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花園“發(fā)蒙”記

文/王牧滋

我滿七歲那年開始“發(fā)蒙”讀書。

母親拉著我的手到石橋鋪去報名上小學(xué)。我跟在母親后面,來到石橋鋪街背后張家花園的四合院,石橋鋪小學(xué)就設(shè)在這院子里面。

這是一個貌似不大的四合院,小院門前一個高大的石門坎擋住了我的去路,正猶豫時,急性子的母親一把將我拽進(jìn)門去。過了高門坎,是一個長方形的廊廳,廊廳盡頭,又是一個門坎,只不過比前一個門坎低得多,我很輕松地便邁了過去。

過了廊廳這后一個門坎,朝里走就是天井。母親拉著我的手朝前直走,來到左邊中間的一間屋,這屋門前擺著一張課桌,一位女老師在課桌后面坐著,接待前來報名上學(xué)的孩子。

她看著個子不是很高的我問:“滿七歲沒有?”母親趕忙回答:“滿了,滿了”并把戶口本遞了過去。老師站起來接過戶口看了看,指著課桌上的一小堆干胡豆問我:“會不會數(shù)數(shù)?”我怯生生的回答說:“會”。于是她便叫我數(shù)胡豆,我慢吞吞伸出食指,刨一顆胡豆，嘴里念到“一”,再刨一顆，又念到“二”，再刨一顆,“三”……當(dāng)刨到第八顆胡豆,嘴里嘣出“八”時,老師便叫我停下，說“可以了”。就這樣我順利地“考”上了石橋鋪小學(xué)。

張家花園的四合小院,有點(diǎn)與眾不同,一般的四合院呈“回”字型,天井居中,大門和廊廳也在正中。并以它為中軸線,左右對稱,而四周的走廊會高出天井許多。在每邊走廊的中間,都有石臺階下到天井里,這樣設(shè)計(jì),既有利于人們出行,又有利于排泄雨水。

但張家花園的四合院卻不同,大門和廊廳不是開在正中,而是開在靠左的位置,天井則偏在右邊.其結(jié)構(gòu)呈“曰”字型。只不過進(jìn)大門這左邊第一筆要長一些，它上下都出了頭。假如下頭這邊是大門,那上頭一邊就是后門。沿這條走廊一直通到底，就可走出這四合院,進(jìn)到后花園里。

偏右的天井比左邊的走廊低了許多,而右下邊圍繞著天井的另外三條走廊,也比左邊的走廊低了許多。因此左邊走廊有三個平行的石臺階和下面三條走廊相連,就像“曰”字中的那三橫。只是中間的那個石臺階下來后要穿過天井與對邊的走廊相連。而兩邊的臺階直接就和相鄰的走廊相通。同時,天井的四角還擺上了大盆景,更顯得它的高雅潔凈.這就是這個四合小院的不同凡響和別致之處。

石橋鋪小學(xué)的教室就在這小院中的天井周邊。我報名后被分到了一年級四班，同學(xué)大都是周邊農(nóng)村的孩子，其中四輪碑有五、六個,還有白馬凼、小溝、雙巷子、韓家灣以及歇臺子等地農(nóng)村的孩子。其中記得最清楚是歇臺子的龍福治、龍福洪倆親兄弟，同在一年級四班。

四班的教室就是右下面底邊最靠角的那一間，門就開在面對天井的角落,但教室卻往右延伸,已偏離了天井。

啟蒙老師是一小個子女老師，名叫但功雨，這姓和名都有些特別。我想她的父輩定是有文化并知識淵博的人，所以我一直都記得但老師的名字。但老師要求我們極其嚴(yán)格，一直帶我們到四年級。

五年級時，我們才換成龐亞軍老師。就是經(jīng)常罰我們抄寫課文的高個子老師，正是得益于他的罰抄，才提高了我的速寫能力。在這里我要好好謝謝這位龐老師。

與小院齊名的還有那立在園中大路旁的“摳癢樹”，它奉獻(xiàn)了自己的軀干，不厭其煩地讓來來往往的孩子們甚至大人們觸摸自己,并以點(diǎn)頭哈腰的方式來答謝人們的撫摸,給大家?guī)頍o比樂趣和想象，因而,深受孩子們的喜愛與傳揚(yáng)。

在張家花園發(fā)蒙讀書時，由于年齡小,蒙娃間發(fā)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但大多已忘記,只有兩件事情我卻一直記在心上，并且時時想起。

一是有一天放學(xué)后,我們小組值日打掃教室，做完清潔后，我們幾個頑皮小男生由于好奇,不知怎的，就從廊廳天花板上的小方孔鉆進(jìn)了黑咕隆咚的天花板夾層里。爬進(jìn)去后便四下張望，看看有我們感興趣的東西沒有。

剛開始時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么，等適應(yīng)了一陣之后，睜大眼睛仔細(xì)瞧，感覺四周好像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好像在說，膽大妄為，竟敢來此處撒野！再認(rèn)真看時，才發(fā)現(xiàn)四周都是一幅幅精美的彩色繪畫，四四方方一般大小，畫的是各色人物,而且是一幅緊挨一幅，布滿了夾層的四周——就是天花板與屋頂?shù)慕唤又帯?/p>

由于當(dāng)時我們年齡小,不懂得什么,再加上光線的暗淡和膽怯,不敢爬近這些畫面細(xì)看,就急忙退了下來,因此,搞不清楚彩色繪畫的具體內(nèi)容到底是什么。

另外一件事情,是一天下午,我們在教室里上課,天突降暴雨，俗話說,平地三尺水,頓時上上下下的雨水涌向天井。不知是由于雨太大,還是由于堵塞,天井里的下水道排不贏，積水走不動。小小天井很快便積滿了雨水,并翻越走廊,從我們教室門口流進(jìn)了教室。同學(xué)們在一陣慌亂之后,只好繼續(xù)在水中上課。

后來,我們班還在上面中間——就是我報名時的那間教室里上過課,直到三年級才搬到公路對面的新教室。

多少年后,張家花園那四合小院,那高門坎,那天花板,那黑暗中的彩色繪畫,還有那在水中上學(xué)的情景,還時不時地在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