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你,你也恰好喜歡他,可是親愛的,那并不是愛情。
1
蘇曼圖躲在樹后面,悄悄地觀看那場正在進行的婚禮。新郎明朗帥氣,新娘端莊美麗,大家臉上的笑容就是最好的祝福。
“挺好的一對。祝你幸福,喬麥。”蘇曼圖在心里默默地說了一句祝福的話,然后不敢再看,轉身離開。
此刻的她,才真正體會到徹底失去一個人是什么感覺。那是心里空了一塊,再也填不滿了。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她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有個人撞了她一下,沒有道歉就匆匆離去。她也不以為意,只是看著對方的背影隱沒在人群中。
直到又走過了兩條街,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丟了。
這一刻,她寧愿自己丟的是包里的幾千塊錢現金,或者手上的純金手鐲,或者脖子上的鉆石項鏈,甚至是整個LV包包丟了都行。
最不愿丟的,就是那只早就落伍的諾基亞手機。
她到最近的報警點報警,連警察都說:“找回來的希望渺茫。反正都那么舊了,換個新款的手機吧。”
“可是這只手機對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滿大街的蘋果這小偷不去偷,干嘛要偷我的諾基亞啊。”她想讓警察同志幫忙去找找,說不定那個小偷現在還在附近作案呢。
“不好意思,警力有限。你都說你的手機不值錢了,也許小偷也這么覺得,直接給你扔垃圾桶里了。”警察覺得倒是有這個可能。
于是那個下午,那條步行街上的人仿佛看到了一個瘋女人。穿著考究的套裝,背著限量款的包包,戴的首飾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卻在翻垃圾桶。
蘇曼圖翻遍了整條街的垃圾桶,沒有找到她的諾基亞。
終于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痛哭出聲,讓所有人看見了自己狼狽的模樣。
照片視頻可以上傳到電腦上保存,可是手機短信不行。那個手機里,有喬麥給她發的幾百條短信。現在,終于是消失不見了,就像她與喬麥的感情,終于也在今天徹底劃上了句號。
再見,也許就是陌路。
2
四年前
“你們說我,身高175,體重115,腿長100以上,雖不是傾城佳人,也是長相清秀。校籃球隊的主力,一桶水扛上六樓不費力。文能提筆定乾坤,武能揮拳揍色狼,怎么就找不著對象呢?”蘇曼圖從籃球場上回來,還沒洗澡,就跟室友一通抱怨。
今天下午她們隊跟隔壁學校的籃球隊切磋,對方被她們完虐。輸了比賽之后,對方卻嘲笑她們是一群女漢子,注定找不到男朋友。還特別囂張的叫來了各自的男朋友,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的,還幫忙擦汗、揉胳膊、捏肩、捶腿。
蘇曼圖覺得她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勝利的喜悅就像天上的煙花,雖然美好,但是“嘭”的一聲,眨了個眼就沒了。
“饅頭,要是你把性別換一下,我們保證你能找到一堆對象。”晚晴頭也不回就給了她一個建議。
“哼,你們想讓我彎?我蘇曼圖寧折不彎。”隨手把籃球扔到陽臺上,她拿起毛巾去洗澡。
大三了,還沒談過戀愛,蘇曼圖覺得有點憂傷。她每天的生活除了睡覺、上課,就是吃東西,然后到籃球場訓練。室友們都說,她這樣能找到男朋友才是見鬼了呢。
每天訓練結束后,她會到食堂的小龍面點那里買兩個蕎麥饅頭。時間久了,做饅頭的師傅跟她熟了,就每天給她留兩個。
“師傅,兩個蕎麥。”這天她正沖著窗口喊,喊完就聽見周圍一陣哄笑。
“喬麥,這里有人花錢買你耶,還一次就要兩個。”一個胖胖的男生拍了一下喬麥的肩,開起了玩笑。
喬麥不以為意,還好心提醒她:“沒有吃的了,我們剛剛買完了。”
蘇曼圖轉頭看他們一眼,大部分都穿著籃球服,看來也是剛打完球回來。
“我來就有。”話落,果然師傅遞出來兩個熱騰騰的蕎麥饅頭。喬麥一行人頓時心里不平衡了,叫嚷著先來后到,怎么她后來的還有更熱乎的饅頭?
