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舞驚鴻人比花嬌
慶典是從日落開始的,夕陽西下,魔界子民便開始在四處張燈結彩。等到夜幕降臨,便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頗有幾分凡間元宵燈會的樣子。
夫妻倆挽著手,來到情人坡。未嫁的妙齡女子如同彩蝶,在山坡上翩翩起舞。女子看中心儀男子的表現就是為他舞上一段,若剛好這男子也看上了芳心已許的女子,便會取過女子手中的花枝,為她簪入發間,此舉多少有點束發結簪為人婦的意味在。
瞧見不少女子眼睛發亮地望過來,鳳九生了警覺心,急忙在她們圍過來之前,拉著東華離開了:“那個……我們還是不要來搗亂了吧。”眼角余光瞥見她們臉上的失望神色,天下男子何其多,我夫君你們就別肖想了,鳳九偷偷做了個鬼臉。
東華被鳳九拉著走,眼底盈滿了笑意:“想到要去哪兒了嗎?”
“先離開這里再說。”鳳九只想著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二人沿著長街散著步,來到一處裝飾得氣派的宅邸前。眾多女子以舞姿爭奇斗艷,都快趕上情人坡上的盛景了。門前坐著一個年輕人,身后站著七八個家仆,左右各有一名侍女,負責端茶、搖扇。看著陣仗,似乎是個富家子弟。長得還算端正,但是眼神太過輕佻,顯得輕浮放浪,鳳九暗想。
“那個……穿藍衣服的。”懶洋洋的年輕公子哥發了話,被點中的女子大喜過望,接著她款款走至他身前,每一步都千嬌百媚。只見男人從案幾上拿起一枝花,隨意地插入藍衣女子的發間,然后繼續在人群中物色起下一個。
鳳九蹙眉,不滿這人的態度與作為:“這是在選妃嗎?”好好的求偶風俗,怎么就被扭曲成這般了?這人也太不把女兒家的心思當一回事了。
這時候,男子的眼角余光瞥見了東華身邊的傾世之貌,雖然是站在暗處,可那讓人驚為天人的模樣硬生生地讓周遭的昏暗都明媚了。相形之下,那些載歌載舞的女子們都顯得遜色,他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急忙走到鳳九的面前:“這位姑娘,可否愿意嫁入我府中?”走近一看,更美三分,當真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年輕人的眼中流露出垂涎之色。
“公子抬愛,妾身早已嫁為人婦。”鳳九冷冷地瞪了這人一眼,臉色幾分鄙夷。
年輕人更是沉醉,美人發怒,也是風情。“原來是夫人,失敬失敬。”男人看了看東華,覺得他面孔生得很,在西荒,但凡是叫得上名號的貴胄他都見過,這人如此面生,想必不是什么人物。看著東華不怒自威的模樣,他暗想這人只是徒有氣勢罷了,不足為懼:“如夫人這般的絕代佳人,若是嫁入尋常百姓家,當真是明珠暗投,著實令人惋惜,夫人何不…棄暗投明?”
鳳九挑眉,神態和東華如出一轍。只見她柔柔地看向東華,故作驚乍地嘆了一聲:“哎呀!妾身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在這四海八荒,還有誰能比夫君更‘明’?”
東華含著笑,看著妻子的眸光更柔:“走吧。”
“你們……”公子哥的家世在西荒十分顯赫,那里受到過這樣的冷遇?他當下便氣得跳腳,吩咐手下攔住這二人。
長袖翻飛間,那些家仆紛紛倒下。那男子就是再沒見過場面,這一下,也明白了這個高大寡言的男人并不是一個能惹得起的角色,只得害怕地噤聲。他面帶惋惜地看著不斷遠去的紅色倩影,隨后他回到位子上,惆悵地挑揀起那些正向他大獻殷勤的姑娘們。他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方才那人,心思倒是不壞,就是蠢了點。”鳳九皺著鼻子,評價起來:“我問你,你們男人左擁右抱,真的會比較開心嗎?”無論是凡間,還是九重天,又或是南荒的大紫明宮,男人似乎就應該三妻四妾、尋花問柳。可是在青丘,認定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像是她外公、爹還有諸位成了親的叔伯也都是只娶一妻的呀。鳳九不明白。
“我不知道。”東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
聞言,鳳九看著他,抿著嘴笑得很樂:“嗯……改天去問問連宋那個花花公子。”這天宮的三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只怕,他也未必能回答你。”東華說得意味深長:“九兒,我覺得這其中緣由,你不需要去明白。”
心中才生起的疑惑立刻被滿腔喜悅給沖到了九霄云外,鳳九淺笑吟吟,她明白,這是他的承諾。
夫妻二人來到一處茶樓。置身其中,清沁的茶香四溢,周遭的擺設也甚為雅致。大堂的北面有著一處并不高的臺,四散在兩邊的樂伎或撥動著絲弦,或吹笛,合奏著悠揚的樂音,賞心又悅目。
雖是客似云來,館內卻不嘈雜:“真是奇怪…怎么來喝茶的大都是男的?”鳳九望了望四周,除了正在臺上演奏的樂女,她只看到寥落的幾個女子,心下隱約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或許,都去情人坡了吧。”東華悠然地拿起茶碗,吹了吹浮在上頭的茶葉。
“也是。”畢竟是一年一度的女兒節,待嫁女子確實不該來此處虛度光陰。
樂聲驟停,旋即,茶客們輕輕的談話聲也都停了下來。只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臺上,仿佛在期待著什么。鳳九被這鴉雀無聲的情景弄得有些緊張,是有……什么表演嗎?
撫琴的女子素手微抬,撥下了第一個婉轉的音節,跟著,其他的樂器如箏、笛、琵琶,也一個接一個地加入其中。這時候,一名傅粉施朱的女子從簾幕后緩緩現身,皓齒星眸,素白輕紗隨著蓮步輕移而微揚,舉手投足間,盡顯風嬌水媚。
“原來,這些人都是來看這位姑娘的啊。”鳳九恍然大悟,她笑著感嘆,這女子的舞姿著實不錯。
驀地,舞女展顏一笑,隨后她跟著樂聲,有節奏地步下寥寥的幾個臺階。所有人都張望著她的動向:“你說,絳雪姑娘會擇誰為婿?”鄰桌茶客的對話聲傳來。
“擇婿?”鳳九眉頭微蹙,心中不安起來。
果不其然!被人喚作絳雪的女子在鳳九這一桌停下了舞步,她含羞帶怯地凝睇著東華,顯然是看上了他。
茶樓里響起一片男客的嘆息聲,他們自知敵不過絳雪選中的男子。明明身邊已有傾世佳人相伴,又能得到才貌雙全的絳雪姑娘青睞,真是讓人眼紅不已啊。
鳳九扯出一抹自認友善的微笑:“絳雪姑娘,不好意思,這位已經名草有主了,姑娘還是另擇良婿吧。”
“沒錯。”東華唇角微勾,名草有主?他看著鳳九,有些興味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我不介意。”絳雪不以為意,不變初衷。只見她依舊含情脈脈地看著東華,完全沒把一旁的鳳九放在眼里。
可是我介意啊!鳳九簡直氣炸了。可是還不待她開口,絳雪拍了拍手,臺上的樂聲便變得急促起來。繁音急節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鏗錚!
