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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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支撐我幸福快樂地走著人生長路的,是陪伴我的那些親情、友情、愛情,那時常打動我心的,則永遠是他們為我做過的,一點一滴默默無聞的真心行動。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能已經被他們自己都給忘記了,但留在了我的心中,我會永遠記得,并且日益清晰難忘。

我時時感到幸福,因為我常常能感知到他們的善意和關愛,或許他們自己不在意,因為那早已成了他們對待朋友的常態,然而我卻因為擁有他們這樣的朋友,而時常被感動,心懷感激。

比如,我擁有的,這樣一份純真無邪的同學情誼。

那時我們讀高中,在一個班里。

在城南那個美麗而歷史悠久的校園中,從各個鄉鎮初中考入的少年們,因緣際會,走到了一起。

我記得我們被分到了一個學習小組,他成績好,組織能力強,被推舉為班干部。

在學習上他是我們追趕的榜樣,生活中,他又像個大哥哥,憨厚誠懇。學習之余,也時時照護我們這些貪玩的女生,說也奇怪,和其他男生,我們都劃了清清楚楚的界限,唯獨和他之間,我們學習小組的幾個女生,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大哥哥一樣,都有著自然而純真的親切感。

時隔三十多年,我至今依然清清楚楚記得,他帶著我們學習小組里的幾個女生,晚自習逃課去文化館旁邊的影劇院看電影,看的是當時最火爆的《野鵝敢死隊》,看完電影之后,幾個人走在電影院和學校之間,那些曲里拐彎、黑漆漆的小胡同里,兩邊的住戶,更深人靜關門閉戶,一片死寂。

青石板鋪成的冰冷的路上,踩響著我們歡快熱烈的腳步聲,我們還沉浸在劇情的精彩刺激里,興奮地邊走邊討論著電影里的人物,故事情節和光影細節。

到學校時,校園早已經熄燈了,校門也上了鎖。我們放低了聲音,準備偷偷地從大門旁邊的墻上,翻過去進入校園。

他和另外一個男生,一個在前一個在后,托著我們女生的腳,拽著我們的胳膊,讓我們上到墻頭,再翻越到校園。對于膽小笨拙的我,那種體驗,無疑也是像剛剛看過的《野鵝敢死隊》一樣難忘。

如果不是和他這個學習小組組長、班級尖子生,全班女生都信任的班干部,我估計,借我個豹子膽,我都不敢跟任何人,在晚自習時間,逃課去看電影的。

第一年高考,他就以優異成績考到了外地讀大學,我選擇了復讀。

復讀的日子是單調枯燥的,還多了一份很大的精神壓力,既要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還要背負家人的期望、老師的期許。

我收斂了一切喜好,把全部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喜歡打的籃球、喜歡讀的課外書都扔到了一邊,就連喜歡唱的歌,都不敢也沒有心情小聲哼哼了。

心有自卑地走在校園里,連我自己都感覺,在學弟學妹眼中,復讀生,無疑就是眼里只有習題作業、人畜無害、面無表情,憂郁呆板的機械人。

現在回想起來,說復讀班是一座監獄,似乎也不為過。

每天起早貪黑,幾十號男生女生,悶頭在一間教室里,聽課,自習,老師輪流巡視監督課堂,班里時不時會有因家貧或自己放棄而離開的人,那空了的座位上,又會補充進來新的陌生的勇士,和我們一起埋頭奮戰高考倒計時N個月、N天。

每個人的書桌上,都堆著厚厚的小山一樣的教材教輔作業本,即便下課時間,也有不少同學,自覺放棄課間休息十分鐘,仍趴在課桌上做題、看書、或者是打個盹,補補覺。

教室的窗臺外面,整整齊齊疊放著許多黃色的搪瓷碗,便于我們一下課就可以拿起飯碗,直奔食堂,吃完飯就回教室,將洗過的碗筷,再放回窗臺上。冬天碗里殘余的水成冰后,碗被粘在一起,夏天,每一摞碗上面都停趴著一層黑黑的蒼蠅。

哎!苦逼的復讀生活。說監獄真是一點也不為過,監獄里還允許通信往來,而復讀的同學們,因為受過一次高考失利的人生挫折,都主動對自己進行了屏蔽,自閉得幾乎成了隱士,不管是和已經考入大學的或是已經就業、復讀中半途而廢的那些同學們,我們都不會去和人家聯系。所以復讀班里,連信函都絕跡了。

然而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張明信片,原來新年快要到了。

那明信片小巧精美,像一頁書簽,有淡雅的色彩,簡單的圖案,是女孩子一眼都會喜歡的那種。

郵寄它的人,想必一定是精挑細選的,我拿在手里仔細看,明信片的背面,用清秀的鋼筆字,抄寫著一首小詩:

池塘種藕不多時,

已有亭亭出水枝。

莫羨他人看花早,

但得花好不嫌遲。

明信片沒有署名,也沒有留下地址。

你們或許想象不出,那一刻,這寥寥28個字,讓我獲取了多么巨大的精神力量。

此后每當我學習疲累了,精神懈怠了,想要偷懶放棄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這首小詩,想起那個把它們工工整整、一筆一劃抄寫在明信片上,從遙遠的異地,在冬天的嚴寒中,把關愛、溫暖寄給我的那個人,我的老同學。

或許他也并沒有想過,對于收信的我來說,他寄出的這份情意,是多么珍貴的一份力量。

因為對于善良而厚道的他來說,寄出一張明信片,是再普通再正常不過的一種社交行為,他或許更沒有想到,我會珍藏著它,還有那份同學情,至到今天,直到永遠。即使我從來沒有給他回信。

我的好兄弟,在這個美好的春天的早晨,請允許我用兄弟這個詞稱呼你。

原諒我這么久沒有告訴過你,其實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誰,從那一枚深藍色圓圓的郵戳上,我讀到了你大學的名字,那一刻,我也認定了,你是我這一生,值得珍惜交往的朋友。

老同學,好兄弟,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你看,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并將永遠如此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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