“我花了錢的,早就預定了一年的饅頭。”說完蘇曼圖掃他們一眼,拿著饅頭,高昂著勝利的頭顱揚長而去。在掃到喬麥時,眼神多停留了一秒,時間短暫,大家都沒察覺。
留下一群男生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要知道,他們平時在女生面前可是很受歡迎的。大學時候,會一項或者多項技能的男生,比如說會打籃球,或者會彈吉他,只要不是特別丑,基本上是很受女生歡迎的。
他們這一群人,平時女生在他們面前多是小鳥依人的,或者溫柔可愛的,或者嬌羞動人的,今天卻碰到了一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
“她是誰呀?這么拽。”良久,有一個人終于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蘇曼圖,小名饅頭,校女籃主力。打球的時候可猛了。”
“你們說,她們女籃能比咱們厲害嗎?”這個問題卻沒人回答。
“走走走,回去沖涼去。”一群人搭著肩朝宿舍走去。面點師傅看著他們的背影,感嘆了一句,“年輕人真有活力”。
3
蘇曼圖沒想到這么快又會與喬麥一行人遇上,就在籃球場上。本來學校專門劃了一個場地給女籃訓練,蘇曼圖到的時候,發現地方被人占了。
仔細一看,就分辨出了喬麥那張臉。
他應該是屬于很受女生喜歡的類型,高大,會打籃球,五官雖說不是特別精致,卻是看著很舒服,很有親和力,典型的陽光青年。
可是,這也不能讓她拱手讓出自己的地盤。
“喂,你們占了我們訓練的地方。”她直接站在球場邊上吼了一嗓子。一下子就把他們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了。
“誰規定這了是你們的地方了?”
“學校分給我們的。”
“我們不知道啊。你們知道嗎?”又是那個小胖子,蘇曼圖瞪他一眼。卻也無可奈何。仔細回想一下,學校確實沒出什么文件說明這塊地方是她們訓練用的。可是讓她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她可不干!
“老江,還是算了吧。咱們也打了這么久了,干脆回去吧。”是喬麥,他提議讓出場地。
蘇曼圖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喬麥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不行。這樣,大家都是打籃球的,咱們就來比一比,誰贏了誰就在這兒打球。公平公正公開。”江山卻不干,他可記得蘇曼圖那天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兒,讓他著實郁悶。
于是,一場三對三的比賽展開。喬麥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他們口中的猛是什么樣。
他們男生輸了比賽,江山臉上更是被蘇曼圖一個肘擊,青了一大塊,看著都疼。
于是,蘇曼圖再次趾高氣揚地從他們面前走過,依舊高昂著她勝利的頭顱。
喬麥只覺得好玩,這個女生,似乎從來不知道服軟。其實,只要她肯跟他們好好說話,稍微撒撒嬌,大家應該都會很樂意讓出場地來的。
可惜,蘇曼圖偏偏喜歡使用武力解決問題。能動手的,絕不動嘴!
一群男生灰溜溜地走了。江山摸著臉上的傷,一邊吸氣一邊說:“喬麥,干脆你去追那個蘇曼圖吧。聽說她還沒談過戀愛呢。要是你把她追到手,我們以后就不愁場地的問題了。”
喬麥腦海中閃過蘇曼圖那張驕傲而清秀的臉,似乎每次見她,她都活力滿滿,勁頭十足,即使在球場上跌倒了,也不會喊痛。
太堅強的姑娘,大概不會招人疼吧。
鬼使神差的,喬麥聽見自己說了一聲“好”。
4
喬麥正式開始追求蘇曼圖,準確地說,也不是追求,他只是在學校的很多的地方開始跟蘇曼圖偶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嗨,這么巧,不如一起吃吧。”蘇曼圖跟晚晴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再次遇到了喬麥,這次他是一個人。
晚晴看著她,眼神里分明寫著“這是誰啊”。她不急不緩地扒一口飯,慢慢咀嚼十幾下,接著緩緩咽下,然后才介紹:“他是喬麥,我們在球場上爭過地盤,沒奸情,就這樣。”
喬麥聽到那一句“沒奸情”差點噴飯,這姑娘當著他的面就不能委婉一點嗎?