絳雪隨著歡快的音節翩然起舞,纖腰款擺,水蛇般的身段婀娜多姿,嫵媚迷人的模樣,不知看酥了多少茶客的心。繁弦奏淥水,長袖轉回鸞,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眸一個勁兒地往東華的身上飄。
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對自家夫君搔首弄姿,鳳九氣得快噴火了,可是這么離開又實在有失風度。忽然間,她怒極反笑,仿佛已有了什么主意。
鳳九看著絳雪,清冷的眸光冰寒勝雪。不放棄是吧,好啊,那就按你們西荒的風俗來,本姑娘一定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東華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眼前起舞的女子不存在一般。他不動聲色地飲著茶,將鳳九不服輸的樣子盡覽無余,幽深眼底閃過幾絲笑意,或許,還有幾分期待。
鳳九站直身子,丹色衣袖輕揚,手中便多了一枝嬌艷欲滴的玫瑰,顏色如烈焰般明艷,與她一身的水紅衣裙相得益彰。
鳳九揚起一抹微笑,將纖細花枝送到嘴邊,紅唇微啟,貝齒輕咬綠枝。她星眸微嗔,如水中望月,云邊探竹。狐族女子本就天生魅惑,而九尾狐一族的女眷在百媚叢生中,又少有地帶著幾許明媚的天真,顧盼生輝間,便已撩人心懷。紅袖翩躚迤邐至,纖步凌波行若止。
絳雪一驚,急忙收攝心神,專心迎戰。她輕盈一跳,旋身之時,頭上的金步搖與翠色的玉石輕輕相碰,鳴聲清脆。回裾轉袖若飛雪,素紗帶起香風陣陣。明眸轉盼,絳雪看著面前似無所覺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
此時,樂聲變得更加輕快,鳳九嘴角微揚,鞋尖輕點地面,旋轉起舞的同時,也將絳雪逼到了一旁,腰間的鈴鐺敲出悅耳的樂音。想要投懷送抱?休想!秀足回蓮破浪,翻飛的赤紅衣裙一如燃燒著的炙熱火焰。
琴聲、琵琶聲漸漸變得婉轉。對這樂曲熟悉無比的絳雪看準時機,想要再度搶回原來的好位置,為的是不讓鳳九專美于前。隨著樂聲,女子蓮步輕移,想不動聲色地將鳳九擠開。
奈何鳳九也不是吃素的,只見她回身舉步,展顏一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纖纖微抬素白柔荑,袖口順滑而下,露出一截皓腕。裊裊輕折楊柳腰,身段似水,弱骨纖形。
不知何時,絳雪已經停了舞蹈,原本的孤傲姣麗的臉上滿是頹敗之色。她明白,自己是徹徹底底地輸了,因為艷光四射的鳳九已然奪去了所有看客的目光,更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有過絲毫停留。
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鳳九身上所穿雖還是那襲明紅衣裙,可舉手投足流露的姿韻卻完全不復方才的熱烈。冷香鬢影,清寒如絕世而居的空谷幽蘭,仿佛就在下一刻,她便要乘風而去。
東華眼光一沉,攫住鳳九纖白的手腕,微微使勁,便是溫香軟玉盈滿懷。
鳳九一驚,爾后向他粲然一笑,眉目微斂、盈盈惺惺之態,可謂是桃羞李讓。
取過她輕咬著的玫瑰花枝,東華輕輕一折,隨后不失輕柔地將之簪入她如云的發間。
偌大的茶樓里,只余絲竹婉轉,琴聲悠揚。不知是誰長呼了一口氣,眾人才如夢初醒,方才他們竟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在場的茶客紛紛起立鼓掌,叫好之聲不絕于耳,不僅蓋住了樂音,也引來了外頭路人的驚訝目光。
面對如此情景,鳳九反而有些羞赧。經過這一舞,她此刻氣息不穩,尚有些喘。東華幫她理了理鬢邊微亂的碎發,也為她擦去了額上的薄汗幾許。隨后,二人化作一陣薄霧,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桌案上的茶碗,還飄著清冽的香。
二人姿勢未變,已經回到了落腳的客棧。
“妾身表現得如何?”鳳九側過身,勾著他的頸項,巧笑嫣然地詢問。
“很好。”東華夸獎道:“只不過,讓這么別的男人見到了你如此風情的一面,為夫有些醋。”他挑了挑眉,略有不滿。
“我可是從頭至尾都沒看過別人。”鳳九急急澄清,自始至終,她只想勾引他一人。
“我知道。”可是沒道理平白無故地就便宜了別的男人,所以他帶著她離開,不想她被那些人傾慕的目光所淹沒,她的風情唯他能獨享,仔細想想,他也挺像個守財奴,東華在心中自嘲著。“只是我沒想到,你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解決此事。”他本以為,鳳九會怒氣沖沖地拉著他離開,可誰知最后還是他帶著她離開。
鳳九稍微活動幾下手腕:“太久沒跳,手腳都有些生了。好在,那個叫絳雪的,她的舞藝也不怎么樣。怎么?有沒有覺得,為妻還是挺多才多藝的?”
“是有些驚奇。”東華挑眉。
鳳九一笑,如實道來:“說起來,我這點小本領還是拜我姑姑所賜。從四叔口中得知我降生的時候,她還在昆侖虛學藝。從那時候起,她就擔心這名字會影響我的姻緣,憂心我日后會不會嫁不出去。”
“哦?此話怎講?”東華語氣微訝。
“奶奶取名的時候,想得很簡單,額間的鳳羽花再加上出生在九月,便湊成鳳九這二字,大家也覺得沒問題。可姑姑卻不這么想,說鳳飛九天,聽起來太強勢了些。”誰知,她嫁給了他,倒還真應了鳳飛九天這四個字。
東華輕笑:“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倘若我今日斗不過那絳雪,你會如何?”鳳九突發奇想地問道。
東華好以整暇地反問:“你希望我如何?”
“若是你還選我,未免有點走后門的嫌疑。可你若是擇了絳雪,我會生氣。”
“哦?僅僅是生氣?聽起來,似乎沒什么。”東華不以為然。
“當然不止了!還有家法處置。”鳳九信誓旦旦地說道。
“家法?”他們家有這個嗎?男人的神情變得有些玩味:“什么家法?”
“我還沒想好。你問得這么詳細,該不會真的打算棄了我、擇絳雪吧。”鳳九神色落寞,悶悶不樂起來。到了這時候還講什么公平啊,當然是應該選她這個妻子啊,她郁悶地想著。
東華沒做辯解,只是涼涼地說道:“等你把這家法想出來了,我就告訴你答案。”
為了知曉這個答案,鳳九竟還真的用心思考了起來。腦海中靈光一閃,有了!“嗯……我會把你綁在床上,讓你三天三夜不能下床。”那些戲本子不都是這么寫的嗎?而且凡間也說,所謂夫妻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東華嘆了口氣,當真是啼笑皆非:“九兒,這句話應該由男人來說。”
“為什么?”鳳九歪著頭。雖然,那些個戲本子里也確實都是讓男角來說的。
東華的目光深濃起來,嗓音也變得暗啞:“你覺得,那個下不了床的人,會是誰?”
按照經驗來看…好像是她。鳳九沒有吭聲,只是覺得空氣燥熱了起來,她用手扇了扇風,卻還是覺得口干舌燥,她挪了挪身子,想要從他腿上下去。
“九兒,你方才的那個問題,我不會選你。”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公布答案。
“什么?”鳳九不滿地回身:“為什么?”她皺著眉,執意要個說法。
“因為我很想試試,你說的那個家法。”東華不僅說得曖昧,就連目光也是曖昧無比。
鳳九紅了臉,有點結巴:“我…我隨便說說的,你怎么還當真了?”
