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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呂思勉《秦漢史》至64%。
自昭帝棄真番、臨屯,光武復罷東部都尉,漢室在東北之威靈,頗為失墜,至漢、魏間乃復一振,則公孫度、毌丘儉為之也。高句麗王伯固死,有二子:長子拔奇,小子伊夷模。拔奇不肖,國人共立伊夷模為王。自伯固時數寇遼東,又受亡胡五百余家。建安中,公孫康出軍擊之,破其國,焚燒邑落。拔奇怨為兄而不得立,與涓奴加各將下戶三萬余口詣康降。還住沸流水。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國。當在丸都山上,見下。其后復擊玄菟。玄冤與遼東合擊,大破之。伊夷模無子,淫灌奴部,生子名位宮。伊夷模死,立以為王。句麗呼相似為位。其曾祖宮,生能開目視,位宮生墮地亦能開目視人,故名之曰位宮。位宮有勇力,便鞍馬,善獵射。司馬懿討公孫淵,位宮遣主簿、大加將數千人助軍。正始三年,寇西安平。在今遼寧蓋平縣東南。五年,幽州刺史毌丘檢督諸軍步騎萬人出玄冤,從諸道討之。位宮將步騎二萬人進軍沸流水上。大戰梁口,宮連破走。儉遂束馬縣車,以登丸都。屠句麗所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宮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六年,復征之。宮遂奔買溝。儉遣玄冤大守王頎追之。過沃沮千有余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諸所誅納,八千余口云。
宗法昌盛之世,抑壓女子必甚。斯時之女子,殆全為家族之奴隸,觀班昭所作《女誡》可知。見《后漢書·列女傳》。鮑永以妻于母前叱狗,即去之。李充家貧,兄弟六人,同食遞衣。妻竊謂充曰:“今貧居如此,難以久安。妾有私財,愿思分異。”充偽酬之曰:“如欲別居,當醞酒具會,請呼鄉里內外,共議其事。”婦從充,置酒燕客。充于坐中前跪白母曰:“此婦人無狀,教充離間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婦,逐令出門。婦銜涕而去。此雖矯激之行,然當時重視家族,輕視婦女之風,則于此可見矣。漢世昏姻,尚頗重本人之意,非如后世專由父母主持者。《后漢書·宋弘傳》:光武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后弘被引見。帝令主坐屏風后,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此與《左氏》公孫楚、公孫黑爭昏徐吾氏,而徐吾犯使其妹自擇之同。見昭公元年。可見男女本非不可相悅,特不當親求親許而已。此古風之未盡泯者也。昏姻所以浸由父母主持者?蓋因家族權力大,其結昏姻,每藉此以圖利,遂置本人之愿否于不顧。大之如有國有家者之結和親,圖外援,漢時嫁女于匈奴、烏孫,尚沿此習。小之則匹夫匹婦利聘幣,覬嫁資皆是。陳平少時,家貧,及娶富人張負女孫,赍用益饒,游道日廣。卓文君奔司馬相如,卓王孫亦分予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可見當時娶妻,多有利其嫁資者。藉嫁女以牟利者,則尤多矣。
漢世貴族,淫亂頗甚。趙翼《廿二史剳記·漢諸王荒亂》一條極言之。又云:武帝姊館陶公主寡居,寵董偃十余年。主欲使偃見帝,乃獻長門園地。武帝喜,過主家。主親引偃出。偃奏館陶公主庖人偃昧死拜謁。帝大歡樂,呼為主人翁。案事見《漢書·東方朔傳》。武帝女鄂邑蓋公主寡居。昭帝初立,年八歲,主以長姊入禁中供養。而主素私通丁外人。帝與霍光聞之,不絕主歡,詔外人侍長公主。上官桀諂外人,欲援列侯尚主例,為外人求封侯。燕王旦亦上書,言陛下幸使丁外人侍公主,宜有爵號。《霍光傳》。趙氏以帝女私幸之人,天子聞之,不以為怪,親王大臣,且為上書乞封為可異,實則其可異尚有不止于是者。漢諸王荒亂,如第四章第六節所述者,或系病狂,不可以常理度。若漢武帝衛皇后,乃自帝幸平陽主家時,侍尚衣軒中得幸,可見貴人之淫亂,不擇地而施,而霍光欲上官皇后擅寵有子,致宮人使令,皆為窮袴,多其帶,又不足言矣。班超子始,尚清河孝王女陰城公主。主貴驕淫亂,至與嬖人居帷中,而召始入,使伏床下。始積怒,拔刃殺主。始坐要斬,同產者皆棄市。光武女酈邑公主,亦為新陽侯世子陰豐所害。豐誅死。父母當坐皆自殺。《陰識傳》云:“帝以舅氏故,不極其刑”,蓋謂未如始之要斬,同產皆坐也。尚主之禍如此,桓帝欲以公主妻楊喬,而喬不食以死,又何怪邪?
