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滿義是個農民工,10多年前從內蒙古來大同打工,靠做家政養活著一大家子人。老秦土里土氣,剛剛50多歲,卻像個小老頭。第一次見面,決然沒有要和他成為朋友的打算。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5年前,緣由是聽說這個人自己扛著一把鍬,義務修好了一條路,便打算采訪他。結果電話里他不買賬:“耽誤我干活,你來也白來。”我激他:“一個人做好事算什么?要讓大家都知道了,都跟著你來做,這才是大好事。”老秦終究經不住我“忽悠”,同意了。
那時是盛夏,雖是早晨,但日頭已很厲害,老秦在往來汽車掀起的塵土里揮鍬大干,汗水濕透了裹著瘦小身軀的“老頭衫”。不知為什么,我跑進旁邊的面館里為他買來一碗面,“你怎么知道我沒吃飯?”老秦竟也沒有客氣,接過面問我。“就是吃了,干這么一氣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然后老秦來了句“你這個人挺有意思”后就狼吞虎咽起來。
第二次是老秦主動給我打電話,他做家政收來一大車舊家電舊家具說要給貧困山區的老鄉送去,邀我來采訪。我逗他:“想出名了吧?”老秦口氣變了:“我一個農民工,出了名也沒人升我官獎我錢,我就是聽你的話想通了,做好事給大家起個示范作用,帶著大家都行善。”之后往來的次數就多了,隔一段時間就接到他的電話:“我給街頭流浪漢送飯去……”“我上街涂野廣告去……”
老秦的眼神不好,他的手機屏幕卻又特別小,打一個電話,眼睛往往“杵”屏幕上瞅半天。我找來一個替下的大屏幕手機要送給他,老秦卻說啥也不要,來來回回就是一句:“這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要。”無奈,我只好再“祭”出“做好事”這把殺手锏:“給你手機,是為你做好事時更方便。”這一招很靈,老秦接受了。
再一次見到他,用的卻還是那個老手機:“你給的那個,有游戲,讓姑娘耍去了。”說這話時,老秦臉上帶著喜悅滿足的表情,我卻有些心痛:老秦靠給人干家政做慈善,前后花去數萬元,自己一家卻省吃儉用,以致將一個二手手機都當成了奢侈品。我拍拍他:“等我再送你一個。”
去年春節前家里需要清理,家政緊俏,我想到了老秦,老秦日程也排滿,卻告我:“我不能去,明兒我找一撥人去。”第二天,家里來了兩名婦女,我說,先講好價錢,她們卻說:“先干活,完了再說。”我不允,兩人才說是老秦的媳婦和妹妹,出門時,老秦交代“不能要錢”。臨走,我執意要付300元酬勞,兩人卻死活不要,說怕老秦罵。我說,老秦不要就讓他再送回來。推了十多個來回,最終沒拗過我。很快老秦的電話來了:“你還處不處了?你這個人不夠意思。”我說“這回就這樣了,下回你來給我白干”老秦才罷休。
幾天后,突然接到老秦電話:“我在你樓下,有幾箱飲料你過年喝去。”這怎么行?我只好撒了個善意的謊:“我不在家,過完年才回來。”
最近一次見面是上個月,老秦高興地說:“過幾天,小陳要從東北來看我,說給我帶兩根人參,我送給你一根。”小陳是老秦資助過的一個大學生,已學成就業,這是老秦心中最感欣慰的事情。這次我答應了老秦,因為,分享一種高尚的無價的喜悅,比拒絕一根有價值的人參來得更為重要。
只是,我該兌現我的允諾了,一部不再讓老秦“杵”著看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