“九兒,現在再改主意已經來不及了。”東華笑得極度邪魅。
她夫君真的有禍國殃民的本事,鳳九覷著他,如此想著。她忍不住幻想起來他不著寸縷,被縛在床上任她宰割的模樣,一股熱氣沖上頭頂,哎呀,不能再想了,再想她要噴鼻血了。滾燙的熱度落在手背上,她低下頭,愣住。她真的……流鼻血了。
鳳九真的很懵,她竟然…怔忡間,無瑕的手背上又烙上幾滴溫熱,一瞬間,她恍若置身于夢中。這應該是夢吧,她忍不住懷疑起來。
懷中人兒突然沉靜,再加上空氣中隱隱漫著血的氣味,東華眉頭一皺,當他瞧見她手背上的血跡時,心中倏地一震,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向來沉著的聲音難得染上幾許焦急:“九兒!你…”他把她僵硬得如木頭一般的身子掰過來,終于發現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深沉眼眸中閃過一抹訝色,接著浮上越來越多的笑意。
鳳九還是呆呆傻傻的,兩泓紅泉如兩道溪流,蜿蜒而下,樣子有點好笑。
東華唇角勾起,一手捏住她秀挺的鼻梁,微微施力,另一手執著素色的巾帕將她鼻下還有手上的鮮血一一拭去。
空氣的流失,讓鳳九的胸口有些悶疼,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吸了口氣,也總算回了神。這時候,東華恰好將她手上的紅痕拭去,他一言不發,只是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鳳九的臉燒紅起來,當下甚有些手足無措:“哎呀…”她忍不住嘆了一聲,嬌軟女聲中有著些懊惱,但更多的,還是羞窘。
鳳九的情況雖說是有所改善,可當東華略微松開手,還是有出血的跡象,他挑了下眉,柔聲誘哄:“九兒,自己捏著。”
鳳九乖乖照辦,靜靜地看著東華變出又一條通體雪白的絹帕,然后將之撕成規整的條狀。撕得好整齊!她在心中暗暗贊嘆,眼中流露出對他的崇拜。
東華睨了她一眼,臉上笑意更深,他先是將撕碎的布料對折、擰成細細的麻花狀,用以堵住她的鼻子。
兩條紅紅的小溪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露在外頭一小截的白絹,略有狼狽而又惹人憐愛。
“九兒。”鳳九微微一顫,東華正附在她耳邊,呵出的氣息撩撥著她的感官:“沒想到,九兒如此期待與我…”男人欲言又止,聲音里滿是促狹。
“你…你胡說…”鳳九氣弱地反駁,自知沒什么說服力。腦海中再次浮現方才的荒唐畫面,鼻腔又是一暖,她欲蓋彌彰地捂著自個兒的鼻子:“哎喲”了一聲。
見她這般,低沉的笑聲自喉間滾出,此舉自是惹來了佳人的不滿,只見鳳九半惱怒半嬌嗔地瞪了東華一眼。
鳳九努力地平心靜氣,然后她悶悶地開口:“你先出去,我要冷靜一會兒。”當真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啊…鳳九從他腿上站起來,窘迫地將紅透的臉埋在雙手掌心,不敢再看他。
東華了然地看著她:“九兒,你該不會…想要偷偷溜走吧。”
“怎么可能?”鳳九捂著臉,訝異地反問,清澈的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她在心中慶幸,還好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東華注視鳳九許久,無聲地笑了笑,便順著她的意,徑自出去了。
怎么可能…不溜走?見東華帶上門,鳳九默默在心中將那句話補充完整。
過了一會兒,閉合的門扉悄悄開了條縫,鳳九做賊一樣地探頭探腦張望著,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紅麗影奪門而出。
東華抱著手臂,緩緩自暗處走出,俊朗的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他走近房間,桌案上,覆著一張紙,他執起潔白的宣紙,朗笑出聲。
第四十七章:逃回青丘連宋出事
鳳九拍著自己滾燙的臉頰,神情十足懊惱:“太丟人了!真是太丟人了!”拍打臉頰的同時,她還不忘再把鼻子里的布條塞塞好。
她怎么就……流鼻血了呢?真是沒臉見人了。她捂著臉在地上蹲了好一陣后,才慢悠悠地站起來,召來一朵云,騰云駕霧回到東荒
狐貍洞。正當要舉步進洞的時候,她轉念一想,便往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炎華洞西側,是前任青丘女君——白淺的住所。
“小殿下?”在洞外的迷谷看見鳳九,有些好奇:“你這是怎么了?”。
鳳九開門見山地問:“姑姑在里面嗎?”
“嗯,可是…”迷谷欲言又止
還不待迷谷說完,火紅身影已經掠入了山洞,只留下幾絲縹緲余香,若有若無地散在空氣中。
這小殿下還真是急性子,嫁不嫁人也都一樣!迷谷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徑自去忙了。
白淺一身素紗,清秀白裙上繡縫著數朵山野玫瑰。此刻,她正站在桌邊,手中執著一只陶制的茶壺,正在沏茶。。
鳳九看見白淺,立刻加快步伐,眼淚汪汪地沖上去抱住她:“姑姑!嗚嗚嗚……小九好久都沒見到你了……小九好想你……”
末了,她還習慣性地在她胸前的柔軟蹭了好幾下。
白淺一驚,習慣性地穩住了茶壺,再將之放回石桌,她好笑地摸著鳳九的順滑發絲:“小九,你也是當娘的人了,怎么還如此冒冒失失的?”東華帝君也真是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了:“咦,你鼻子怎么了?感染了風寒?”指尖輕抬她的下巴,白淺微微蹙眉,這小丫頭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的
“不是什么風寒……”鳳九悶悶地應聲
“那總不能是被人打的吧?”誰有這么大的膽子?太晨宮的那位,怕是鳳九小磕小碰一點都舍不得。若有人如此,想必也已消失在這世間了
鳳九搖頭,此時的她就連耳根都紅透了,她囁嚅著說:“是…是小九色欲熏心…”
白淺一呆:“色欲…熏心?”待她好不容易意會過來,忍不住笑了:“帝君是做了什么,竟然讓你一個上神上火到流鼻血?”
神仙大都有控制七情六欲的能力,所以不太會有情緒失控的情況。像是這種大動肝火,氣血上流的癥狀,哪怕是法力低微的小仙也都是可以控制的,更別提早已飛升為上神的鳳九了。她這事也著實是出人意表了
“他沒做什么……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哈哈哈……”白淺笑得更離譜:“小九,你都想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啊。”
“姑姑!你還笑我!”鳳九不滿地埋怨著:“也沒什么…就…哎呀!實在太丟人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了……”。
這時候,山洞內響起一聲輕咳,讓鳳九警覺心大作,她戒備地從白淺懷里探出頭,看向不遠處的床榻,然后驚愕地瞠目結舌,
“姑父!”
夜華挑了挑眉,上一次鳳九還是叫他“未來姑父”,現在已經直接是“姑父”了。他是不是該感到高興?說實話,看見人在心愛的女人懷里蹭來蹭去的,他倒是有點不太高興。
“哎呀,女兒家說心事的時候…應該要回避的呀!”鳳九不自在地抱怨,臉上的熱度更甚。
“這個……咳……有點困難……”夜華又咳了一聲,聲音中隱約有幾絲調侃。他自蘇醒之后便飛來了東荒,以致仙法虛耗了些,這才會臥床不起
“姑姑,他笑我!”鳳九指證歷歷
“還說呢,你一進來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堆,我們哪兒來得及與你說。更何況,你這事兒也的確是引人發笑。”說著,白淺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鳳九撅起嘴,不依地跺腳:“姑姑!”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白淺忍住笑意:“那你現在是如何?離家出走?”
