴曲、4首小提琴奏鳴曲以及許多其它體裁的作品。因此，他也被譽為早期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古典主義音樂的最后一位巨匠。
在西方音樂史上，如果說莫扎特居于獨一無二的天才之首，那么舒伯特的才華完全可以媲美于莫扎特。舒伯特12歲擔(dān)任學(xué)校管弦樂團的指揮，13歲寫出第一首鋼琴二重奏，14歲寫出第一首歌曲，16歲寫出第一交響曲。他不僅才華橫溢，而且寫歌神速，僅18歲一年，就寫歌144首，平均每兩天半一首，其中10月15日一天寫出8首、10月19日一天7首。他的作品大多是在讀詩、散步、與別人聊天、吃飯期間寫就的，或者是從睡夢中醒來完成的。他喜歡詩歌與文學(xué)，一生為100多位詩人的作品譜過曲。歌德、席勒、海涅、穆勒等人的詩，在他手里很快就變成了曲子。因此，有許多評論家認(rèn)為，舒伯特的歌不是寫出來的，而是“流出來的”，他的大腦似乎是神一般存在的、浩瀚不竭的歌庫，隨取隨用。其創(chuàng)作之豐之神速，除莫扎特之外，至今無人能敵。
如果說米勒是繪畫界最窮困潦倒的一位畫家，那么舒伯特當(dāng)屬音樂界最貧寒不幸的一位作曲家。這位天才一生雌伏，全在饑寒窮困中度過，沒有正式的職業(yè)，沒有人認(rèn)可，吃穿用住全靠朋友支持，作品的傳播也僅局限于友人的小圈子。在他晚年的歌集《冬之旅》中，每一曲以2弗羅林賣出。最知名的歌曲《魔王》只賣了20弗羅林，幾十年后，出版商僅憑這一曲就從中獲利2.7萬弗羅林。他死后30年，《搖籃曲》的手稿在巴黎以4 萬法郎的高價拍賣成交。
舒伯特活著的時候，那些整日籠閉在豪門高墻內(nèi)的王公貴族們，隔絕在上流社會，無緣聽到他的歌聲，也不知道身邊有一位大作曲家存在，直到舒伯特去世后，才受到重視。然而，這又怎能彌補他在世時受到的冷遇和漫待呢？
他是貝多芬的崇拜者。貝多芬去世時，舒伯特親自扶棺送葬哀悼，之后與友人說：“斯人已去，世事無常，不知道誰會是下一個先葬之人。”不想，18個月后，他自己中了這一簽，還沒來得及娶妻成家，31歲英年早逝，比莫扎特還命短4年。
下面，讓我們踏著18世紀(jì)末、19世紀(jì)初的歷史塵煙，共同追憶這位歌曲之王短暫而窮苦的一生。
（一）童年女高音（11歲之前）
1797年，奧地利，維也納郊外，里希田塔爾鄉(xiāng)村，弗朗茨·舒伯特出生于一個貧寒的小學(xué)校長家庭。父親是一個農(nóng)夫之子，辦了一所名為黑駒館的小學(xué)（類似于私塾），自己親任校長。舒伯特的母親結(jié)婚前是一個女傭，比丈夫大7歲。婚后，夫妻二人育有15個孩子，但活下來5個。舒伯特排行第4，上有3個哥哥，下為妹妹特麗莎。
舒伯特的父親是一個業(yè)余音樂家，喜歡拉小提琴。5歲，舒伯特隨父親和哥哥們學(xué)音樂，技藝很快就超過了幾個哥哥。當(dāng)時，他們的父親心有一愿，“過幾年，等舒伯特也能拉提琴時，我們一家人就能辦家庭弦樂四重奏了”。弦樂四重奏就是指由4種弦樂器共同組合來演奏。因舒伯特的三哥卡爾不喜音樂，立志當(dāng)畫家，故家庭四重奏還缺一人，只能演三重奏。每到周末，他們一家都要辦一次“家庭音樂會”，卡爾和母親負責(zé)合唱，父子奏樂，場面甚為熱鬧，讓鄰居們無不羨慕。
6歲，舒伯特入父親辦的學(xué)校開始接受全面教育，同時又隨父親學(xué)小提琴。就這樣，他的音樂之路也同步開始。
8歲，舒伯特加入教區(qū)的圣歌隊，擔(dān)任童音女高音。也就是說，在圣歌隊里，唱女高音的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個有天賦的小男孩。圣歌隊就是專為教會活動唱贊美曲的隊伍。
? ? ? 1806年，神圣羅馬帝國倒在拿破侖軍隊的鐵蹄下，這個存在了850年的大帝國消亡解體，歐洲局勢動蕩不安。奧地利表面上是法蘭西的同盟國，實質(zhì)上成了屬國，戰(zhàn)火連年，時局混亂。舒伯特的童年就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里。
很快，舒伯特成為合唱隊里最好的高音。無論是聲樂、小提琴、鋼琴，還是和聲以及樂理，他都比別人學(xué)得快。
霍澤爾先生是教區(qū)的樂長。每當(dāng)對合唱排練不滿意時，他總會這樣說：“舒伯特，請你站出來，唱給大家聽！……大家聽到了吧，要像他那樣，要唱的流暢，有感情，唱出美妙來。”
先生看出了這孩子的天賦，于是常利用晚上的時間給他“吃小灶”，開始單獨教舒伯特。有一天，師生二人學(xué)到貝多芬的《升C小調(diào)奏鳴曲》時，小舒伯特高興地問：“老師，我覺得這個曲子跟月光有關(guān)，您有這個感覺嗎？”老師大驚，知道了他的領(lǐng)悟能力。這個曲子確實是描寫月光的，故被后人稱為《月光奏鳴曲》，不過當(dāng)時還不叫這個名字。
有一天，老師說：“今晚我送你回家，有件事我要和你的父母談?wù)劇！?/p>
舒伯特的心里打了鼓。“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老師？哦，難道是因為我眼睛近視的事……。”這一年，舒伯特的眼睛近視加重，平時需要爬在鋼琴前面才能看清樂譜。當(dāng)時還沒有電燈，他一直是在豬油和亞麻子油混合制成的油燈下用功練習(xí)的，油燈昏暗不說，還有一股怪味。
舒伯特的父母見教區(qū)的樂長突然光臨寒舍，頓時以為兒子在學(xué)校闖了什么禍。先生面色嚴(yán)正地說：“我來是為了一件事。聽我說，現(xiàn)在我沒法兒教你們的孩子了，這是實話！”
舒伯特的父親馬上猜測，估計先生不想讓兒子留在圣歌隊了，于是急忙說：“親愛的先生，請您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是一個天才，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水平早在我之上。以后他來我這兒，我愿意繼續(xù)把知道的一切都教給他，但請你們另找高人吧！不要擔(dān)誤。”先生解釋說，“這事，我很早就想告訴你們。”
這一年，舒伯特11歲，他的父親45歲。先生走后，一家人犯了愁。家里實在是貧窮，平日只靠辦學(xué)度日，又沒有高朋厚戚，何去何從？真是叫人糾結(jié)。
不久，機會出現(xiàn)了，報紙上登出一則啟示：“維也納宮廷教堂擬招收2名合唱團少年，需要入宏威克特學(xué)校寄宿學(xué)習(xí)，食宿和學(xué)費由校方負責(zé)。”
機會正合這窮苦無門的家庭，舒伯特馬上報了名，準(zhǔn)備參加考試。
（二）5年寄宿學(xué)校生活（11-16歲）
1808年10月，11歲的舒伯特被奧地利宮廷教堂的合唱團錄取。從此，在宏威克特學(xué)校(Konvict)開始了為期5年的寄宿學(xué)校生活。平時住在學(xué)校，周末可以回家。
在這里，他很快就接觸到了海頓、莫扎特的音樂，學(xué)到了各種曲譜，還常常去劇院聽歌劇，這為他后來的音樂造詣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除音樂課外，還學(xué)數(shù)學(xué)、歷史、地理、文學(xué)、繪畫、法文、意大利文等課程。
第一學(xué)期結(jié)束，在12人合唱團中，舒伯特的成績最好。學(xué)校的評語是：“頗具音樂才華”。就這樣，舒伯特家的家庭弦樂四重奏也第一次真正成形了。每逢舒伯特周末回來，全家人就熱鬧起來。兩個哥哥（大哥伊格納茨、二哥費迪南德）拉小提琴，他們的父親拉大提琴，舒伯特自己拉中提琴，多么令人羨慕的藝術(shù)之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面和氣氛，正是他們的父親盼望已久的。這個習(xí)慣一直維持了許多年，舒伯特的童年可謂幸福爛漫。
第二學(xué)期結(jié)束，合唱團擴展到30人，舒伯特的才華超出所有的學(xué)生，成為其中最杰出的高音。學(xué)校的評語是：“能十分成功地演奏難度很高的鋼琴曲、小提琴曲。”
這所學(xué)校的前身是皇家的神學(xué)院，如今已擴大至大學(xué)，因此學(xué)校里容納了眾多不同年級的學(xué)生。很快，舒伯特接識了第一位好友，也是相伴了一生的患難知己。他的名字叫斯伯文，綽號“老爹”。
斯伯文20歲，是一位法科大學(xué)生，比舒伯特大9歲。二人雖年齡差了不少，但一見面就成了似曾相似的知交，因為他們都衷愛于音樂。斯伯文擔(dān)任著學(xué)生管弦樂隊的指揮，常請舒伯特來演奏小提琴。樂隊最早由校長庫那先生組建，后交給斯伯文指揮。經(jīng)斯伯文推薦，舒伯特加入樂隊不久，就擔(dān)起了第二小提琴的首席。
斯伯文出身于林茨市一個貴族之家，家里非常有錢。本人十分慷慨俠義，經(jīng)常自己出錢組織演奏。有一次，因為把錢全捐了出去，自己只得步行回150公里外的家鄉(xiāng)。因他為人直爽豪氣，不論高年級還是低年級的學(xué)生，都很喜愛他、敬重他，于是他得了一個“老爹”的美名。意思是說，他像一位老成的家長似的，處處護著大家，但又要求大家聽話，不能亂來。