“淡定淡定,你激動個屁啊。”蘇曼圖給他一個大白眼。
“咦,他是喬麥,你是饅頭,你倆正好是絕配呀。”晚晴在一邊倒是跟發現新大陸一樣,居然就給他倆配成對了。
蘇曼圖照樣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蘇曼圖,其實上次場地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問過老師了,他說那塊場地確實是你們專用的。在這里我代表他們跟你道歉。”
“沒事沒事,反正我們也爭回來了。”蘇曼圖一邊繼續吃飯,一邊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喬麥早知道她會這么說,跟他猜想的一樣,她是不會斤斤計較的。
“那,我改天請你吃小龍蝦吧,算是賠罪。”
蘇曼圖歪著頭想這頓免費的午餐應該到哪里吃。彼時,陽光正好,透過食堂的窗戶斜照在她的臉上。不施粉黛的臉白里透紅,連上面的絨毛都透著活力。
在這一刻,喬麥覺得,有什么觸碰了他的心里柔軟的部分。
“別改天啊,就下周二吧。旁邊科大的北門外有一家小龍蝦特別火,我們去吃。”蘇曼圖興致勃勃地選定了地方。
喬麥看她這副高興的樣子,自己也跟著高興起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錢包即將被掏空。
5
那天蘇曼圖她們跟科大有一場友誼賽,對方是發起人。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
她現在一門心思跟眼前的小龍蝦戰斗,面前的殼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喬麥默默地摸了一把錢包,為即將離自己而去的人民幣默哀了一分鐘,然后也努力奮戰起來。
最后,蘇曼圖喝光了最后一口檸檬茶,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
喬麥最后看一眼錢包,自覺地去付錢。
誰知道,賽場上蘇曼圖發現自己不對勁,她肚子不舒服,一陣陣的絞痛。難道是小龍蝦吃多了?可是以前也吃過這家的小龍蝦,比這次還吃的多都沒事。而且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沒理由還痛啊。
正在納悶,對方一個隊員撞過來,她躲閃不及,被撞到了肚子,這下更慘了。她趕緊示意教練喊暫停,要求換人。
“你今天怎么回事?”教練對她的要求很不滿。
“教練,我肚子不舒服。你也不想明天兩邊都在傳我們江大的籃球隊員被人在球場上打出屎來這么難聽的頭條吧。”她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跟教練解釋,然后飛快地奔向衛生間。
喬麥在一邊看到了,也覺得奇怪。他們是一起吃的飯,他卻完全沒事。
恰好這時他走到了科大一群女生那里,聽到有人在說蘇曼圖。
“那個蘇曼圖平時不是很厲害嗎?我看她今天別想下場了。”
“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看她剛剛狀態就不對了。”
“她今天中午在我們學校北門吃小龍蝦,正好是我舅舅開的店。我就在她的檸檬茶里加了點料。”那個女生一邊捂著嘴笑一邊說,“保管她今天兩腿發軟路都走不動,更別說打球了。”
說完幾個女生一齊笑起來,好像她們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你們太過分了,打不贏就使這種卑鄙的手段。”喬麥沒忍住,大聲斥責她們。那個女生很快認出了他就是跟蘇曼圖一起吃小龍蝦的人。準備拉著同伴走開。
可惜她的同伴也不是沒事省油的燈。雙方三言兩語就吵了起來。
等到蘇曼圖回到球場的時候,就看到喬麥臉上被抓了好幾條紅印。而他呢,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一直在躲閃。奈何對方人多手多,根本躲不掉。
“給老娘滾。”蘇曼圖一腳踹翻了一個,一聲大吼,把他們都嚇住了。
“他是我罩著的,你們還敢動手?這么好看一張臉你們也下得去手?”喬麥這時才驚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很疼。這群女生都留著長指甲,簡直是殺傷性武器啊。
等等,剛剛蘇曼圖說他的臉好看?怎么聽了心里喜滋滋的呢?
“她們在你喝的檸檬茶里動了手腳。”喬麥趕緊告訴她實情。蘇曼圖聽了,簡直氣死,她生活簡單,沒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卑鄙之人!同時心里又很開心,因為有一個人愿意為了她跟別人打架。
這大概就是被保護的感覺吧,還挺不錯的。
事情的結果就是,那群女生自知理虧,直接跑了。蘇曼圖帶著喬麥去校醫院上藥,順便給自己買了止瀉的藥。
6
喬麥對著鏡子往自己臉上貼創口貼,卻怎么都貼不準,只好求助于蘇曼圖。
她也沒跟他客氣,把他的臉上貼滿了創口貼,然后在一邊哈哈大笑,連肚子痛都忘記了。
“饅頭,我們在一起吧。”喬麥看著她開心大笑的樣子,心為之動,那句話就這么自然地說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蘇曼圖一時愣在那里,表面平靜,內心卻激動萬分!