“嗯……實在是太丟臉了……”鳳九再度抱住白淺,想從她馨香的懷里尋找些許安慰。
“孩子都這么大了,怎么還怕羞?”白淺刮了刮鳳九的鼻尖,取笑她道。
“那……倘若是姑姑對姑父這般,姑姑能不羞嗎?”鳳九抬起頭反問
“這……”怎么又變成是她引火燒身了?白淺有些郁悶
“淺淺,我也想知道,你會如何?”夜華饒有興味地問
白淺一噎,美目瞪了夜華一眼,她有些尷尬:“我不知道。
鳳九瞄了一眼夜華,話題一轉:“說起來,當初我變成素錦的樣子,偷走結魄燈,太子殿下那時候似乎是決意要嚴懲我的。”
沒錯,小心眼的她對方才夜華笑她的事情耿耿于懷。
只見夜華一派坦蕩地承認:“沒錯。”所以就連他三叔和司命星君說破了嘴皮子,他也依然是無動于衷。若不是最后司命搬出東華帝君來讓他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怕他絕不會忍氣吞聲,不過他那時候還是很不甘心就對了
鳳九委屈地看向白淺:“姑姑,小九差點就與你天人永隔了。”
“胡說什么!”白淺輕斥。鳳九好歹也是青丘帝姬,夜華雖是九重天的太子,但青丘和九重天各執一方之權,怎么也不至于會要了鳳九的性命
“姑姑,倘若太子殿下當初嚴懲小九,姑姑會站在哪一邊?”鳳九可憐兮兮地問。
“這…”她那時雖是名義上的太子妃,可是因為忘情水的效用,將一切忘得一干二凈,對夜華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也一向是敬而遠之。不過若真是鳳九出了什么好歹,她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姑姑,小九當初在一攬芳華陪你這么久。即便是素素,也會站在小九這一邊的吧。”素素在天宮時候的遭遇,常去一攬芳華的鳳九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對夜華當初的冷落之舉甚是不滿。愛,并不是傷害一個人的理由,就算初衷是為了保護也是一樣。
夜華眸光一閃,仿佛明白了什么。奈奈曾向他稟報過,有一只來路不明的小狐貍時常會到一攬芳華的事情。甚至有一次,素錦會在一攬芳華外罰跪也是拜它所賜,那時候奈奈才知道這狐貍是來自一十三日太晨宮。
“這是自然。”白淺輕笑。昔日小狐貍的陪伴,不知給了在天宮孤獨無依的素素多大的寬慰,至今想來,仍是感激莫名,她輕撫鳳九的頭發,就像素素當初撫摸小狐貍的腦袋一般。
“我就知道。”鳳九喜笑顏開,她繼續朝著白淺撒嬌:“姑姑,小九好久都沒和你一起睡了。”
“這……”白淺面有難色地看了一眼夜華,像是有點不放心
“姑父氣虛體弱,不宜勞累,還是讓他好好休養吧。”看出她的由于,鳳九很“好心”地建議。
白淺倏地紅了臉,她懊惱地低呼一聲:“小九!”
鳳九表現得有點無辜,晶亮的眸中閃過狡黠:“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
夜華好脾氣地笑了,他看著白淺:“淺淺,你安心地陪她吧,我沒事的。”
聞言,鳳九心中暗暗贊許:好一個以退為進!如此一來,既表明他的大度,也會讓姑姑心生愧意。“反正迷谷也沒事做,讓他來照顧姑父吧。”既然夜華都如此說了,她也不能太小氣,她就占用姑姑一晚,之后便把人還給他好了。
“那……好吧。”白淺覺得此法可行,欣然同意
當天夜里,阿離也來了狐貍洞
從夜華口中得知來龍去脈后,阿離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帝君肯定會讓表姐自己回到九重天的。”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他這表姐啊,可是讓帝君給吃得死死的。
“希望帝君的動作能再快點兒…”夜華輕嘆。顯然鳳九是打定主意要為素素出一口氣的,看來他想要娶到白淺,還得經歷好一番磨難啊
鳳九原本是想著抱不到東華,能夠抱著白淺睡上一覺也是好的,順便也能小小報復一下夜華,誰讓他方才笑她!
很顯然,她失策了。鳳九看著已經倦極睡去的白淺,欲哭無淚,她應該是覺得累的,可就是睡不著啊,只得一直纏著白淺說話,可是白淺沒有她這般的“好精神”,早已“光榮陣亡”找周公下棋去了。
只見鳳九像一條咸魚,在床榻上翻過來又翻過去:“有了!”她翻身下床,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漂亮的小瓷瓶,是以前折顏給她安眠用的。她拔開柔軟的綢子,倒出兩顆,吞服入腹。
接著,鳳九跑去窗臺邊上,一邊望著皎潔的弦月,一邊等著藥效發作,然而……她看著月亮一點一點地挪到天空正中央,又眼看著它一點點地往西邊落下,而她期待的睡意始終都沒有出現的意思!
鳳九認命了,反正也是睡不著,她估算了一下時日,干脆去了西荒魔界。照理說,那兩個人的功力應當都恢復了。待她再回到狐貍洞,已是第二天的深夜。可是她還是毫無睡意,雖然經過兩天的不眠不休,她真的很疲累
第三日清晨:“小九,聽迷谷說…”白淺差點被什么東西給絆了一跤,待穩住身形之后,她定睛一看,目瞪口呆:“小九啊,你不會寫了一整夜的折子吧。”眼前這幾堆參差不齊的小山丘,加起來怕是有幾萬年青丘折子的量
“一整夜?天亮了嗎?”鳳九對時間的流逝絲毫沒概念,她沒事可做,只好靠寫折子打發時間了,不知不覺就把之后四萬年的事物安排都給寫下來了。她將毛筆放回晾筆架,大功告成!
白淺還是有些回不過神:“啊……是啊……我就是來喊你出去用早膳的。”
看著不知是第幾次發呆的鳳九,白淺忍不住開了口:“小九?”
“啊?”鳳九收心,疑惑的目光看向白淺
“若是想他,你回去不就好了。何苦要讓自己害上這相思呢?”白淺看著鳳九的一雙熊貓眼,覺得有些好笑。
“可是……”鳳九遲疑了,她心里也是一直在天人交戰的,想見他的心思眼看就要沖破她的害羞心理了。可是微弱的矜持還是占了上風。那一日的她,實在是太太太丟臉了。
看著心神再度飛到九霄云外的人兒,白淺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娘娘!”焦急的叫喚聲從洞外傳來。
“這聲音……像是成玉?”白淺蹙眉。
“成玉?”鳳九也聽見了,只是這怎么可能?成玉是瑤池花仙,怎么回來東荒?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夜華說道
三人往洞口走去,果然是成玉。一臉焦急的她正被迷谷攔在外頭
“真的是你?成玉,你可知瑤池仙子擅離職守是多大的罪名?”鳳九眉頭緊蹙,很是為成玉的處境擔憂。若是天君追究起她的罪責來,怕是連宋這天族三殿下都保不住她。
“我管不了這么多了!娘娘,現在只有你能救連宋了。”此刻成玉是心急如焚,她抓著艷紅如火的衣袖,苦苦哀求。
“連宋?三殿下?他怎么了?”鳳九是一頭霧水,什么叫只有她才能救連宋?她又不是折顏、藥王那等醫術高超之人。
“來不及解釋了,事不宜遲,請娘娘速速隨我回天吧。”六神無主的成玉顧不得什么禮節,拉著鳳九就踩著云上了九重天。
第四十八章:救治連宋重回太晨
是誰秋到便凄涼?當年宋玉悲如許,悵望前回夢里期,看花不語苦尋思,多情宋玉知
“難得見成玉這般慌亂,莫不是你三叔真是出了什么不測,命在旦夕?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白淺心有擔憂,她看向夜華,如此問道。
“不必。”夜華輕笑,早已看出了這其中的端倪,這帝君總算是行動了。“我猜測,鳳九能救我三叔的這個訊息,多半是司命星君告訴成玉的。”
“那又如何?”白淺還是疑惑不解,重點不應該是連宋此刻性命垂危嗎?至于這消息是誰來傳達的,又有什么關系?夜華不是和連宋的關系挺好的嗎?怎么一點都不擔心?