老爹還很幽默。1809年5月的一天，維也納受到拿破侖軍隊的攻擊，一顆流彈落入校園，學(xué)生們都嚇得躲進宿舍的棉被里，不敢露頭。老爹來巡邏，厲聲罵：“你們太沒出息了，個個嚇得臉色蒼白，至于嗎？舒伯特，你也一樣，怎么也會臉色蒼白！”舒伯特如實回答：“老爹，我想問問你，剛才大炮轟來，你不也是雙手捂頭，躲在床下嗎？”老爹笑了，不好意思地說：“啊！沒想到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這有名的近視眼，竟然看到了你不該看到的。”這就是舒伯特和老爹，兩位少年之間的純真友誼。
到了周末，老爹見舒伯特要回家，老遠就喊：“那個長不大的孩子，難道又要回家依在媽媽的懷里！快說說，什么時候，你能邀請我去你家體驗一下那個熱鬧非凡的家庭四重奏？”可見舒伯特家的四重奏是出了名的。
老爹非常喜歡舒伯特，對他也是真心照顧。每次組織演奏，都要找舒伯特來，讓他做助手，任副指揮。有一次，校長出差，他們竟不按皇家學(xué)校的規(guī)范做，關(guān)起門窗，背地里演奏起了年輕人最喜歡的曲子來。剛演完，窗外就傳來了陣陣掌聲，窗戶被人敲的震天響，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外面圍了一批忠實的觀眾。他們的技藝和吸引力很快就提升了，到了夏天，附近的鄰居干脆搬來凳子，坐在道邊欣賞他們的演奏。有時候還造成交通堵塞，引來警察。可惜，那個時候戰(zhàn)爭時有發(fā)生，樂團的練習(xí)常常中斷。
后來，法奧簽訂了和約，戰(zhàn)火平息，老爹畢業(yè)離校，去地方當(dāng)了公務(wù)員。不過，他不拘什么時節(jié)，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校園里。也其說，老爹還在留戀著學(xué)校的生活和自己所忠愛的樂隊，不如說他在留戀著學(xué)弟舒伯特。這就是舒伯特的人格魅力，此后他還交了許多患難一生的知己，人稱“舒伯特圈”，后面我們會詳細介紹。
? ? ? 就這樣，老爹不在時，依校長安排，舒伯特從12歲起就擔(dān)起了學(xué)生管弦樂團的指揮。
13歲，他寫出第一部作品－鋼琴二重奏的長篇幻想曲，引起全校注意。這時，同學(xué)們才明白，舒伯特常常獨自呆在練習(xí)室的原因。從此，他的創(chuàng)作開始進入迸發(fā)期。14歲寫出第一首歌曲《夏甲的哀歌》。之后，又陸續(xù)寫出室內(nèi)樂、風(fēng)琴曲、鋼琴曲片斷。每逢周末回到家，家庭音樂會也成了舒伯特譜寫的室內(nèi)樂的展示場。室內(nèi)樂的原意是指在房間內(nèi)演奏的“家庭式”的音樂，后引申為在比較小的場所演奏的音樂。一般來說，主要指重奏曲和小型器樂合奏曲，這就是它和大型管弦樂的區(qū)別。
5月，正是萬物勃發(fā)、鮮花欲開的季節(jié)，舒伯特一邊忙于學(xué)業(yè)，一邊衷情于自己所喜愛的音樂。就在這個月，他的母親不幸病世，享年56歲。等他從學(xué)校趕回家，母親已經(jīng)閉目，未能見最后一面。14歲的舒伯特拉著母親那癱軟而尚有余溫的手臂放聲大哭。他為沒能聽到母親的最后一句囑托而悲痛不已，也為自己沒能給慈母送去最后一聲安慰而遺憾終生。不久，專門作了一首風(fēng)琴曲，以悼念亡母。
回校后，舒伯特更加用功。但學(xué)校的條件并不好，冬天沒有暖氣，孩子們手腳凍得發(fā)抖，無法彈琴是常有的事，伙食也很差。他不得不向哥哥們寫信求助：“哥，有時候，我特別想吃面包和蘋果。我每天餓的不行，可我們再過8個半小時才能吃到晚餐。父親寄來的錢沒幾天就花完了，之后的日子不知該怎么過？你要盡快幫我點零花錢呀！”
除了生活艱難，他的創(chuàng)作也遇到了困難，舒伯特常常嘆息：“要是有五線譜紙，我就可以每天作曲了”。同學(xué)們看他家窮，常送些五線譜紙給他。
貧寒出志士，受了別人的優(yōu)待，舒伯特越發(fā)珍惜。一天，他讀到席勒的詩《小溪畔的年輕人》，很快就譜好了曲子。一生中，他為席勒的詩譜曲多達42首，大多為瞬間突發(fā)完成。不久，校長高興地批示說：“舒伯特可以免學(xué)小提琴課和鋼琴課了”。
舒伯特14歲的一天，這位校長和當(dāng)初的霍澤爾先生一樣，告訴舒伯特的父親說：“現(xiàn)在，我什么也教不了他，他已經(jīng)從上帝那里學(xué)會了。不過，不要擔(dān)心，我馬上會推薦他到薩列里先生門下學(xué)習(xí)。"
薩列里就是奧地利宮廷的樂長，莫扎特曾經(jīng)的同行對手，當(dāng)時最有威望的音樂家。幾年前，舒伯特參加宮廷合唱團的錄取考試時，薩列里正是主考官，他已經(jīng)感到了這個孩子的天份，所以很爽快地收了這個弟子，而且答應(yīng)免費教他聲樂理論、創(chuàng)作技巧、對位法等更高層次的知識。對位法是一種能讓兩條或者更多條相互獨立的旋律同時發(fā)聲、彼此融洽的技巧，屬于音樂史上最古老的復(fù)調(diào)音樂的創(chuàng)作技法之一。從此，舒伯特開始在一個新的高度進行學(xué)習(xí)與創(chuàng)作。
1812年，舒伯特的父親再婚，娶了一位絲綢商的女兒為妻。這位繼母30歲，為人豁達，活潑開朗，并非一個想象中的陰險毒辣的繼母，她對舒伯特很好。父親50歲生日時，舒伯特特意寫了一首男聲三重奏，以示祝賀。
這年秋天，舒伯特迎來了惡夢，學(xué)校令他退學(xué)。舒伯特自從11歲入學(xué)以來，一直擔(dān)任童聲的高音，現(xiàn)在因為出現(xiàn)變聲，無法再勝任唱詩團的高音。按學(xué)校的規(guī)定，如果變了聲必須離校，除非成績優(yōu)良。不幸的是他的其他課程不佳，尤其是數(shù)學(xué)不及格，無法繼續(xù)留校，令其父大為惱火。
轉(zhuǎn)年年初，16歲的舒伯特不得不懷著遺憾，告別5年的寄宿學(xué)校生活，離開校園，重新找出路。
離別前，他再顯才華，寫出了《第一交響曲》，作為向校長庫那先生的生日獻禮，感謝他幾年來的關(guān)懷與厚愛。已經(jīng)參加工作的好友老爹特意趕來送行，又送來許多的五線譜紙和蠟燭，因為他知道舒伯特最需要什么。
往后的日子怎么辦？入伍，還是在父親辦的學(xué)校當(dāng)老師，成為擺在少年舒伯特面前的一件大事。
按國家當(dāng)時的規(guī)定，戰(zhàn)爭年代，士兵緊缺，男子滿17歲應(yīng)當(dāng)兵，至30歲方可退役，但戰(zhàn)時也同樣缺少教師。為了避免服十幾年的兵役，舒伯特選擇了后者，前提是要盡快考取教師資格。
（三）2年教師生涯（17-19歲）
在圣安娜師范學(xué)校，舒伯特經(jīng)過10個月的旁聽培訓(xùn)，于1814年8月成功拿到助教資格。在接下來的2年里（1814－1816），他在黑駒館小學(xué)當(dāng)了一名老師，月薪只有3.3弗羅林。因為這家私塾性質(zhì)的學(xué)校收的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舒伯特一邊投身于日常教學(xué)工作，一邊不忘音樂創(chuàng)作，晚上還要擠出時間去薩列里老師那里上課。這段時光是繁重而忙碌的。不久，他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朵愛情之花。
1、甜蜜的愛情
1814年10月16日，里希田塔爾教會迎來了創(chuàng)立100周年的彌撒大典，17歲的舒伯特榮幸地登臺任指揮，親自演奏自己的作品《F大調(diào)彌撒曲》。二哥費迪南彈風(fēng)琴，霍澤爾先生在他的學(xué)生舒伯特的指揮下，負責(zé)合唱指揮。身居高位的宮廷樂長薩列里竟然也來了，真是出人意料。其實，他正是為弟子的首演特地趕來的。這次演出大獲成功。10天后，舒伯特還將參加帝國教會的演奏。
在這場隆重的彌撒大典上，一位16歲的女高音同樣引人注目。她的名字叫特麗莎，與舒伯特的妹妹同名。很快，她和舒伯特成為戀人。因為她喜歡他，她也喜歡他。
? ? ? 大典結(jié)束當(dāng)天，舒伯特與好友到酒館慶祝。大提琴手霍查弗爾在酒館門口大喊：“特麗莎小姐，請進來一起慶祝吧！不要擔(dān)心，舒伯特在里面呢。”
特麗莎的媽媽提醒道：“年輕女孩子是不可以獨自一人到男人們的地方的。既然有舒伯特在，別忘了呆一會兒就回家，讓他送你回家。”
特麗莎應(yīng)約而來，舒伯特的伙伴說：“小姐，你今天表現(xiàn)太好了！請問，是不是要喝點什么慶祝一下？”
大家原以為這個姑娘會拒絕，不想特麗莎很爽快：“行，我媽媽說，若是葡萄酒，可以喝一點。”
很明顯，這是一個生性率直、真誠大氣的女孩子。唯一的不足是，她小時候患過天花，臉上長了麻子，不過在舒伯特的眼里全是些可愛的小酒窩。
送這個姑娘回家的路上，舒伯特說：“特麗莎，我覺得你很像格麗卿，或者綠蒂。”
特麗莎頓時紅了臉，含羞回了一句：“討厭！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親愛的作曲家！”
這個姑娘完全知道，格麗卿和綠蒂分別是歌德的名著《浮士德》和《少年維特之煩惱》里的女主角，二者都是美麗圣潔的象征，連拿破侖看了書后都大為贊嘆，她們都是當(dāng)時的青年們崇拜的偶像。此刻，二人完全沉浸在了愛河中。