二十一年了,終于有人要跟她在一起了,請允許她先激動一會兒。
“咳咳,好的呀。”她咳嗽兩聲掩飾激動,就這么答應了。
當兩人手牽著手出現在江大的時候,蘇曼圖還是那副驕傲的模樣。喬麥的表情就有點微妙了。
他突然想到了江山那天說的話。蘇曼圖沉浸在戀愛的喜悅里,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分別之后,兩人回到了宿舍。喬麥怕江山他們出去亂說,暫時隱瞞了自己已經跟蘇曼圖在一起的事。而蘇曼圖則是高興地宣布,她脫單了。周末請全宿舍的人一起去吃必勝客慶祝。
晚晴在聽說了她的男朋友就是喬麥后,只說了一句:“早就說你們倆是絕配啦,還說沒奸情。”
從那以后,蘇曼圖的生活多了幾件事,跟喬麥一起吃飯,陪喬麥上課,以及看喬麥打球。
她們談戀愛的方式,大概就是吃,連逛都省了。
像打水,打飯,拿外賣,取快遞,換水,修電腦這種事,完全用不著喬麥,因為蘇曼圖自己就可以搞定。不僅搞定自己的,連室友的也一塊辦了。
所以她們經常一邊抱怨,“有了饅頭我們還怎么找男朋友啊”,一邊又叫著,“幫我帶一份青椒肉絲”。
喬麥深深地覺得,自己在蘇曼圖面前沒有存在感。雖然兩人跟其他談戀愛的男女一樣,有時間就一起上課,下課了就一起吃飯。要么就是對方打球的時候,另一個就在旁邊陪著。
蘇曼圖大大咧咧的,沒覺得這戀愛方式有什么不對,可是喬麥不這么覺得。
他有時候會問自己,你喜歡蘇曼圖嗎?
喜歡,可是他也知道,他還不愛她。
兩人戀愛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爭吵,依然發生在球場上。
喬麥他們來晚了,沒有場地了。那個時候他們已經知道,喬麥已成功拿下了蘇曼圖。江山鼓動喬麥去向蘇曼圖借場地。
二十多歲的男孩子,大多是愛面子的。幾句激將的話一聽,就沖過去找蘇曼圖了。
“不行,這里是我們用的。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影響大家的訓練。”蘇曼圖一口回絕。喬麥還沒有回頭仿佛就聽見了其他同伴的嘲笑。
江山更是直接在那里喊:“喬麥,你行不行啊,這是不是你女朋友啊,這么不聽話?”
他覺得自己的面子都丟盡了,望著蘇曼圖的眼神里都暗含著乞求了。可是蘇曼圖壓根不會妥協,在她看來,怎么可以因為自己的男朋友就影響大家的訓練時間呢?
7
“蘇曼圖,你就是自私,不顧我的感受。”喬麥生氣地吼了她,“你當我是你男朋友嗎?你看看他們的女朋友,哪個像你一樣?”
要是這個時候,女孩子服個軟,用委屈的表情說一句“你居然吼我”,那么很多問題就可以輕松解決了。可惜,蘇曼圖是最不會服軟的一個姑娘。
“你給老娘滾。你覺得他們的女朋友好,你找他們的女朋友去啊。在老娘這兒找什么存在感呢。”
“要不是當初他們鼓動,我才不會……”喬麥一時生氣,差點把實情說了出來。即使只說了一半,蘇曼圖也覺出了不對勁。
“當初不就是為了找你借場地才追的你嘛,現在你不肯借,那我們還浪費什么時間,咱走吧。”江山在一邊直接說出了實情。
蘇曼圖沒想到,真相是這么的可笑!
她氣不過,直接將手中的籃球扔了過去,江山沒有防備,臉被砸了個正著。
“蘇曼圖你這個潑婦,誰他媽會喜歡你呀。你這種人注定一輩子沒男人要。”他一邊捂著臉,一邊還在那邊叫囂。
她聽不見他的罵,腦海里回想起的,還是那次他為了她跟女生打架,被抓破了臉,她糊了他一臉的創口貼。
她在那里笑,他也不惱,就在旁邊看著。那時候,她以為,他們已經互相喜歡,原來從頭到尾只是一個笑話。
她轉身離開了球場,喬麥在那里叫她,她卻不敢回頭。這一次,她終于是低著頭離開了球場。
長這么大,蘇曼圖第一次允許自己懦弱,允許自己逃避。她害怕一回頭,就聽見他親口承認那個事實。
同樣,喬麥也沒有追上去的勇氣。兩個人就這樣,生生地從彼此身邊逃開。
8
不久之后的校際聯賽上,蘇曼圖明顯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被人撞倒,教練在場外看著,記得抓耳撓腮,頭發都薅掉了幾把。
“蘇曼圖,你給我清醒一點行不行啊?”