“淺淺,你忘記了?司命星君是在誰的手下做事的?”夜華笑著提示白淺。
“哦,帝君。”白淺豁然開朗,她了悟地笑了:“原來如此。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這個東華帝君還真是老奸巨猾。
“這……連宋這傷勢有些古怪,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化去他身上的魔氣,至于他什么時候醒又或者是會不會醒,我也沒有把握。”鳳九惋惜地搖搖頭,對這古怪的情況也是無能為力,因而無法給成玉什么保證,畢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什么……”聞言,成玉臉色慘白,雙腿一軟,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一向都是漂亮而自信的臉上,此刻只有心慌意亂與惶然無依。
“成玉元君,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太早灰心。”司命一邊安慰,一邊將無力跪坐在地的成玉慢慢給扶了起來。。
“是啊,說不定會有轉機呢。”慘淡的臉上扯出一抹堅強的笑:“我得去熬藥了。藥王說過,這幾服藥可不能停。”。
“成玉……”看著踉蹌離去的女仙,鳳九欲言又止。從相識以來,她從未見成玉現在這個樣子,印象中的她總是侃侃而談、落落大方,可如今卻是……令人心疼不已。哎,情讓人苦,半點不由人。她忍不住慨嘆起來。
“娘娘,請開始為三殿下治療吧。”司命說道。已經過了十來天,若是再不動手治療,這幾縷魔氣可就真要滲透到五臟六腑,到時候也就真的回轉無術了。
鳳九又觀察了一下連宋的情況,雖然他此刻是昏迷不醒,可身上魔氣并不是很深,這傷勢并沒有嚴重到足以讓他昏睡上十日之久。真是奇怪!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這時候,司命趁著成玉不在,和鳳九說了這其中的彎彎繞。連宋在魔界受傷是不假,卻只是些皮肉傷,被魔氣侵染也只是少許。
“你是說……”鳳九捂住了嘴,她了然地看向雙目緊闔的患者,輕聲揶揄:“三殿下,你也太奸詐了!”他就不怕成玉知道真相之后,會惱羞成怒?
鳳九不敢多待,擔心東窗事發之后會被成玉遷怒,所以她一祛除連宋傷口處的魔障,便托辭離去了。嚴格來說,鳳九也不算離去。因為她正躡手躡腳地躲在雕花朱門后,觀望著事態的后續發展呢。
成玉一勺一勺地把湯藥喂給連宋,她將見底的湯碗置在一旁,看著他的目光難掩悲切:“你曾說過的,你會一直一直陪著我。在你還是江遠的時候就已經食了一次言,如今還要再來一次嗎?”她趴在床邊,右手輕撫上男子的胸口,衣衫底下傳來了強健有力的震動,終于讓她悲涼的心找到了些許寬慰,像極了女子在向心愛的人撒嬌,成玉的語氣很是執拗:“我不管,這話可是你說的。男子漢大丈夫,就得言出必行,你親口答應我的事情,就該辦到。”
“回想起來,我這一生,似乎都在與你糾纏不清。就連當初的成仙得道,也是因為想要救你,可誰知,我去地府打暈了判官,翻遍了陰間的生死簿,也沒能找到你的名字。因緣際會,去到天庭,好不容易又見到了你,可卻是你正與三兩個仙娥調笑的畫面。你是仙籍,所以不歸生死簿記載。”成玉苦笑:“為我領路的仙家告訴我,這就是這九重天的三殿下,又以花心風流而聞名。多可笑,當我在凡間苦苦尋覓的時候,你卻在天上逍遙快活?”。
成玉皺眉,掌心感受到來自他胸膛的隱隱顫動,起初她以為是錯覺,可這顫動不但沒有消失,還變得越來越劇烈,她狐疑地抬起頭。果然!那個本該不省人事的男人,嘴角揚起了好大的弧度。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會笑得這么燦爛?
成玉愣了一會兒,接著,她在連宋的胸口處狠狠地敲了一記。
“咳……”連宋被打得岔了氣,臉上的礙眼笑意終于散了些,只見他不滿地睜開眼睛:“成玉!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說,你是什么時候醒的?”忽略連宋的不當用詞,成玉雙手抱胸,冷然地問。
看著成玉又恢復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連宋有些惋惜,他坦然地回答:“第二天。”
“第二天?”成玉氣得大叫:“就是說,你裝死裝了整整十天。像這樣把我耍得團團轉,三殿下很得意是吧!”她憤然轉身,不愿再與他多說一句。再這么說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親手掐死這個可惡的騙子連宋拉住成玉的手,把她拉了回來。
“放手!”成玉警告,憤怒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給五馬分尸
連宋笑得十足的痞樣,也有些無賴:“我就不放。”右手一個用力,將成玉拉到了他的身上。
成玉咬牙切齒道:“我可不是你的那些鶯鶯燕燕,三殿下。”最后三個字,她說得尤其用力。
“是啊!她們可比你好說話多了。”連宋嘆了口氣,可誰教他偏偏只看上了她呢?就算是被這朵難惹的玫瑰刺得遍體鱗傷,他這花叢浪子也只能乖乖認栽了。
“那你去找她們啊!”成玉的眼眸中噼里啪啦地閃著熊熊火光:“我叫你放開!”
“喔……輕點……”連宋痛叫一聲,這女人下手還真狠。
成玉眼光一閃,似有遲疑,可一想起他的可恨行徑,還是十分不滿:“你活該!”話雖然是這樣說,可她還是停下了反抗的動作,顯然是怕他的傷勢加重
連宋輕笑,意味深長地宣告:“我不會放手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可以一直陪著你,那么你呢?是不是也該遵守你的那一份?”
“你不是不要娶我嗎?”成玉選擇來個四兩撥千斤。
“嗯,雖然你長得……而且脾氣也不太好……不過看你如此愛慕我的份上,本君倒也可以勉為其難。”連宋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你什么意思!”成玉被連宋的話氣得快冒煙了,她不甘示弱地反駁:“誰愛慕你了?而且誰要嫁給你這個浪蕩公子?”。
“不是你嗎?”連宋故作不解:“剛才我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就因為我和別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她就吃醋了。”。
成玉臉一熱:“誰……誰吃醋了?你休要自作多情。”
“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嗎?”連宋一個翻身,將羞赧的女子壓在身下:“玉,你心知肚明……”最后,居高臨下的男人以吻封緘女人的惱怒。這朵渾身是刺的芙蕖花,他連宋是要定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鳳九抿著嘴,體貼地將兩扇門扉輕輕合上。這陣子的喜事真是特別多呢。
“舍得回來了?”身后響起男人的輕嘲。
回身看見是他,鳳九眼眶一熱,雙臂緊緊地環住他腰際:“我好想你……”
“是嗎?”東華頗不以為然,也沒見她早點回來啊
“當然是了!我這幾天都睡不好……”鳳九哀怨地說:“我知道了,你一定都沒想過我。”罷了,她還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這幾天,我睡得確實不錯。”東華不僅沒有反駁,還惡質地火上澆油。
鳳九嘴一扁,委屈地控訴他的無情:“好過分!你都不會擔心我的嗎?”