周舉咎宦官娶女閉之,至于白首,則當時婢妾,過期原可遣出。蓋尚視為婢仆之流,不視為家屬也。故宮人亦多遣出。文帝十二年,出孝惠后宮美人令得嫁。及崩,遺詔歸夫人以下至少使。景帝崩,亦出宮人歸其家。復終身。成帝永始四年,出杜陵未嘗御者歸家。哀帝綏和二年,掖庭宮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平帝崩,則行之以遺詔。出媵妾皆歸家得嫁,如孝文時故事。惟霍光厚葬武帝,且以后宮女置于園陵,為宦官宮妾之孝耳。參看第五章第十二節。魏文帝疾篤,即遣后宮淑媛、昭儀以下歸其家,尤非漢諸帝所及。有學問者,舉措究與恒人不同也。張敞奏言“昌邑哀王歌舞者張脩等十人無子,又非姬,但良人,無官名,王薨當罷歸,大傅豹等擅留以為哀王園中人,所不當得為,請罷歸”。則漢世貴人姬妾,當罷與否,視乎其位,著于法令。然漢之美人,魏之淑媛、昭儀,固亦皆有位號者也。則此等法令,亦應改正矣。
漢世去古近,故母系遺俗,猶未盡泯。《廿二史剳記》言漢皇子未封者率以母姓為稱,舉衛大子、史皇孫為例。然景帝十三子,其母五人,而《史記》稱其世家為《五宗》,則明系以子系母,非僅稱號而已。
漢世選舉,并不重視門閥。唐柳芳論氏族,謂漢高祖起徒步,有天下,命官以賢,詔爵以功,先王公卿之冑,才則用不才棄之是也。見《唐書·柳沖傳》。然亦不能全免。《漢書·地理志》云:“漢興,六郡良家子選給羽林、期門。”謂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李廣傳》:以良家子從軍擊胡。《趙充國傳》:以六郡良家子善騎射補羽林。《甘延壽傳》:少以良家子善騎射為羽林。
秦漢時豪富者,一為大地主,一為大工商,已見第五章第一節。《后漢書·樊宏傳》:父重,世善農稼,好貨殖。其營理產業,物無所棄;課役童隸,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財利歲倍,開廣田土,三百余頃。其所起廬舍,皆有重堂高閣,陂渠灌注。又池魚牧畜,有求必給。嘗欲作器物,先種梓漆,時人嗤之。然積以歲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年八十余終,素所假貸人間者數百萬。此可見漢時之大地主,經營之規模皆頗大。故多有以開拓邊地致富者。《史記·貨殖列傳》言:塞之斥也,橋姚以致馬千匹,牛倍之,羊萬頭,粟以萬鐘計。《漢書·敘傳》:始皇之末,班壹避地樓煩,致馬、牛、羊數千群。
《后漢書·馬援傳》:亡命北地,遇赦,因留牧畜。賓客多歸附者。遂役屬數百家。轉游隴、漢間,因處田牧。至有馬、牛、羊數千頭,谷萬斛。《廉范傳》:范世在邊,廣田地,積財粟。皆以地廣而荒,易于多占故也。其在內地,則所謂兼并之家。有依貴勢為之者,如張禹家以田為業,及富貴,多買田至四百頃,皆涇、渭溉灌,極膏腴是也。有恃財力為之者,晁錯《貴粟疏》言商人兼并農人是也。以大勢論,商賈之力,尤雄于豪家。故《平準書》言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邑;封君皆氐首仰給焉。漢世雖有抑商之法,初無濟于事。晁錯所謂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尊農夫,農夫已貧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