“特麗莎，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打算當(dāng)助教，現(xiàn)在因為沒辦法才這樣。以后我想一邊創(chuàng)作，一邊賣曲子，那樣生活會好轉(zhuǎn)。”
“你真有志氣！其實，其實，我……”這個姑娘突然變得忸怩起來。“其實，能聽你說說話，我心里就特別高興！”。
這時，特麗莎的哥哥老遠祝賀道：“舒伯特，你太棒了！今天演奏的彌撒曲到處受到好評。加油！”
“謝謝，要是這樣的話，一定是沾了一位女高音的光！”
“您千萬別這么夸，我妹妹會得意忘形的。”
“哥，你怎么能……”說著，特麗莎乖俏地回眸一笑，然后和哥哥向自家走去。
一個人一旦愛上另外一個人，心靈里就會迸發(fā)出無盡的火花。這火花，可以是一些“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奇妙的感覺，可以是一些幸福美好的渴望與暢想，可以是一些“一天不見如隔三秋”的憂惱與思念，更可以轉(zhuǎn)為一團滿是激情、憧憬與愛意的烈火，初戀中的情人尤甚。此刻，18歲的舒伯特就是這樣。
在愛情的激發(fā)下，他的創(chuàng)作開始揮灑迸發(fā)、飛涌四濺。不久，《紡車旁的格麗卿》面世，緊接著《圣母頌》出品。僅僅10月15日一天，舒伯特就寫出8首歌曲、10月19日一天又寫出7首。在18歲這一年里，他竟然寫了144首歌曲，平均每2天半一首。此外，還出品1部交響曲、2部彌撒曲（第1部僅6天完成）、4部德國小型歌劇、許多舞曲和其它作品。這一年，成為舒伯特一生中作品出產(chǎn)最多、速度最快、靈感最紛涌澎湃的一年。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偉大力量。
可惜，這朵初戀之花后來枯萎凋謝了，雙方家庭不配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特麗莎的父親去世前曾開過絹織工廠，家境比舒伯特家要好許多。特麗莎和母親、哥哥生活在一起，她需要找一個像樣的人家。加之，此刻的舒伯特一貧如洗，工作尚不穩(wěn)定，根本沒有能力組建家庭。特麗莎等了幾年，失去信心，后嫁給了別人。就這樣，一段美好的愛情變成了一個心痛的故事。
心情是多么沉重，無法消愁，
那歡笑是已經(jīng)不能再回到身邊。
當(dāng)你不在時，
就好像是進入了墳?zāi)拱愕钠鄾觥?/p>
度日如年，沒有歡喜，
? ? ? 沒有企望，只有哀怨。
心情多沉重，無法消除，
那歡笑已經(jīng)不能再回到身邊。
這首《紡車旁的格麗卿》是舒伯特根據(jù)歌德的詩譜曲而成。故事描寫的是一位沉溺于初戀中的少女，心生苦惱，心緒不寧的情景。她一邊搖著紡車，一邊低吟嘆唱，抒發(fā)著內(nèi)心的不平靜。這首歌很美也很憂傷，“度日如年，沒有歡喜，沒有企望，只有哀怨。”這不是藏下了舒伯特對特麗莎的一份思念之情？它難道不也是一場傷心無奈、意猶未盡、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戀歌？
2、有趣的教學(xué)
接下來，讓我們看看舒伯特是怎么給小學(xué)生上課的吧。在黑駒館小學(xué)，舒伯特擔(dān)任了低年級學(xué)生的老師。在國文課（德語）上，他實在無法用恰當(dāng)?shù)姆椒槟暧椎暮⒆觽冎v清楚德語的語法，于是拿出了自己的作品《野玫瑰》來作例子：
男孩看見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
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
愈看愈歡喜，玫瑰、玫瑰、紅玫瑰，
荒地上的玫瑰。
他一邊教孩子們唱歌，一邊引導(dǎo)提問：“請問，男孩看見了野玫瑰，被動語法該怎么說呢？答案就是，野玫瑰被男孩看見了。”
也許是學(xué)生們太喜歡這種新穎獨特的教學(xué)方法了，也許是舒伯特的歌太過親切動人，朗朗上口，到后來，孩子們干脆不管那些枯燥難懂的語法學(xué)習(xí)了，完全迷上了舒伯特的歌。
在數(shù)學(xué)課上，舒伯特教到6+8＝？的時候，他先在黑板上敲了6下，然后又敲了8下，敲的很有節(jié)律也很優(yōu)雅，因為他想到了八分之六拍。隔壁教室的老師都很羨慕舒伯特的教學(xué)方法，心里直咤異，他怎能把小學(xué)生的積極性弄的那么高呢？真是了不起！
很快，舒伯特的父親來了，把兒子叫到了辦公室，大發(fā)雷霆。“舒伯特，你太不像話了！你是在上國語課，還是音樂課？數(shù)學(xué)課有教八分之六拍的道理嗎？這樣下去，我們的學(xué)校會越來越收不上學(xué)生，難道要去喝西北風(fēng)！”
是的，黑駒館小學(xué)確實越來越難了，學(xué)生銳減，學(xué)費收入少的可憐。這位父親越看越覺得兒子不順眼，越覺得他不務(wù)正業(yè)，自己連生活都不保，還想當(dāng)什么音樂家，想依靠賣曲子為生，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從此，父子二人有了矛盾。
3、《魔王》誕生
1815年，拿破倫逃離厄爾巴島，繞海登上法國本土，正集結(jié)軍隊準(zhǔn)備把剛復(fù)辟的波旁王朝推翻，歐洲局勢進一步動蕩不安。
就在這一年，舒伯特寫出了一生中最著名、最受人喜愛且名揚后世的不朽名曲《魔王》。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
一天，老爹斯帕文和詩人梅爾豪費爾來黑駒館小學(xué)看望舒伯特。他們剛進門，就聽見舒伯特在痛苦地喊著：“父親！父親！啊！終于快要抓到我了！魔王將使我非常痛苦！”
聽到如此悲痛的聲音，他們吃了一驚，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終于，二人反應(yīng)過來，原來舒伯特正以豐富的感情朗誦詩篇。緊接著，又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語調(diào)：“父親發(fā)著抖，騎著馬奔馳。他緊緊地抱著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兒子，好不容易到家時，發(fā)現(xiàn)孩子已死在自己的懷中……”
舒伯特看到了兩位好友，示意他們坐下稍等，因為此刻他正沉醉于激情之中，想盡快把曲子譜出來。
此刻，舒伯特朗誦的詩正是歌德的《魔王》。故事講的是，在一個深夜里，父親抱著幼小的孩子，頂著暴風(fēng)雨，騎馬往家趕。父親問：“孩子！你怎么害怕得把臉都藏起來呢？”懷中的孩子說：“父親！難道你沒有看到魔王嗎？”
? ? ? 就這樣，父子之間，頂雨冒黑，一問一答。父親雖然看不到魔王的影子，也聽不到魔王的聲音，但孩子說他看得清清楚楚。暴風(fēng)雨越來越大，狂風(fēng)呼嘯，大雨傾盆，雷鳴電閃，孩子越來越害怕，父親拼命地安慰著。他一邊安慰，一邊跑，不覺間自己也害怕起來。
突然，孩子被魔王的手抓住，他拼命地摟緊父親，渾身退縮著、顫抖著、掙扎著，試圖擺脫魔王的力量。父親恐懼異常，摟緊孩子馬不停蹄，在黑暗中狂奔穿越。當(dāng)終于到家時，孩子已死在父親懷里……。這就是故事的背景。
只見舒伯特剛才還在屋子里踱步徘徊，此刻迅速坐下來，左手拿著詩集，一邊小聲哼著，一邊用右手快速記著音符。對詩的敏感和興奮之情，隨口中輕細的歌聲，開始在紙上呈現(xiàn)。偶爾，他又改用左手彈和弦，右手仍在五線譜上疾書。完成這一切時，他根本沒有用鋼琴，而是在心中的鋼琴上彈撥、吟唱、調(diào)試、回復(fù)、譜曲……
兩位好友靜靜地觀察著，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作曲家的靈感。舒伯特的妹妹特麗莎端來了紅茶，他們馬上搖手，示意她過一會兒再進來。
“已經(jīng)死了，已經(jīng)死了，孩子已死在自己的懷中！G小調(diào)的和弦，隨著最后的一句話，鏗鏘地彈奏出來了。”舒伯特激動地高呼著，一躍而起。
然后，一切又平靜下來，他說：“終于完成了！我的朋友們，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現(xiàn)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宏威克特學(xué)校呢？那里有很多鋼琴。這首《魔王》一定要配合鋼琴伴奏才行，我們一起去聽聽吧，我認(rèn)為寫得很好！”
很快，三個人跑到學(xué)校，校長庫那先生也被請來。他試彈后，懷著疑問對舒伯特說：“這個地方好像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詩人梅爾豪費爾也說：“我也覺得，那個地方確實有點怪怪的。”
庫那先生再彈，這次他把臉湊近樂譜，邊彈邊唱：“父親！父親！……”他又重點彈了那個“有點怪的”地方。