“啊?”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她下意識地回頭。正在這時,對方帶球過來,將她絆倒了,接著她的腳踝被踩了一腳。
她似乎聽見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還聽見了教練的喊聲,和晚晴她們的哭聲……
醒來的時候,她在醫院。爸爸在旁邊坐著看文件。見她醒來,先是責備。
“叫你別打籃球。像你李叔叔張叔叔家的姐姐妹妹們一樣,學學插花呀,畫畫呀,或者打打高爾夫球也是可以的呀。一個女孩子偏偏要去打籃球,現在好了,骨頭都斷了。”說完又是一臉心疼。
“爸,要是媽媽還在,一定不愿意聽你這樣說的。她就很喜歡打籃球啊。”聽她這樣說,爸爸也無法反駁了。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見喬麥,哪怕他給自己一個解釋,自己也愿意原諒他。
她發消息給晚晴,晚晴卻回她:“別提那個王八蛋了。他跟室友還有新認識的女生一起出去旅游了。”看到消息的一瞬間,蘇曼圖再次覺得自己可笑。
原來她的這段初戀,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醫生來查房的時候,告訴了她一個不幸的消息:她以后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打籃球就屬于這個范圍。
什么是絕望,蘇曼圖在這一刻體會到了。更悲哀地是,她發現自己還是想著喬麥。
爸爸提出送她出國去讀研究生,順便治療,說不定以后還可以康復。說到底,爸爸還是疼她的,如果不能打籃球讓她不開心了,那么爸爸還是寧愿她開開心心地打籃球。
可是現在,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而且還是爸爸不能解決的。
沒有等到喬麥的只言片語,她最終選擇接受爸爸的建議。去國外也好,既可以治療身上的傷,還可以治療心里的傷。至少,她要讓自己還有打籃球的機會。
感情和籃球,她總得保住一個。
出國前一天的傍晚,她跟喬麥說會在籃球場等他。她對自己說:“如果喬麥出現并挽留她,那么她就留下來。”
可惜,她從黃昏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凌晨,從凌晨等到天亮,也沒等到那個人。
飛機上坐著的,是一個孤獨的靈魂。
9
四年后,她收到晚晴的郵件,說喬麥要結婚了。她覺得她應該回來看看,親手結束這段感情,畢竟,他們當時誰也沒說再見。
她穿上考究的套裝,戴著閃耀的首飾,拎著限量款的包包,化上精致的妝容,準備去參加他的婚宴。
可是即便她打扮得比新娘還隆重,還沒走到門口,她就失去了勇氣,只敢躲在遠處,偷偷地看著。
喬麥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新娘大概就是男人普遍認同的小鳥依人型。大家紛紛送上祝福。
她沒有當面祝他幸福的勇氣,只好在心里說一句,然后默默走開。
手機被偷了,最后一點關于喬麥的印記也消失了。可是她知道,有些傷,還需要時間去復原。就像她的腳踝,每到陰雨天,就來提醒她,那里曾經傷過,而且一直沒有完全復原。
記憶也時不時地提醒她,有一個人,她曾經錯過。即使她現在變成了大家都喜歡的模樣,那個人,也不會再回來。
最后來接她回家的,是爸爸。
曾經她多么希望爸爸告訴她,是他不讓喬麥來的,這樣,她還可以在心里存一個希望,不是喬麥不挽留她。
可是晚晴幾句話就把她打回現實。
“你以為他愛你嗎?如果他愛你,怎么會跟你冷戰?如果怕失去你,怎么會不跟你解釋?我說錯了,喬麥和饅頭不一定是絕配。你們當初憑著一點朦朧的好感就在一起,然后分開。”
“那點好感,在你心里筑成了一道墻,日益堅固。在他心里卻化成了水,早就消失不見了吧。所以,你是不是該醒醒了?”
是啊,她該醒醒了。這段感情,于喬麥,可能就是學生時代的一場玩笑,卻成了她心頭的朱砂痣。
君若無心我便休,自此山水不相逢。
那只意外丟失的手機也許就是天意。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從此山高水遠,與喬麥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