“需要我提醒你,是誰選擇要離家出走的嗎?”東華涼涼地問
“可是……”鳳九自知理虧。然而,幾日以來的相思以及他的冷言冷語讓她的眼眶迅速噙滿水光:“你不要我了……嗚嗚……”
東華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我這不是讓成玉把你叫回來了嗎?”他溫柔地以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
鳳九愣愣地望著他,終于恍然大悟,淚濕的臉龐也已轉悲為喜
“瞧瞧你,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東華取笑她道,溫和的目光在觸及她眼下的陰影時,染上些心疼。。
“你剛剛好冷淡。”鳳九忍不住埋怨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沒良心,開始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溜,不過轉眼的功夫,丟下幾個字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對此,他也是心有不快
“人家才不是沒良心……我只是……”她只是太害羞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而已:“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嘛。”鳳九扯著他的衣袖,乖乖道歉。
“你啊…”看她這個樣子,他哪兒還氣得起來?東華暗自苦笑,對她,他總是無計可施:“你這幾夜都沒睡嗎?”他不禁蹙眉。
“睡不著,怎么樣都睡不著……”興許是回到東華身邊的緣故,積攢了數日的倦怠感席卷而來。鳳九微瞇著眼睛,像是下一刻就要跌入夢鄉。
東華唇角微勾,他抱起犯困的鳳九,接著氣定神閑地步回太晨宮的寢殿。
鳳九被放在床榻上的時候,像是被驚醒了,只見她揪著東華的衣襟,半夢半醒地咕噥:“不要走……你還欠我……嗯……一次家法……”
“好,我不走。”東華柔聲答應,寬衣之后,也上了榻,半躺在鳳九的身側。指尖描繪著她臉龐的輪廓,最后停留在眼眶下的明顯陰影,他目光微沉。
陷入沉睡的鳳九仿佛察覺到什么,下意識地偎向他溫熱的胸前,她心滿意足地蹭了蹭,發出了小動物的嗚鳴聲,唇畔的笑花仿佛是在做一個甜美至極的夢。
東華被鳳九這番無意識的舉動牽出一抹醉人的笑意,他伸臂攬住嬌軀,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柔情滿溢。
第四十九章:明月皎皎長夜未央
這一睡,便睡了足足三日。床上的人兒傳來嚶嚀,沒多久,鳳九睜開眼睛。初時還有些困頓,在她伸了個懶腰后,便覺得神清氣爽。
“睡飽了?”將她的小舉動一覽無余,幽深的眼底染上一抹笑意,男人單手撐著頭如此問道。
鳳九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只見她抱住東華,把側躺的他給撲倒,螓首自發地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嗯,真好。”也不知是在說這幾日睡得好,還是喜歡這樣抱著他的感覺,又或許是兼而有之。
“要不要吃點東西?”東華體貼地問。
飽暖思淫欲,這話說得極是。被她方才那么一撲,東華的衣襟開了些。鳳九的臉貼著他暖熱的胸口,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覺得安心。神不知鬼不覺,一雙手已然探入了絲滑的里衣。
“九兒?”話音未變,心跳聲略微急促起。
鳳九輕聲笑了,驀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仰起頭:“我睡了多久?”
東華挑眉,自是明白她心里打著的歪腦筋:“三天兩夜。”
鳳九眼睛一亮,閃著興奮的光芒。她克制住心火,咽了口口水,心想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難得自家夫君像乖順的綿羊一樣可以任她宰割,光是想想就讓她激動萬分啊!
“這次不會有血光之災了嗎?”東華揶揄著。
鳳九心虛地摸摸鼻子,放下了心,還好還好,這次沒事。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他的取笑,羞澀的同時也有些惱。她緩緩往上挪了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若我沒記錯,這段時間,你可都得聽我的。怎么,想要臨陣脫逃?”她微瞇著眼,問得十足挑釁。
東華倒是坦坦蕩蕩,他直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像你之前說的那樣,把我綁起來。”
聞言,鳳九心神一顫,現下明明是東華處于劣勢不是嗎?可為什么她反而會有種獵物被看中的感覺?然而沒多久,鳳九便將這念頭拋之腦后:“這可是你說的。”她笑得很媚,吻上了他的嘴,一雙手也沒閑著,不知何時已經扯開了他松散的衣襟……
花林中,身著紅衣的女子正在挑揀花枝,只見她才輕輕折了一枝,便執著那支白花失了神,接著她便捧著微紅的臉蛋癡癡地笑了起來。微風輕拂,幾片清香花瓣落在如云發間,為嬌笑的女子增添了幾分俏麗。
鳳九搖了搖頭,試圖揮去腦海中的綺念:“我得趕在他之前才行。”
東華此刻正在凌霄殿與天君還有白家人商議夜華與白淺的婚事。鳳九想的是在他回太晨宮之前,就將花瓶布置好。
女子的視線在點點白花間逡巡,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過多久,她手中的一枝獨秀也演變成了數枝爭艷。
東華步入主殿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鳳九支著下顎,在花瓶邊上傻笑的一幕。他微微一笑,走向坐榻:“怎么了?這么開心?”
男聲喚回了鳳九的神智,她舉起花瓶,獻寶似的說道:“你看,這花怎么樣?”
東華挑眉,理了理那幾支花枝:“不錯。”
聞言,鳳九笑得眉眼彎彎。
東華取過她手中的花瓶,放在桌案上。他坐下之后,熟練地將她攬在胸前:“你不累嗎?”他原以為她會睡得久一些,沒想到她不僅起了床,還有插花的閑情逸致。
“還好。”鳳九愜意地靠著他,回想起昨夜的“家法”,還是耳根微熱,于是她轉移了話題:“對了,婚事談得怎么樣了?”
“定在下月初二。”東華輕描淡寫地說道。
鳳九一呆:“初二?那豈不是沒多久了?”天族太子與青丘前任女君的婚事非同小可,來不來得及準備啊?
“九兒,我發現,你對別人的婚事倒都挺上心的。”東華搖了搖頭,想起鳳九為了墨淵少綰的婚事忙進忙出的那一段時日。
“哎呀,都是形式嘛,而且,我有你啦。”鳳九側轉過身,滿足地環住東華,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心中已然滿溢的愛意。
東華輕撫著鳳九的頭發:“如你所說,這些不過是形式。主要還是夜華想盡快把白淺娶過門,免得節外生枝。”他別有深意地說道。
“節外生枝?”鳳九仰起頭,神情疑惑:“這是什么意思?”
東華輕笑著反問她:“你說呢?”
“難道……是指我?”只見鳳九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個兒:“哼!這個太子殿下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也不過是占了她那姑姑一晚上,就把他嚇成這樣了?搞得她像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害蟲似的。鳳九皺著秀氣的鼻子,不滿地想著。
“你要如他所愿嗎?”東華輕聲問。
“還是別了,這兩個人久別重逢,我可不想當棒打鴛鴦的那根木棍。”那多惹人嫌啊。對鳳九而言,還是膩在自家夫君的身邊最開心。
“當初折顏送白淺去昆侖虛學藝,說司音是他從別處撿來的野狐。說起來,你是小狐貍的那一陣子,也是成天嚷嚷著自己是只野狐貍。這是你們的習慣嗎?”司音是經過折顏的法術改頭換面了的,還稍微有點可信度。可鳳九就……一只野狐貍會有九條尾巴嗎?
“這么說比較方便嘛。”鳳九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在外頭闖了禍,這么說,至少不會丟了自家的顏面。若真是有什么丟人的事情,我和姑姑就說我們是十里桃林的。”凡事把折顏的
名字抬出來準沒錯。
東華失笑,想也知道,這折顏必然是被潑了無數次的臟水。
“不過我那時是真以為你不知道。”她做侍女的時候,搞砸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實在是沒有顏面再見他,變回原形反倒是幫了她一把:“你也壞,明明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還總是若無其事的。”
“你不是自己發現了嗎?”東華微笑。
“對啊,可是我發現的時候,我的心思可都被你偷聽去了。”她那些花花腸子可全被摸得一清二楚的。
東華糾正道:“錯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聽。”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非禮勿聽嗎?”
“非禮勿聽?哦,你是說……”東華恍然大悟地說道,眼中閃過一抹不懷好意。
鳳九一慌,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天知道她那時候都胡思亂想了些什么。像是夢想著和他共浴啊……現在想想都是會讓人面紅耳赤的,她可不想這些話被他大剌剌地說出來。
“我只是要說,這話出自《論語·顏淵》。”東華拉開她的手,戲謔地說道:“九兒,可是你想到什么不該想了?嗯,讓我想想,你那時候都思考了些什么。”
鳳九有些懊惱,這是存心捉弄她嘛!她很快就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端起桌上的茶碗,態度殷勤:“說了這么久的話,夫君一定渴了,請用茶。”
“九兒,這樣就想堵住為夫的嘴嗎?”東華好以整暇地看著鳳九。
“你還想怎么樣?”鳳九也懶得再迂回了。
東華拉住鳳九的手,俯身吻上微翹的紅唇。原本在她手中的茶碗掉在坐榻上,茶水滿滿當當地潑在了二人的衣上。
良久,東華微微退開,目光從鳳九的眸光瀲滟移向她濕了大半的衣襟,他挑了挑眉:“也好,可以直接去沐浴了。”
“你……”鳳九回過神,不滿地跺腳。他明明都知道!