彈了三次，校長最后以權(quán)威又訓(xùn)誡的口吻說：“太好了，太棒了，真是妙！這個地方只有用不協(xié)調(diào)的音才會產(chǎn)生偉大的效果、奇幻的感受！我們快請藍特哈廷加過來吧，讓他來唱，鋼琴伴奏還是由作曲者親自擔(dān)任。”
舒伯特坐下來，開始彈三連音時，旁邊的14歲的少年藍特哈廷加便開始唱：“黑暗的夜晚……”
就這樣，幾位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樂人知己，完全沉浸在沒人驚擾的琴室里，陶醉在無邊的幸福中，徜佯在迷離夢幻的氣氛里，如秋蛉，似鳴蟬，若夜鶯，不知疲倦，彈唱了數(shù)遍。少年歌手一遍一遍地贊嘆：“舒伯特先生，您真是天才！聽了這首曲子后，我想，將來可能不會再有任何的音樂家敢為它譜曲了！真是太棒了、太偉大了！”
這就是歌曲《魔王》誕生的過程，舒伯特只用了很短時間就完成了一部永垂千古的名曲。事實上，在此之前，確實有不少音樂家為歌德的《魔王》譜過曲子，連貝多芬也曾被這首詩的魅力所吸引而譜過曲，不過最后還是放棄了。如今只要提起《魔王》，人們公認(rèn)它是舒伯特的專利。
曲子面世不久，受到了所有人的贊賞，令舒伯特信心大增。老爹忽然心生一計，馬上執(zhí)筆給67歲的歌德寫了一封信，希望這位德國大文豪能肯定舒伯特的創(chuàng)作，隨信寄去包括《魔王》在內(nèi)16首歌曲，它們都是為歌德的詩而譜曲。但泥牛入海，沒有回音。
在所有詩人里，舒伯特最喜歡歌德，一生為他的詩譜曲67首。據(jù)說，歌德晚年聽到舒伯特的《魔王》時，老淚縱橫，為這個年輕人的杰出才華悲嘆無限。可惜，那時舒伯特已離開塵世。
歌德（1749—1832）是世界文學(xué)領(lǐng)域一個出類拔萃的光輝人物，24歲寫出戲劇《葛茲·馮·伯利欣根》，從此蜚聲于德國文壇；25歲發(fā)表《少年維特之煩惱》，在整個歐洲名聲大噪；27歲開始為魏瑪公國服務(wù)，受人尊敬；82歲以不朽劇作《浮士德》永留史冊。我想，假如當(dāng)時這位德高望重的文學(xué)大師，能夠及時對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卻心懷夢想的年輕人給以及時的回應(yīng)，也許舒伯特的人生將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然而，歌德并沒有這樣做，包括此前貝多芬的去信，他也沒有回復(fù)。這就是上天給不順意的天才留下的悲哀之一。
悲哀之二是舒伯特的求職也不順利。1815年，也就是舒伯特當(dāng)小學(xué)老師的第二年，他開始厭倦了每天與小孩子打交道的職業(yè)，一心想專事音樂創(chuàng)作。于是，向遠在600公里外的萊巴赫市師范學(xué)校，投了一份求職書。這所學(xué)校擬招收一名音樂老師，每天工作3個半小時，年薪500弗羅林，比他父親的學(xué)校收入高十幾倍。這是舒伯特最心怡的一份工作，教學(xué)時間不緊，還能自由創(chuàng)作，他太想得到這份工作了。為了穩(wěn)妥起見，他還特意請老師薩列里先生寫了一封推薦信，但同樣泥牛入海，也失敗了。
按理說，薩列里當(dāng)時位居皇家宮廷樂長的高位，聲名遠播，獨步天下，也是當(dāng)時最有權(quán)威的音樂家，但他的推薦也沒能幫上自己的弟子。也許是因為舒伯特太年輕、無名無位又生于社會底層。薩列里65歲生日時，舒伯特專門寫了一首短清唱劇獻給自己的恩師，此后便再沒去上課。薩列里先后當(dāng)過貝多芬、舒伯特、舒曼的老師。因世人謠傳是他謀殺了莫扎特，他一生心情壓抑，晚年成了一個瘋瘋顛顛的老人。1825年，薩列里75歲去世那年，宮廷樂隊出現(xiàn)一個空缺，28歲的舒伯特本可得到宮廷風(fēng)琴師的職位，但他辭謝了。也許，這位富有才華、緬倎而又喜愛沉靜的年輕人，對人世間的冷漠和世態(tài)炎涼，早已看透，他只希望過自己所喜歡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
（四）11年自由職業(yè)生涯（19-31歲）
雖際遇不順，舒伯特從沒恢心喪氣過，他仍在執(zhí)著地為夢想而歌，沿著心中的理想匍匐前行。
19歲這一年，在聲樂曲方面，他又寫出100多首歌，有一晩竟譜曲20首。在器樂曲方面，完成2首交響曲、眾多弦樂四重奏曲、鋼琴奏鳴曲、小提琴協(xié)奏曲、宗教音樂等。
? ? ? 20歲這一年，舉世聞名的《音樂頌》（舒貝爾詩）、《死神與少女》等面世，年內(nèi)寫出共計約50首歌曲、20首器樂曲。在此期間，有幾件大事值得我們記錄如下：
第一、舒伯特的家庭音樂會仍在延續(xù)，而且規(guī)模越來越大，氣氛越來越好，參加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不得不借用場地演奏。
他忙的不可開交，一會兒作曲，一會兒教學(xué)，一會兒又指揮業(yè)余管弦樂隊；一邊繼續(xù)尋找理想的職業(yè)機會，一邊忙著交朋友，根本顧不上談婚論嫁。就這樣，特麗莎，那個女高音戀人，與舒伯特的愛情之花，也隨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枯萎凋零落下。1820年，特麗莎嫁給了一位面包商人，舒伯特是在外面舉行演奏會時得到這一消息的。
第二、當(dāng)家庭教師的經(jīng)歷。1817年7月，舒伯特終于接到一份新工作。匈牙利，杰利茨別墅，離維也納很遠的異國他鄉(xiāng)，舒伯特應(yīng)邀來到一位伯爵家，為對方的兩個小女兒當(dāng)暑期家庭老師，為期4個多月。
時間雖短，它卻是舒伯特在2年小學(xué)老師生涯之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職業(yè)經(jīng)歷，也是他一生中最為幸福快樂的幾個月。伯爵家美麗的庭院、豪華的別墅、樸實可愛的仆人、漂亮優(yōu)雅的夫人、兩個聰明的小女兒；周圍清新的空氣、幽靜的山地、茂密的林蔭，都給了舒伯特?zé)o限的憧憬，他又創(chuàng)作出許多新曲。數(shù)年后，他又去了一次匈牙利，那時他愛上了人家的二女兒，后面我們會詳細交待。
第三、開啟自由職業(yè)生涯。1817年年底，舒伯特外出回家不久，就被父親趕出家門。因為他超過了請假的期限，影響了家里的辦學(xué)工作。父子矛盾加劇，20歲的舒伯特辭去小學(xué)老師的工作，搬到朋友家居住。他決心自謀出路，當(dāng)一名自由作曲家。從此，他再也沒有從事過任何職業(yè)。這就是舒伯特的全部職業(yè)經(jīng)歷。
因此，從1817－1828年的11年間，他完全依靠忽有忽無的創(chuàng)作收入、微薄的音樂課家教收費，更主要的是依靠友人的支助生活，直至31歲命終。接下來，讓我們重點說說舒伯特與他的朋友們。
（五）舒伯特圈
什么是舒伯特圈？說的就是他的朋友們。也許舒伯特本人一生中并不以此為豪，但我覺得，這卻是他的人格魅力的最偉大成功之處。
世人常言：“一個人，一生中，什么都可以沒有，但萬萬不能沒有兩樣?xùn)|西：金錢和朋友。”既然沒有前者，后者就更不能沒有了。有友走遍天下，無友寸步難行，有了朋友便有了財富。
世人又常言：“人生有一知己，足已！”意思是說，朋友易交，但能交到肝腦涂地的真心朋友，太難了。
? ? ? 對舒伯特來說，并非如此。他的知己不僅一個，而是一批。
? ? ? 我們知道，早年在寄宿學(xué)校，舒伯特結(jié)識了第一位好友老爹。如今，他的朋友變得越來越多。當(dāng)然，這絕非是簡單的一面之交，而是一些心有靈犀、志同道合、俠義慷慨、從骨子里都欲獻身于藝術(shù)的患難知交。現(xiàn)在，舒伯特被趕出家門，又沒有了工作，就要依靠這些友人的支助過活了。下面，讓我們一一介紹如下：
第一、老爹斯伯文。如今，他在地方當(dāng)官，仍不時來探望舒伯特，知疼知熱，幫這幫那，從不辱“老爹”之美名，常常不忘送些五線譜紙和蠟燭過來，因為他知道舒伯特的難處。1816年4月，給歌德去信，就是由老爹仗義代筆所為，想想他是多少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夠盡快聲名鵲起、大鵬展翅呀！可惜愿望每每落空，不要緊，繼續(xù)來，這就是老爹的執(zhí)念。
第二、詩人梅爾豪費爾。生于北奧地利，比老爹大1歲，比舒伯特大10歲。愛抽煙，愛文學(xué)，最愛寫詩。有一次，舒伯特讀了梅爾豪費爾的詩，大為感動，瞬間譜出曲子。之后又拜見了這位作者，從此二人結(jié)為一見如故的知音。在舒伯特一生中，他除了為歌德等名人的詩譜曲外，有很大一部分是為友人梅爾豪費爾的詩作曲。這樣看來，他們二人屬于一個寫詩、一個譜曲的合作關(guān)系，甚至可以說是一對“詩與樂化成一體”的藝術(shù)的同胞，如伯牙與子期般的靈魂相通的知音。舒伯特被父親趕出家門后，先后在舒貝爾家、胡登巴勒兄弟家暫住了一年多，剩下的時光全住在這位詩人家里。其實，梅爾豪費爾也不容易，雖有千般才華卻也是一貧如洗。他的房子是租的，舊鋼琴是租的，連那個小書架也不例外。他們的家簡陋寒酸，看了讓人心痛，但這里并不缺少真情、友愛與溫暖。
