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燃起了讀史的興味,遂買來磨劍著的《讓你愛不釋手的極簡中國史》,看那朝代興廢更迭,潮起潮落,生亡轉瞬,突然心生感嘆人生的沖動。
長到二十幾歲,童年已遠,少年不在,青年正值。這個年紀,對人生開始慨嘆似乎還太早,但也算是歷經了一些人事,目睹過生離,也經受過死別。這短短人生若放入浩蕩的歷史長河中去漂流,將是何其渺茫,他們,一長一短,一寬一窄,一個在于某個人在于某個朝代,而另一個則包羅萬象,在于過去所有人所有朝代。心想人生在歷史長河中碰撞出的浪花一定細碎如夢,而在這細碎的浪花中又同樣看出他們的共通之處。
譬如這朝代的興廢更迭,人生如此。
每時每刻都有人生,亦有人死,生了的占了死了的的地位和資源,一如秦取代周,漢取代秦,唐取代漢,而宋又取代唐,都是后者占領前者的領土、財富、人民……被取代的朝代很快就會被世人忘卻,成為符號,人生亦如此。回看自己家庭的變遷,祖母早已入土,外甥正在長大,全家的重心從年邁的老祖母到了幾歲的孩童,祖母漸漸淡出了這個家庭的記憶,在日漸的時間流沙沖刷下,我甚至已經快想不起當我眼睜睜目睹她吐出最后一口氣那一刻心里萌生的絕望,儼然,逝者已矣,即便我曾經那樣愛著她并受著她的愛,也能在逾約十年的時間里將她濃縮成一個符號,永遠放在了某一個開始忘記的夜晚,我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新生的后輩還會記得這個家里曾經生活過一個叫曾祖母的人了。
事物在無時無刻變更,所謂的永恒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那些在牧師面前許下的永恒諾言并不是墓志銘,不會永遠刻在那里;那些在小時發誓要一輩子做朋友不離不棄的玩伴,已經不在身旁;那些以為一輩子都會深陷其中的情感,在今天看來是那么稀疏平常。所以不再依靠不再相信,即便依靠與相信,也只限于一時,將這人生看作一個人的旅程,才能在這興廢更迭的世界里勇敢踏實地向前。
再說這朝代的潮起潮落,人生更是如此。
一個人從初生兒開始,長到青壯年,然后就開始了衰老,是起再落;一個人單個時期的仕途商途也是起起落落,今日的乞兒或許就是明日的地主,今日的地主說不定成為明日的乞兒。一如朝代從興到衰,又從衰到興,東山再起,又落日歸西,直到死亡,這場潮起潮落的游戲才算完結。
有一個句話叫做“好漢不提當年勇”,若現狀為勇,又何足將“當年”掛于齒,足以見得人并不能時時謂“勇”。這句話無一例外地適應十有八九的人,每個人都有輝煌的時候,也不乏暗淡的時刻。正是三十年在河東,三十年在河西,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所在的不同境遇罷了。
深得潮起潮落是永恒的自然律,并不教你得過且過,只是在遭遇落寞之時,能以此言語慰藉心靈,以豁達亮麗的心態接納自然率,在災難來臨之時提點自己經得起“起”,也受得住“落”。
最后再言這朝代的生亡轉瞬,人生無疑亦同此。
一恍而過的心境,相信誰都不陌生,經常感覺昨天還在家門口河邊那棵千年老樹樹根的樹洞里掏雞生的蛋,今日就在一個離家千里的城市生活,零碎的記憶經常在不經意間就閃過,待要捕捉好好回味一番時,卻發現怎么都回憶不起來那些細節,就像早晨醒來記不起昨晚做的夢。這讓我確信自己如果有幸步入老年而后老死,也不過是一瞬間的轉換,如這史書,翻過一頁,一個朝代就沒了。
記得以前在課本上學到一種朝生暮死的蟲子,名為“蜉蝣”,小小年紀的內心里盡是對它們的憐憫,這小生命只經一個晨昏,就終了此生,都沒歷經寒暑、四季、更別提年歲了。殊不知,其實人也如此,將這短短的七萬多個日子投入歷史的長河,定是毫無回響,甚至不起漣漪。將時間的單位拉升,到世紀、千年甚至宇宙的光年的時候,無疑,人生的長度無足掛齒,從長線段到短線段,再到一個點,而時間是直線,是找不到始終的。從這個維度去看人生,甚至都要去羨慕那朝生暮死的“蜉蝣”了。
人生如史,跌跌宕宕,起起伏伏,轉瞬即逝,更替如常。
如此,才愈加明了,時光不復,才愈要珍惜這此時此刻,誓死要保證這當下一分一秒是在做有意義的事情,雖然從一出生,就已在赴死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