白沐去西方梵境學藝,每年都會回來一個月。他不僅繼承了父母在佛法上的悟性與造詣,還尤為好學,就從他回到九重天,時不時地捧著一卷佛經,便可瞧見端倪。
少年捧著一卷書,神情略有疑惑:“父君,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無……”
鳳九的臉上揚起一抹亮麗的笑,打斷白沐的話:“出自《大方廣佛華嚴經》。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無所著。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知三界唯心,三世唯心,而了知其心無量無邊。知心佛亦爾,如佛眾生然,應知佛與心,體性皆無盡。”一字不差地背誦完以后,容貌絕世的臉上布滿了洋洋得意。
“所以,這是什么意思?”此時的白沐完全就是個好學生。
“額……這是說……”方才還自信無比的鳳九氣勢弱了下來,一雙靈動美眸默默飄向另一邊,突然,精致的臉龐復染上欣喜,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問你父君。”然后她氣定神閑地閉上了眼睛,安心假寐起來。
見此,東華輕笑,沒有直接道出兒子想要的答案,而是用他學過的句子來指點一二:“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白發的俊朗少年這才恍然大悟,看著父親的目光中滿是對他的欽佩。
接著,東華又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你娘這樣,叫什么?”
聞言,作為當事人的鳳九好奇地睜開了眼睛,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白沐想不出,便誠心問道:“叫什么?”莫非也是與佛經有關的?
“學而不思,則罔。”東華看著疑惑不解的鳳九,微微一笑,緩緩道出了謎底。
“孩兒明白了,謝父君指點。”白沐擺出一副受用無窮的樣子,然后如獲至寶地捧著那卷佛經繼續鉆研去了。
“你……哼!”根本是拿她做反例嘛!只見鳳九不滿地敲了他一下,表示抗議。
“我難道說錯了嗎?九兒。”東華輕聲問道,不難聽出話語中的笑意滿滿。
“沒有。”正因如此,鳳九才更郁悶,她幽幽地看向東華,語氣里有些沮喪:“我是不是很笨……”
東華輕笑:“怎么會?”他的九兒不過是懶罷了:“當初送白沐去西天,你師父不是還夸你有慧根嗎?”只是塵緣未盡。
鳳九不滿地嘟起嘴,不愿他用別人的話來搪塞她:“那你呢?你怎么說?”
東華輕撫她的臉頰,似笑非笑:“九兒,你何時變得如此虛榮?”
“就是現在。”鳳九若有其事的宣誓,她微側過身,眼中布滿期待,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要從他這兒聽到幾句溢美之詞:“說嘛說嘛!”
男人無聲地嘆了口氣,黑眸寵溺地看著膝上的人兒:“那么……我的九兒冰雪聰明,如何?”他還不忘征求愛妻的意見。
“這還差不多。”燦然笑意染得無瑕臉龐更顯出塵絕艷,鳳九支起身子,稍微挪了挪位置,之后她抱著他的腰際,舒服地偎進他懷里。
仿佛已成了習慣,在鳳九作勢躺下的時候,東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輕柔地攬著她的肩:“困了?”
鳳九嘟囔著:“嗯……再曬一會兒……”原本在耳后的發絲調皮地垂落,隱約能看見纖細頸子上的淡淡吻痕。
初春的陽光煨得人暖融融的,幾縷金燦灑在麗質天成的臉上,女人睡得十分安穩。
男人柔情地望著懷中安睡的妻子,唇角微勾,笑意雖淡,卻足以攝人心魄。
遠遠望去,此情此景,像極一幅動人的畫卷。
第五十章:順水推舟惹惱佳人
由于喜事將近,天君在結束朝會上關于夜華婚事以及繼任天君的諸多事物安排之后,便命仙娥們在凌霄殿外的空地上擺上石桌瓜果,并邀請諸位仙家飲上一杯仙釀再走,算是提前沾沾喜氣。
“……是去青丘提親的那一日吧,姑姑穿著一身紅衣,立在桃枝上翩翩起舞,雖然只是遠遠望見,可是那身姿著實是曼妙無雙啊……”一個仙人的感慨聲和著天宮悠揚的樂音傳了過來。
“紅……衣?”鳳九和白真互視一眼,叔侄倆腦海里想的內容也八九不離十。
眾所周知,白淺偏愛青色,慣常穿的也均是素色的衣衫。至于折顏,也大都是淺色的衣裳,而且依著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會跑去樹上跳舞。若是就一身紅衣而言,似乎也就他們兩個了。
“你看我做什么?”察覺鳳九投來的猜測目光,白真沒好氣地問,這丫頭不會以為那人是他吧。
“紅衣……而且身姿曼妙……”鳳九一邊說著,一邊還有模有樣地看著白真的身形比劃起來:“似乎都符合啊,四叔,莫不是那一日你喝醉了?”
折顏聞言大笑:“曼妙,確實是曼妙。”
白真簡直要吐血了:“你以為我的酒量差得和你一樣嗎?分明是你自己醉得糊里糊涂,還興高采烈地跑去樹上起舞。”
飲茶的動作一頓,墨色眼眸閃過一絲了然,東華不動聲色地看向鳳九,原來如此。
“是我嗎?”鳳九覺得驚訝,為何她對此絲毫沒有印象。
折顏說道:“這個我可以作證,當日情況確實如此。小五本想要來個醉得不省人事,可誰知她半個酒窖的酒下去,還是一點事都沒有,倒陰差陽錯地先是把你給灌醉了。”
“九兒的酒品……確實不怎么好。”東華忍俊不禁,對這他可是深有體會,不過他也挺喜歡看妻子醉酒的可愛模樣就是了。
“不僅如此,你發完酒瘋之后,還醉倒了半月有余,而那時候,小五與桑籍的婚事也早已談妥了。”白真在一旁補充。
“難怪我對天族議親一事毫無印象。”她還奇怪,怎么青丘與天族聯姻,都無聲無息的。原來是她醉倒了呀。
鳳九還是覺得奇怪:“那也不對啊,我那時候比現在的央央還要再小一點。又何來什么……身姿曼妙之說?”
“興許是隔得太遠,而那人其實也沒瞧真切所致吧。”折顏猜測。
鳳九若有所覺地看向東華:“那么……你也見著了?”她以前就聽說過,姑姑的這樁婚事是由兩家的長輩定下的。當時來到青丘和爺爺、折顏商議的,除開九重天的天君,那便是他了。
“沒錯。”東華氣定神閑地回答著:“看身形,也確實是要比現在的央央再小上一些。只不過我那時并不知是誰。”他還以為折顏又從哪兒撿了個小丫頭養。
鳳九突然懊惱起來:“四叔!你怎么也不把我弄下來?”以白真的修為,怎么可能應付不了她一個小醉鬼!鐵定是他在一旁看好戲,懶得出手罷了。
“我看你跳得挺好的,便隨你了。”白真不以為然地喝了口酒,戲謔地說道。
鳳九愈加氣悶,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
“怎么了?”東華了然地瞥了她一眼。
“不公平!不公平!我也想看你小時候的樣子。”鳳九埋怨著。原以為二人初見便是迷蹤林那次,誰知之前他便見過她一次了,竟還是她在發酒瘋的時候,真丟人!