第三、普弗塔。公務(wù)員，喜文學(xué)，愛音樂，常與舒伯特討論藝術(shù)。
? ? ? 第四、霍查弗爾，也喜愛音樂，1814年，在里希田塔爾教會創(chuàng)立100周年的彌撒大典上，他擔(dān)任的是大提琴手。
第五、舒貝爾。生于瑞典，后居家遷至奧地利，豪氣守信，頭腦靈活，家境富裕，比老爹家還要有錢闊綽。他也是宏威克特寄宿學(xué)校的法學(xué)生，老爹的學(xué)弟。后來，成為舒伯特的粉絲，常常圍前圍后，形影不離。舒伯特被父親趕出家門后，第一個接納他的就是舒貝爾。后來，他和舒伯特合作寫了許多的歌劇，二人也是志趣相投、靈魂相通的知音。
第六、弗格爾。宮廷樂團的男中音歌手，49歲，與詩人梅爾豪費爾同鄉(xiāng)。法律和神學(xué)畢業(yè)，有涵養(yǎng)，有名氣，后加入“舒伯特圈”。年齡上，他和舒伯特相差29歲，卻是一對知遇一生的忘年交。后面，我們會介紹這位名聲在外的宮廷歌手是如何幫助朋友的。
第七、胡登巴勒兄弟。哥哥安斯林·胡登巴勒是薩列里先生的學(xué)生，其弟名為約瑟夫·胡登巴勒。舒伯特也曾在他們家里居住，當(dāng)過食客數(shù)月。1818年初春，一個寒冷的深夜，舒伯特把《鱒魚》曲重新修改并謄清，準(zhǔn)備送給胡登巴勒兄弟，以報答他們的無私幫助。舒伯特當(dāng)時很困乏，為了讓譜紙上的墨水快些干掉，他想拿吸水用的沙子，卻不小心錯拿了墨水瓶，結(jié)果把墨水撒在了樂譜上。后來，《鱒魚》改為五重奏，它成為舒伯特藝術(shù)成就最高、最著名、最受人喜愛的一首室內(nèi)樂作品，因而這份帶了墨漬的珍貴手稿，也成了他們友誼的最好見證。
第八、畫家卡普懷賽和利奧波德。當(dāng)好友們外出，或者有喜慶之事時，均由此二人繪畫留念。如今，正是因為他們，我們才有機會從那些流傳至后世的水彩畫和素描里，了解到舒伯特活著時的真實情況。
上述10位友人，就是“舒伯特圈”的核心成員。由于舒伯特一直受朋友們歡迎尊重，所以無形之中就產(chǎn)生了以他為中心的“組織”。他們的年齡、職業(yè)、身份各異，唯一的相同點是，他們都沒有財產(chǎn)，在社會上的地位都很低，但都喜歡舒伯特的音樂，大家因舒伯特才聚集在一起。接下來，讓我們看看這些友人為舒伯特所做的一切。
第一件大事：保存作品。1815年，舒伯特的繼母分娩，他留在家里的樂譜，被臨時請來的女仆當(dāng)作起火的燃料燒掉，還被人隨意拿走。
一天，在詩人家，約瑟夫·胡登巴勒當(dāng)眾宣布說：“舒伯特雖然是個天才，腦里有著寫不完的音樂，但那些寶貴的作品不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做為一個真正的音樂家，應(yīng)該好好保管自己的作品才是大事！我宣布，從今天起誰也不能再從這房子里取走任何的樂譜。朋友歸朋友，作品歸作品，假如有人想要，可以正式要求他贈送。我要負起責(zé)任，專門保管他的作品。”正是因為有胡登巴勒這樣的好兄弟努力，舒伯特的作品才得以及時保存下來，并流傳到后世。他們的功德無量。
第二件大事：出版作品。朋友們想盡快找一家出版社，出版舒伯特的樂譜。第一次努力失敗了，和寫信給歌德一樣，沒有回音。第二次發(fā)生了一場鬧劇。老爹把《魔王》的樂譜寄給了萊比錫一家相當(dāng)有名出版商，它是當(dāng)時任何一位音樂家都知道的大出版社。沒想到，在距萊比錫不遠的德累斯頓，住著一位名字也叫弗朗茨·舒伯特的作曲家。他50歲，在當(dāng)?shù)匦∮忻麣猓猿霭嫔桃詾椤赌酢返淖髑呔褪撬⒓牧艘环饣匦拧＿@位老舒伯特看后，先是吃驚，后又憤怒地質(zhì)問：“到底是什么人敢冒用我的名字，把我的作品寄給貴社，實在是膽大包天！這個冒牌貨是誰？背后操縱這一切的是什么人？竟然公開聲稱他為‘天才’，想借此發(fā)一筆財，他到底是誰？”后來，出版社發(fā)現(xiàn)了錯誤，對這位50歲的同名作者深表歉意，但《魔王》的出版也受到拒絕。第三次努力的過程也是大費周折。巴貝雅出版社說：“無論舒伯特先生多么有才華，有天賦，無論《魔王》多么出色，可我們并不知道能否賣得出去。要我們馬上出版，實在是有點困難。”海斯林格出版社也同樣委婉地拒絕了，理由是舒伯特太年輕，又沒名氣。
? ? ? 處處碰壁，怎么辦？無奈之下，最后由朋友們自籌資金，出版商才勉強同意印了100冊，沒想到很快銷售一空。因為是自費出版，舒伯特還賺到了一筆錢，出版商卻極為后悔。不久，他們變了態(tài)度，主動上門洽談，答應(yīng)以后凡是舒伯特的作品，不論是否有人喜歡，他們都愿意買下來。就這樣，《紡車旁的格麗卿》《野玫瑰》等組成一部歌集得以出版，舒伯特每次能賺到150弗羅林。這就是他的生活來源，然而，這筆小小的收入又能支撐多長日子呢？后來，他把《魔王》的版權(quán)以20弗羅林賣給了出版商，因為是版權(quán)一次性轉(zhuǎn)讓，舒伯特收不到一分錢的稿費，而幾十年后憑這一曲出版商就從中獲利2.7萬弗羅林。這就是上帝給一位天才帶來的悲哀！
第三件大事：請宮廷歌手演唱，讓舒伯特的歌出名。這也是老爹他們的計劃，
老爹的本事確實不小，說到做到。一天傍晚，維也納歌劇界的名人—弗格爾先生，有些不樂意地來了。因為他有些瞧不起20歲的舒伯特，略微擺起了架子。舒伯特一邊客氣地向這位身材魁梧的大歌手鞠躬致謝，一邊慌亂緊張著。他畢恭畢敬地把梅爾豪費爾作詞的《靈魂之窗頌》的樂譜獻上去。弗格爾唱的時候心不在焉，唱完后毫無表情地說：“還不錯！”然后，又唱《梅姆農(nóng)》（也是梅爾豪費爾的詩），最后又唱了《甘尼梅德》（歌德作的詩）。期間，均由舒伯特親自伴奏。
三曲過后，他雖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受了觸動，臉上開始露出滿意的微笑，向這些年輕人點頭答禮。特別是《甘尼梅德》這首歌，取材于希臘的神話故事。表現(xiàn)一位名叫甘尼梅德的美少年，被宙斯帶往奧林匹斯山時的高興心情。曲調(diào)和歌詞非常貼切，優(yōu)美中帶有幾分莊嚴(yán)。在演唱過程中，作曲者兼伴奏者舒伯特比任何人都能直接感受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宮廷歌手受到了感染，動了真情。
? 弗格爾離開時，拍了拍舒伯特的肩膀說：“你有著特殊的才華，不過我覺得曲子里的戲劇氣氛還不夠濃厚。”
這是夸獎，還是取笑呢？舒貝爾堅信，“遲早他還會再來。”
后來，弗格爾果真來了，還主動加入了“舒伯特圈”。從此，舒伯特每寫完一首新曲，便立刻拿去，征求他的意見。就這樣，一位年長的、高高在上的宮廷大歌手，和一位窮困無名的青年作曲家，結(jié)成了永恒的友誼。
從1820年6月起，弗格爾的諾言開始兌現(xiàn)。舒伯特的歌劇《孿生兄弟》在宮廷歌劇院上演，之后又演出5次，弗格爾親自擔(dān)任主角，大力推廣友人的作品。觀眾鼓完掌畢，舒伯特的朋友們?nèi)栽诖舐暫炔式泻谩Ｓ捎谒麄冞^度熱心，干擾了歌劇的正常演出，引來觀眾的厭煩甚至是謾罵。最后，人們希望作曲者本人能親自上臺。那天，舒伯特只穿了一件破舊的便服，不能亮像。于是，站在臺上的弗格爾只好用手勢請大家安靜下來，他說：“舒伯特先生今天沒有到場，我替他向大家深深道謝。”
同年8月，歌劇《神奇的豎琴》在維也納上演了12場。因為腳本不好，沒有受到好評，舒伯特也沒能得到事先談好的作曲費500弗羅林。這筆錢本是準(zhǔn)備捐給一位舞臺設(shè)計家的，結(jié)果泡湯。不過，歌劇的序曲，也就是《羅莎蒙德序曲》，卻因此出名。序曲是在兩星期內(nèi)寫成的，這就是舒伯特的天才表現(xiàn)。
舒伯特一生創(chuàng)作了18部歌劇，劇本有不少是舒貝爾撰寫的。雖有好友全力支持，但多以失敗而告終。也許，他最擅長的是寫歌曲，而不是寫歌劇。
第四件大事：拜訪貝多芬。舒伯特是貝多芬的崇拜者，一生以貝多芬為偶像。25歲那年，他把以前在匈牙利做家庭老師期間創(chuàng)作的歌曲，改寫成鋼琴變奏曲，準(zhǔn)備獻給貝多芬。當(dāng)時，貝多芬52歲，因為耳疾幾乎連自己作的曲子都聽不見了，但他仍在與命運抗?fàn)帯?jù)說，他的脾氣開始變得古怪，不愿意見生人。在舒貝爾的鼓勵與陪伴下，有一天，舒伯特帶著60首歌曲，終于敲開了貝多芬的家門。碰巧對方不在家，愿望落空。直到5年后，貝多芬病世前，二位多年同處一城卻因身份和地位懸殊太大的音樂天才，才見了唯一的一次面。貝多芬躺在病榻之上，手捧舒伯特的樂曲，心身俱裂，嘆知音相見恨晚，成音樂史上的一大悲事。
? ? ? 第五件大事：為舒伯特舉辦一場大型音樂會。此前，他的作品主要在友人的小圈子、一些熟悉的貴族家庭演奏流傳，現(xiàn)在朋友們想辦一場面向全社會的公開音樂會，無疑是要花一大筆錢的。這個愿望能實現(xiàn)嗎？1828年終于實現(xiàn)，但8個月后舒伯特就魂歸天地。后面我們還會介紹。
上面都是友人們?yōu)槭娌刈龅囊恍┐笫隆Ｆ鋵崳谌粘Ｉ钪校麄兏乔橥肿悖环帜阄遥文懴嗾铡?/p>
（五）貧寒中的友誼與歡樂
據(jù)說，最凄慘的時候，幾個友人同穿一條褲子，哪個先出門就穿上。舒伯特從小眼睛近視，有一天出門歸來，發(fā)現(xiàn)鐵皮眼睛盒子不見了，不想被友人改為煙盒，正在窗下使用。舒伯特并不生氣。這就是他們的患難之交。
在詩人家，舒伯特經(jīng)常在梅爾豪費爾租來的那個小書架子上，輕輕彈一下，就好像在彈鋼琴的琴鍵，那是他在構(gòu)思作曲。有一次，約瑟夫·胡登巴勒生病住院了，舒伯特來醫(yī)院看護了一段日子。在病房里，他來了靈感時，連續(xù)用手指彈敲著病床上的鐵桿，不久就作出一首曲子。分明，他是把床頭的鐵桿當(dāng)了鋼琴的。
? ? ? 平時，舒伯特的床頭總是散放著許多的樂稿，夜里他常常忘了摘眼鏡，捧書而眠。外出時，兜里總是帶著僅有的一點五線譜紙，以免來了靈感卻無法記下。只要讀一首詩，或者遇到讓他心動的一刻，他的腦中就會流出美麗的弦律，幾分鐘內(nèi)完成一件作品。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600余首歌，幾乎全是乍然間而作，這種突發(fā)的天才，實在是古來少有！
有一次，他一天都沒飯吃，餓著肚子在街上徘徊。后來，走進一家小餐館，希望能遇到熟人，幫他解決晚餐問題。他在一張桌子前坐下，翻看著一張舊報紙，見上面有一首小詩：“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雙手輕輕搖著你，……”在那寧靜的夜晚，一位慈愛的母親輕輕地拍著孩子的小身子，哼唱著搖籃曲，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母子身上。想到這安祥美好的場景，對于此刻身處困境的舒伯特來說，他是多么需要這母親般的溫暖與關(guān)愛呀！他的心受到了莫名的打動。于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迅速從口袋里掏出紙筆，一面哼唱，一面急速譜著音符，很快就完成一首歌曲。飯店的老板聽后，覺得它是那么的優(yōu)美好聽，便慷慨地給了舒伯特一盆土豆燒牛肉。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搖籃曲》誕生的過程，它為作曲家換來一份晚餐。舒伯特死后30 年，該樂曲的手稿在巴黎拍賣出4 萬法郎的高價。可惜，作曲家活在世間時，竟零落到為了一頓晚飯而愁苦犯難。
為了讓舒伯特盡快成名，好友們一有機會就聯(lián)系有錢人家舉行家庭演奏會，借以擴大名聲，并從中謀得一點微薄的演奏收入。
他們一旦有了點錢，不論是誰的，一律共用；有了點好事，就一同去飯館、咖啡店慶祝，或者在家里歡樂與共，不分彼此，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們都很豪爽大氣，從不吝嗇，從不斤斤計較，常常不忘周濟窮人。因此，不拘小節(ji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成了“舒伯特圈”的格言。
一天，舒伯特教完鋼琴課回家，路過一個舊貨店，見門口有一位衣衫襤褸的孩子，正拿一本書及一件舊衣出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舒伯特馬上起了同情心，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部塞給小孩，只要了那本書，發(fā)現(xiàn)書是歌德的詩集。他隨手翻到一首《野玫瑰》：
男孩看見野玫瑰，荒野上的玫瑰。
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
詩文和剛才小孩子售物求生的情形，頓時讓他的心受到觸動。等走到家，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誕生了。
男孩說我要采你，荒地上的野玫瑰，
玫瑰說我要刺你，使你常會想起我，
不敢輕舉妄為，玫瑰、玫瑰、紅玫瑰，
荒地上的玫瑰。
舒伯特的每一首歌幾乎都是在瞬間完成的，幾乎每一首歌背后都有一個故事。有人說，他的歌不是寫出來的，而是流出來的；也有人說，他的歌就是詩的影子，之所以能達到了“詩與樂合一”的境界，是因為他有別人所沒有的天賦。真是這么簡單嗎？
? ? ? 天資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勤奮與努力同樣不可缺少。我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一顆本性善良、懂得憐憫、純真慈懷的心。雖然寄人籬下，但他不是自暴自棄、混混沌沌度日。毎時每刻，他都在用心去感知這個世界，感知天地自然、生靈萬物，感知身邊幾家歡樂幾家愁的物事人。也許，這才是舒伯特的作品能夠像溪流一樣不絕地涌出的核心原因。
試想，一個冷酷無情、自私自利的人；一個沒有同情、心如鐵石的人；一個受不了委屈、動不動就報怨悲觀絕望的人，一定會對那個窮孩子視而不見，一定會這樣認(rèn)為：“我比你還可憐，我自己還生活不保，哪能管你。去，去，快躲邊兒上去，快找那些有錢人去！”
假如舒伯特就是這樣的人，假如他的天賦真的是上帝給的，那么，上帝又怎么肯把那么美妙的音符托付給他呢？
? ? ? 假如舒伯特徒有天賦，卻冷酷自私，沒有愛人之心，不想奉獻付出，只想處處占別人的便宜，友人們又因何會愿意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供他行？又因何會為了他而肝腦涂地、再所不辭？
舒伯特沒有正式的職業(yè)，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保證，作品得不到世人的認(rèn)可，可他一直在為心中的理想而歌，為了讓生命變得更有價值與意義而奮斗。他像磁場一樣影響了友人，友人們也從中獲得了無盡的快樂、友愛與純真。這就是舒伯特的人格魅力之謎。
借此機會，讓我們簡要說說舒伯特一生的三次旅行，以再次彰顯友誼在人世間之偉大與奇麗。
第一次旅行：1819年7月－9月，宮廷歌手弗格爾與舒伯特結(jié)為好友不久，他要去奧地利各地巡回演出，邀舒伯特同行。
7月，他們來到斯提爾－弗格爾的故鄉(xiāng)，美麗的阿爾卑斯山下，一個離維也納150公里的鄉(xiāng)村小鎮(zhèn)。舒伯特住在了當(dāng)?shù)匾晃痪奚碳遥@家漂亮的女兒鋼琴彈的非常好，他們一起演奏了《魔王》。兩位好友走到哪里，都受到了熱情接待。為了報答友人，在8月10日弗格爾51歲生日時，舒伯特特意創(chuàng)作出清唱劇獻給好友。舒伯特去世后，這曲子改為《致春天》，同時他還為弗格爾的朋友作《鱒魚五重奏》，二曲均馳名后世。這次外出，他們停留了2個月時間，于9月下旬回到維也納。期間，還去了老爹的家鄉(xiāng)林茨市，雖然老爹在外上班，但他們同樣受到了熱情接待。
第二次旅行：1821年7月，舒伯特與朋友們一起到離維也納不遠的艾森伯格旅游，住在舒貝爾的親戚家。舒伯特身邊都是有才華之友。在這里，6位友人無不歡快，詩人梅爾豪費爾詩性大發(fā)，老爹演奏出色，兩位畫家卡普懷賽和利奧波德畫了許多即興而出的水彩畫和素描以留念。舒伯特成名后，這些畫均成為珍品與歷史的見證。
在這里，他們舉行了為期3天的“艾森伯格紀(jì)念日”演奏會。之后，又去了奧克森堡的別墅，它位于環(huán)境優(yōu)雅、空氣清新的治托萊河畔（多瑙河上游）。
舒貝爾生在有錢人家，早年喪父，由母親養(yǎng)大。在這里，他為了幫助舒伯特，還常常逼迫伯父多請一些貴族朋友來聽舒伯特的作品發(fā)表會。這就是舒貝爾的為人。
? ? ? 在此期間，二人還合作寫詩作曲，并著手創(chuàng)作歌劇《阿方索與艾斯翠拉》。舒貝爾說，他要寫一部含有愛情、陰謀與戰(zhàn)爭的復(fù)雜作品。故事的內(nèi)容是：國王驅(qū)逐了領(lǐng)主父子，為此立功的將軍請求娶公主為妻，令國王十分苦惱和為難。后來，領(lǐng)主的兒子揭穿了將軍的陰謀，因?qū)④娫缫研膽压硖ィ玫焦鳎畔朕k法進讒言驅(qū)逐了領(lǐng)主父子。國王深受感動，最后公主當(dāng)了他的嬌妻，國王還把王位賜給領(lǐng)主之子。
不到一年時間，歌劇《阿方索與艾斯翠拉》完成。可惜，維也納、慕尼黑、布拉格均拒絕上演，因為當(dāng)時意大利歌劇風(fēng)靡歐洲，人們不喜歡德語歌劇，尤其是作曲者沒有名氣，更不受歡迎。
第三次旅行：1825年4月，57歲的宮廷大歌手再次回故鄉(xiāng)，舒伯特作為伴。弗格爾先行，舒伯特2天后趕上，沿途兩位忘年好友一路旅行，一路演奏，載歌載舞般回到阿爾卑斯山腳下那個美麗的小鎮(zhèn)－斯提爾。
? ? ? 駘蕩的春天、流溢的陽光、清新的空氣、美麗的山地、寧靜的湖光山色，令舒伯特的創(chuàng)作靈感一次一次奔涌四射。讓他們遺憾的是，在到達林茨市的兩天之前，老爹斯帕文已經(jīng)調(diào)到別的地方工作。臨行前，老爹又沒有忘記把舒伯特剛出版的《加尼米特》等作品的樂譜寄給歌德，同樣泥牛入海。然而，無論成敗，世間又會有什么能取代他們這些純真的友誼呢？什么叫友誼？我想，這就是，它當(dāng)屬人世間最偉大而無價的友誼。
看了上面的故事，對比之下，也許您會突然生出懷疑，難道自己真的連一個像樣的朋友都沒有，活得甚是悲哀，完全似一個孤家寡人樣？