“不是有白沐嗎?”東華似笑非笑,他可還記得,鳳九當初懷孕的時候,說想要生兒子的理由就是想看他小時候。
鳳九抗議:“那不一樣……”自家兒子的個性雖然酷了一點,可是小時候真的是超級可愛的啊!所以,她就更好奇東華小時候的模樣了。
“小狐貍,這你可就難為他了。這四海八荒,想是沒人知道他小時候的樣子。”碧海蒼靈是世外仙境,縱使是父神,也是偶然的機遇下才得以進入的。
東華但笑不語。
“說起來,商議小五婚事的那日,東華還抱過你。”折顏饒有興味地看著臉兒泛紅的鳳九。
“啊?”鳳九因為酒意有些犯迷糊。
折顏笑著解釋:“你從樹上掉下來,是東華接住了你。”
“哦哦哦,我也想起來了。”白真那時候躺在樹干上喝酒,等到他回過神來,醉得七倒八歪的小狐貍已經在東華的手里了。
鳳九又喝了口酒,醉醺醺的人兒趴在冰涼的白玉桌上,不滿地敲著桌子:“那怎么不把我帶回去養?”真可謂語出驚人。
聞言,折顏和白真都笑了。“看樣子,小丫頭是已經醉了。”
東華取過她手中的玉杯,放在一旁。若是再喝下去,怕是明日她要難受了。然后,他將鳳九抱了起來,緩步走回了一十三日太晨宮。
鳳九看著周遭不斷變換的景色,心下茫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此刻是被人抱著,她看向東華,咕囔著:“你是改變主意了嗎?決定抱我回去養?”
東華輕笑,她醉得倒是很連貫,之前的事情此刻還兜在心里。
鳳九圈著他的脖子,把熱燙的臉埋在他頸窩的位置,攫取幾絲涼意:“我也想抱你回家養,把你養大了,然后順理成章地把你吃掉。”小酒鬼盤算得很開心。
“哦?”東華挑眉,轉眼間已經抱著她走進了太晨宮的寢殿,他輕輕把鳳九放平在床榻上,二人的眉眼貼得很近:“有多順理成章?”
鳳九疑惑地看著他,過了會兒才回憶起適才的醉話,只見她瞇著迷蒙的眼,目光危險,話音中染上不懷好意:“既然你都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然隱約有種要殺人滅口的氣勢。
“哦?”東華不置可否,看著妻子像小獸一樣對他上下其手,忍俊不禁。
隔天清晨,用早膳的時候,白央央看了看東華,漂亮的圓眸中隱約閃過幾絲狡黠,她看向鳳九:“娘,你們房里有蚊子嗎?”
“啊?”鳳九一愣,不明白自家女兒何出此言:“沒有啊。”她搖了搖頭。
“咦?那爹的脖子上怎么會紅紅的?”白央央指指東華的頸子,仿佛十分不解。
鳳九心一慌,連忙拍掉女兒的手,一張臉蹭的一下冒上了熱度,雖然心中是在竊喜,可在表面上,她仍力持鎮定:“哪有啊?央央,你看錯了吧。”
東華看著紅了臉的鳳九,若有所思,沒有說話,黑眸隱隱躍上幾分笑意。
“我沒有看錯!真的有!”白央央不服氣地辯解著,她轉向正在喝粥的白沐,不滿他此刻的置身事外:“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白沐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瞥了眼明明知道卻不動聲色的東華以及以為對方毫無所察還極力說瞎話的鳳九,淡淡地下了結論:“對,也不對。”
“哪里不對了?”明眸皓齒的少女不服。
“娘可不是蚊子。”接著,少年又慢悠悠地喝起粥來。
白央央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是娘親的杰作。”她捂著嘴偷笑。
鳳九的臉紅得快冒煙了,自我感覺都快要被這一雙寶貝給逼瘋了,只見她放下碗筷,雙手叉腰,此刻的她也顧不得掩飾了:“沒錯!就是我干的,你們兩個有意見?”頗有幾分趾高氣昂。
白沐沒有反應,白央央搖搖頭,不敢再在太歲頭上動土。
“九兒?你不覺得這話應該問我嗎?”怎么說,他才是當事人。
鳳九一懵,糟糕!果然一著急就容易漏口風,她懊惱地輕拍自己的嘴,然后她乖巧地看向東華,一心討好他的模樣還有些諂媚,燦亮雙眸無辜地眨了眨:“人家是因為愛你嘛。”
白央央抖了抖,雖說應該習慣自家爹娘的甜言蜜語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冒雞皮疙瘩。
魚兒上鉤了!幽深黑眸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光芒,東華一個挑眉:“哦?這么說,是為夫冷落你了?”
“啊?”鳳九反應不及,不明白這話題是怎么轉過來的。
“嗯……我現在開始有點意見了。”東華倏地站起身,抱起鳳九:“九兒,看來我們有必要研究一下那個所謂的家法。”
“什么!”鳳九的眸子睜得圓圓的。
“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東華輕笑。
見二人揚長而去,白央央笑了,半晌后才后知后覺地問:“誒?我們家,有家法這種東西的嗎?”
“大概是……夫妻情趣。”白沐輕輕放下碗:“我吃好了。”他起身離開。
“怎么又變成我一個人了啊?”白央央托著腮,看著眼前的早膳,覺得有點兒無聊。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個書呆子哥哥又是去捧著書看了,讀那么多書能當飯吃嗎?她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另一邊,東華已經抱著鳳九走進了寢殿,并且輕輕將她放在榻上。
鳳九可憐兮兮地看著東華:“我現在求饒行不行?”
“不行。”東華俯下身,吻去她微弱的抗議。
鳳九獨自在花林中散步,柔和清風拂過面頰,讓人心曠神怡。倏地,一張熟悉的俊顏在腦海中浮現,鳳九捧著微霞的臉,惱怒地跺了跺腳,羞惱的樣子十足嬌俏:“哼!壞蛋!”就知道欺負她。鳳九像個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不想了不想了!”這兩天她都不要理他了!
“娘娘小心!”焦急的警告聲打斷了鳳九神游的思緒。玫紅色的鞋尖一頓,懸在半空,鳳九定睛一瞧,不知何時這地上竟冒出了許多的長釘,若非有這一聲提醒,只怕這血光之災是免不了的。
鳳九回過身,看見的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看她的打扮,應該是仙娥。
“娘娘沒事吧。”女子向鳳九行禮。
“沒事。謝謝你了。”鳳九輕笑。
“娘娘言重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仙娥一臉惶恐,不敢起身。
鳳九上前幾步,將她扶起來:“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玄霜。”
鳳九沉吟一陣:“玄霜,今日起你就在我身邊伺候吧。”如此一來,也能讓她輕松一些,就算是報恩了吧。
“是,娘娘。”
視線轉回布滿鐵釘的方寸之地:“真是奇怪……”前幾日她來的時候,這邊都還好好的呀:“玄霜,你可知這里的鐵釘是怎么回事?”鳳九若有所思,若是有心人故意而為之,那也一定是沖著她來的。
“奴,奴婢不知。”玄霜低下頭,聲音摻雜了一些慌亂與不安。
“嗯,也是。”鳳九沒再深究,她揮了揮手,一道紅光之后,那些閃著寒光的尖刻之物便杳然無蹤:“我們走吧。”
玄霜亦步亦趨地跟著鳳九離開,她心虛地回望了一下身后的花林。鳳九淡淡地瞥了一眼玄霜的異樣,嘴角微揚,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鳳九在天宮里東逛逛、西逛逛,直到傍晚才回到一十三日太晨宮:“跟著我走了大半天,你也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娘娘說的是哪兒的話,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玄霜恭敬地福了福身,待鳳九轉身之后,才向偏殿走去。
鳳九走進寢殿,東華正半盤膝坐在坐榻上,手中的是一卷已有些年歲的陳舊竹簡:“哼!”鳳九別過頭,徑自走向屏風后的臥榻,寬衣就寢。
東華挑眉,看來她這次氣的不輕。他放下書簡,也走向屏風后頭。他輕輕坐在床邊,看著鳳九努力裝睡卻還嘟著嘴的樣子,唇角微微上揚。
過了好一會兒,見她眉頭舒展,呼吸逐漸變得勻長,東華知道,鳳九這下是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