有關(guān)舒伯特和朋友間的逸事，在此不宜一一而足。我只想說，也許，在所有的音樂家里面，恐怕沒有任何一位能夠比得上舒伯特的逸事多，簡直多的讓人數(shù)不過來。同樣，在所有的音樂家里面，恐怕也沒有任何一位能夠比得上舒伯特交友交的真實、可靠、夠意思，他擁有的不是一兩個知己，而是擁有一批掏心窩子的真知己！
他在貧寒中能夠受人尊重和優(yōu)待，在困境中朋友們不遠離他，在事業(yè)上大家雖地位低下、力有不及卻個個鼎力扶助，真是讓人驚嘆！
? ? ? 特別在舒伯特沒有固定職業(yè)的10多年間，吃穿用住全在朋友家，或暫住或長居，或在家或外出，友人們都是肝腦涂地，再所不辭，其感情之深之誠之無私，真是世上少有！
貧窮不一定沒有至交，富有也不一定就至交的可靠。舒伯特雖然物質(zhì)上一貧如洗，精神上卻比擁有幾箱子財寶的人，還要富有，不是嗎？
（六）舒伯特音樂會
以舒伯特為中心，無形中形成了“舒伯特圈”。那么，以“舒伯特圈”為核心，再往外擴展會形成什么？答案是舒伯特音樂會。
舒伯特的一生，作品主要在友人的小圈子里傳播。依靠這個友人圈子，他舉辦了無數(shù)小型的、室內(nèi)的、溫馨浪漫歡快的“舒伯特作品發(fā)表音樂會”。我們不妨看一個例子：
1820年12月，舒伯特受邀來到桑萊斯勒博士家演奏。博士是一位律師，兼音樂愛好者，他有4個美麗出眾的女兒。“四姐妹”演唱了《魔王》后，主人一家深受感動。他們主動提出可以利用他們的“星期五音樂會”作后盾，出版《魔王》的樂譜。主意是好的，結(jié)果卻受到了多家出版商拒絕。前面我們已經(jīng)介紹過，最后大家決定捐款，自費出版樂譜。在捐款中，就有博士一家的善行和功勞。《魔王》勉強得到出版時，已是作曲完成后的第5年。
很快，舒伯特就與“四姐妹”打成一片，她們要求舒伯特下次來之前，要作好四重奏，再創(chuàng)作一些女聲合唱曲。這個提議對舒伯特意義十分重大。以前，他創(chuàng)作的全是男生合唱，確實沒有寫過女聲合唱曲，因為他身邊全部是男友。
朋友們都在猜想，23歲的舒伯特是不是會愛上“四姐妹”里的哪一個？然而，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姑娘。
1824年5月，27歲的舒伯特再次來到匈牙利，回到以前他曾當(dāng)過家庭教師的埃斯特哈齊伯爵的府邸。伯爵預(yù)付了500弗羅林，請他教兩個女兒學(xué)音樂。8年前，他的二女兒卡洛琳還是個孩子，如今已經(jīng)出落成一位17歲的如花似玉的少女。再次回到這熟悉的別墅，向往的幽地，舒伯特很快寫出眾多奏鳴曲、變奏曲、匈牙利游嬉曲等鋼琴聯(lián)彈曲、合唱曲，風(fēng)格上加了一層民謠式的特殊色彩。同時，他也愛上了伯爵的二女兒卡洛琳小姐，特意作了《幻想曲》公開獻給她。
幻想是美好的，然而現(xiàn)實是無情的。在現(xiàn)實面前，再美好強大地幻想也會被打碎撲滅。試想，一個是貴族富家的小姐，一個是光有才華卻身無分文、無權(quán)無勢無地位的窮小子，門不當(dāng)戶不對，怎么可能成功？注定這是一場悲哀。
4年后，舒伯特不幸病逝。直到32歲卡洛琳小姐才不再獨身，下嫁他人。舒伯特送出的禮物《幻想曲》，卡洛琳保存終生，直至離世。我想，這位小姐活著的時候，當(dāng)她每每看到這曲子，一定是傷心流淚的；當(dāng)她聽到這歌聲，也一定是傷心流淚的；當(dāng)她憶起曾經(jīng)的舒伯特坐在鋼琴前教她音樂的難忘時光，她一定是更加傷心流淚的。也許，她在心底曾不止一次地痛恨，自己寧愿做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也不愿生在貴族之家！
這就是階級差別、金錢門第，給戀人們帶來的藩籬與悲哀。其實，何止如此呢！除了愛情，它還將決定著許多人的事業(yè)與命運的走向。還是讓我們說一些舒伯特遇到的好事吧。
（1）1821年，自從《魔王》等作品陸續(xù)出版后，舒伯特的名氣和事業(yè)開始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有劇院請他為歌劇《魔鈴》作附加曲。所謂附加曲，就是指以加強歌劇內(nèi)容或使劇情有所變化為目的而另外寫的曲子。一位40歲的伯爵夫人委托舒伯特為歌劇《羅莎蒙莎》創(chuàng)作間奏曲、芭蕾舞曲、合唱曲10首，他在5天內(nèi)輕松完成。伯爵夫人的歌劇未能成功，而序曲《阿方索與艾斯翠拉》反而流傳不絕。《阿方索與艾斯翠拉》就是舒伯特和舒貝爾合作卻受到拒演的歌劇，舒伯特用它作了《羅莎蒙莎》的序曲，此曲再度獲得它應(yīng)有的生命與力量。
（2）舒伯特有了點名氣后，他的父親態(tài)度改變不少，允許舒伯特回家探望。自從被趕出家門后，他已經(jīng)有3年沒敢回家了，雖然繼母仍在暗地里關(guān)照他。
（3）林茨市音樂協(xié)會接收他為榮譽會員，格拉茲市的音樂協(xié)會也接收了他。舒伯特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了媒體，還收到2篇熱情洋溢的長篇評論。
（4）為穆勒的詩譜出民謠20首。《美麗的磨坊少女》是由25首詩組成的長篇故事詩。內(nèi)容講述的是一位到外地學(xué)磨粉的年輕人，在小溪旁的磨坊里，與一位少女墜入愛河。但自從獵人到來后，少女變了心，愛上了獵人。年輕人悲傷之下，投河自殺。在穆勒這25篇組詩之中，舒伯特為其中的20篇譜了曲。他打亂次序，重新組合，用20曲完美表達出詩中的凄美意境。在當(dāng)時的文學(xué)作品中，穆勒的詩并不出名，后來因舒伯特的譜曲才流芳后世。歌劇《美麗的磨坊少女》曾令貝多芬極為感動。
（5）女演員索菲亞·穆勒也成為“舒伯特迷”。索菲亞是當(dāng)時的名演員，她親自演唱《圣母頌》，感動了許多人。歌曲《圣母頌》由英國詩人司各特的《湖畔夫人》譜成，完成于舒伯特陪弗格爾57歲回故鄉(xiāng)之際。
（6）到1825年，“舒伯特圈”人數(shù)大增。新增了巴恩費爾德（學(xué)法律但喜愛音樂和演劇）、拉賀（年輕的名作曲家）、安娜·米爾德（最有名的女歌手）。這位女歌手還答應(yīng)出演新劇《格瑞申的伯爵夫人》。
人生如波浪，有起就有伏，有順利就有坎坷，起伏疊蕩，躑躅而行，這就是人生的過程。有的人雖無大才，卻機緣巧合成功了；有的人雖才華過人，卻總是與機緣失之交臂。有的人在成績面前趾高氣揚，遇到困難卻悲觀絕望沉淪，跌倒了再也爬不起來；有的人卻跌倒了也不在乎，重新爬起來，撲楞撲楞身上的泥灰繼續(xù)前行。舒伯特的一生處于低潮，起的少伏的多，順的少逆的多，跌倒的多爬起來的更多，如今他的事業(yè)終于出現(xiàn)好轉(zhuǎn)，后面是不是該盡快乘風(fēng)高飛、扶搖直上呢？
也許只有上帝知道，此刻，對29歲的舒伯特來說，他的生命如同陪伴在他身邊的那些少的可憐的燈油一樣變得微弱起來，再燃燒2年，將隨風(fēng)熄滅，永不復(fù)生。
? ? ? 對此，舒伯特和他的友人們，一無所知！
? （七）最后的哀歌
惡魔正在一步一步襲來。1826年晚春，歌劇《格瑞申的伯爵夫人》的劇本，被駁回。其實，這幾年里舒伯特已經(jīng)不斷受挫。1823年，歌劇《共謀者》的劇本被駁回。歌劇《菲拉布拉斯》在兩星期之內(nèi)完成，但未收到上演出通知。歌劇《歐麗安特》首演失敗。1824年，《B小調(diào)交響曲》只寫了3章放棄。到1825年，桑萊斯勒博士家的“星期五音樂會”，由之前的大規(guī)模聚會變成小型聚餐。
朋友們都勸舒伯特說，別浪費時間再去寫那些歌劇了，你最擅長寫歌。但他說一定要在歌劇舞臺上讓世人震驚！當(dāng)然，也會繼續(xù)寫其他方面的曲子。于是，他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什么也不管不顧。
這一年，舒伯特已經(jīng)29歲，還是單身。他親眼看著老爹斯帕文、畫家卡普懷塞等朋友，一個一個先后結(jié)婚成家，心里不免有些著急、落寞。
7月的一天，他來到小飯館，正在等上菜，隨手翻閱著莎士比亞的詩集，看到《聽，聽，云雀》的詩句，一股說不出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天上白云飄飄，四野蔥籠靜謐，山溪在流淌，云雀在歌唱，在這情甜意蜜的時光里，該想起什么呢？假如想起了心愛的姑娘，心情是不是該明朗、歡快呢？當(dāng)時，舒伯特因為沒帶譜紙，便拿起菜單，在它的背面，不到20分鐘，一口氣寫下這首名曲《聽，聽，云雀》。這就是舒伯特的神奇之處。他的心境始終是樂觀歡快的，只不過偶然有一些淡淡的憂傷，不是嗎？
1827年3月26日，春光本應(yīng)明媚，大地剛剛在春風(fēng)里復(fù)蘇，天空突然大雨瓢潑。就在這一天的傍晚，貝多芬與世長辭，消息頓時傳遍奧地利，傳遍各國。據(jù)說，貝多芬晩年，在重病中拿著舒伯特的樂譜，仰天長嘆：“真是相知恨晚，我們離的這么近，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相見？這曲子里有神一般的光芒，我的靈魂是屬于舒伯特的。”于是急召舒伯特來，二人見面后握手擁抱，什么也說不出口！世事真是難料，那竟是兩位天才最后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面。
? ? ? 如今，貝多芬突然離世，舒伯特想起此前的見面情形，禁不住淚如雨下。
3天后，在貝多芬的葬禮上，舒伯特舉著火把，親自扶棺送行。葬禮結(jié)束，他與友人為這位偉大的音樂家干了一杯，說：“現(xiàn)在一位偉人已經(jīng)被我們送走葬下，斯人已去，世事無常，那么誰將是下一個被葬之人呢？”沒想到，18個月之后，他成了被送葬的人。
這年10月，舒伯特為穆勒的抒情詩集《冬之旅》，譜寫了24個曲子，其中6曲在一個早晨完成，似從夜夢中流出一般。他親自演唱，令友人激動不已。可老爹感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為什么這首曲子里帶著一絲凄涼？
舒伯特說：“現(xiàn)在我真想去見見穆勒，要耐心地鼓勵一下這個失戀的詩人。”
? ? ? 舒貝爾提醒說：“你沒有聽說嗎？報紙已經(jīng)刊登了，很不幸，不久前33歲的穆勒在家鄉(xiāng)美因茨逝世了。”聽了這話，舒伯特臉上現(xiàn)出一抹驚恐，半天沒有說話。
巴恩費爾德說：“舒伯特，我一生有個最大的愿望，我一定要替你舉辦一場對外作品發(fā)表會，觀眾不單單只是咱們這一群人。其實，我們大家都想將來給你開一次大型的音樂會，費用什么的你不用管。”這位巴恩費爾德就是舒伯特3年前新結(jié)識的友人，學(xué)法律但喜愛音樂和演劇的又一個患難知交。
1828年3月26日，貝多芬逝世一周年之際，舒伯特的作品音樂會在維也納隆重開幕，現(xiàn)場盛況空前，掌聲如雷。舒伯特不得不應(yīng)觀眾要求，多次往返舞臺加演，至此他的人生被推向了最高點。他賺了800弗羅林，馬上買了一架好鋼琴。然而，有誰會知道，8個月后他將再也無法享用新琴。
9月，舒伯特重病，搬到二哥費迪南德地處郊外的家居住，妹妹特麗莎常天照顧。好友斯帕文、舒貝爾、弗格爾、約瑟夫·胡登巴勒、利奧波德等紛紛前來陪伴。舒伯特非常愛好大自然，每天在郊外散步，用新買的鋼琴很快又作曲3首。
10月，兩兄弟一邊散步，一邊回憶著童年的往事，還有小時候他們一起演奏家庭四重奏的美好時光，又譜出新曲《信鴿》。他們拜謁了音樂前輩海頓的墓地，還前往維也納市區(qū)，拜訪了41歲的宮廷指揮家兼對位法專家西蒙·席克特。舒伯特說，他想學(xué)對位法和賦格（遁走曲）。
11月19日，舒伯特病危，彌留之際抓著墻壁生硬地說：“貝多芬不在這里，這已經(jīng)是我的終點了！”緊接著，閉下雙目，再也沒有睜開，享年31歲離開塵世。
就這樣，一位12歲任樂隊指揮，13歲寫出第一部作品，14歲寫出第一首歌曲，16歲寫出第一交響曲，才華橫溢卻一生未受人重視的藝術(shù)天才；一位平均每年創(chuàng)作70部作品，每5天出一部新作，14年持續(xù)密集創(chuàng)作1000多件作品，速度神奇、世間罕見的音樂奇才，永遠離開了我們。
就這樣，一位生于貧寒、一生在貧寒與不順中度過，沒有固定的職業(yè)，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沒有人保護，完全依靠友人支持扶助過一生，活著時受人冷遇，連作品的發(fā)表都求不到，死后才成名的作曲大師；一位不僅富有音樂才華，更富有人格魅力，如磁力一樣創(chuàng)立讓人羨慕的舒伯特圈，給愛過他的朋友留下無盡的快樂和友愛，卻也留下無盡的哀思與悲痛的樂人知己；一位不畏貧寒、不懼困難，在音樂的田園里孜孜不倦，默默耕耘，能從腦中瞬間流出美妙音符的藝術(shù)志士，帶著他未盡的事業(yè)，未完成的夢想，未實現(xiàn)的志愿，回到了上帝的懷抱。
就這樣，一位才思泉涌、地位低下、一貧如洗，卻偏偏受上了不該愛上的人，那愛情之花沒等開便注定要枯萎凋零落下的窮藝術(shù)家；一位超脫沉靜、砥礪前行，在短暫的31個春秋里，朝著目標(biāo)，永不停歇的滄桑旅者；一顆心懷夢想，也心懷慈悲憐憫同情，如鳴蟬、似油蛉、若夜鶯，一生低調(diào)歡唱，雌伏蜇居，卻光輝無限的偉大的靈魂，給后人留下無數(shù)美妙歡快的歌聲，同時也留下無盡的同情與哀嘆，隨風(fēng)逝去，隨云飄散，化作精靈般的音符回蕩在歷史的天空！
? ? ? 身后，他只留下幾個硬幣、一些破舊的禮服，價值不過25弗羅林。此外，還有大量他自己都沒有親自聽過的、黃金難以買到的音樂的手稿。這些樂稿就是他的生活日記、他一生感情的全部托付、一切幸福與不幸的印痕與軌跡。
舒伯特去世后，被葬在維也納威陵墓場，貝多芬的墓旁，從此與他一生崇拜敬仰的大師緊緊相伴，永不分離。費迪南德，舒伯特的二哥，為弟弟作了最好的安排。
舒伯特的離世，讓他的親人為之傷心悲痛，讓他的父親為之懊悔遺憾，讓世人為之同情失落。然而，也許，最痛不欲生該是他的好友老爹、梅爾豪費爾、舒貝爾、弗格爾、胡登巴勒兄弟、霍查弗爾、卡普懷賽、利奧波德、巴恩費爾德等人，因為他們失去了一位好朋友、一位好知己、一位世間最真最純的知音、一個永生難忘的藝術(shù)兄弟與靈魂支柱。
? ? ? 在葬禮上，眾友人舉燭扶棺，齊聲哀唱著舒伯特生前的作品《愿你平安》，為一個永遠也不會再回來的摯友送行……
不要悲傷，不要嘆息，不要哭泣，不要流淚。《聽，聽，云雀》，那云雀在天邊高唱；看，看那玫瑰、玫瑰、《野玫瑰》，在晨風(fēng)中盛開綻放；那《高山頂上》有多美，那《迷娘之歌》多么悠揚，那《湖畔的少年》多么純真……
遠方，遠方，那里有《牧人的哀歌》，那里有《獵人的晚歌》，那里有《流浪者的夜歌》……
? ? ? 遠方，遠方，那里有《小溪畔的年輕人》，那里有《美麗的磨坊少女》，那里有《紡車旁的瑪格麗卿》，那里有說不盡的《無窮的愛》，那里有久久不退去的迷人的《小夜曲》，那里有舒伯特在歌唱……
我的歌聲穿過深夜，向你輕輕飛去
在這幽靜的小樹林里
愛人，我等待你
皎潔月光照耀大地，樹梢在耳語
樹梢在耳語
沒有人來打擾我們，親愛的別顧慮
親愛的別顧慮
舒伯特去世后，“舒伯特圈”解散，無疑他是朋友們的靈魂核心。
傳說天鵝在死之前會發(fā)出最響亮的悲鳴。出版家哈斯林格把舒伯特去世前半年譜出的14首歌，匯成歌集《天鵝之歌》出版。無疑，它是一位藝人離世前最動人的絕唱。
? ? ? 時間是最公正的裁判。幾十年后，舒伯特聲名鵲起。世人公認(rèn)，他是早期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是繼海頓、莫扎特、貝多芬之后古典主義音樂的最后一位巨匠，更是至今無人能超越的“歌曲之王”。他被后世譽為“小貝多芬”，因為二人的樂風(fēng)相似、靈魂相通。他也被被譽為“女貝多芬”，因為舒伯特的曲風(fēng)更為柔和抒情、無憂無慮。
（八）歷史之謎
借此機會，讓我們留一個題外話，供大家思考。舒伯特的一生是短暫的，莫扎特、舒曼、肖邦、門德爾松等音樂家也一樣，都是英年早逝。其實，縱觀18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在前后150多年的歷史里，西方文學(xué)和藝術(shù)界出了一大批名家大家，他們不少如流星一般都早早殞落，卻在歷史的夜空里劃出最閃亮的光芒。
作家：狄更斯56歲、薩克雷52歲、巴爾扎克51歲、梭羅45歲、果戈理43歲、莫泊桑43歲、愛倫·坡40歲、《簡愛》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39歲、普希金38歲、詩人拜倫36歲、《傲慢與偏見見》的作者-簡·奧斯汀32歲、《呼嘯山莊》的作者－艾米莉·勃朗特30歲、雪萊30歲。
? ? ? 哲學(xué)家：尼采56歲。
? ? ? 畫家：馬奈51歲、梵高37歲。
? ? ? 音樂家：舒曼46歲、肖邦39歲、門德爾松38歲、莫扎特35歲、舒伯特31歲。
文學(xué)家中，英國詩人雪萊年齡最短，僅30歲。畫家中，梵高最短，僅37歲。音樂家中，就是我們本文介紹的舒伯特31歲。究竟為何會出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似乎是一個謎。
? ? ? 有人說，他們并非凡人，他們是上帝派來的使者，因為他們早早完成了派遣到人間的任務(wù)，便返了回去。然后在另外一個世界，繼續(xù)做著自己所喜歡的事情！我們寧愿相信它是真的！
? ? ? 最后，讓我們以英國作家哈代的詩結(jié)束本文，并為這些才杰志士們?yōu)槿祟愇拿髋c進步作出的巨大貢獻，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時光真是令人悲傷。
它偷走一半，又讓一半存留。
于是，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黃昏之軀，
正搏動著一顆正午之心。
遠處別離的樂曲
? ? ? 正漸漸衰弱與沉寂……
參考資料：
1、《舒伯特：古典音樂最后一位巨匠》：江西高校出版社。
2、《豐子愷講音樂》：東方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