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曾向往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房子，其實，我們也曾住過那樣美好的房子。
1
現在的我們，終于如愿以償地日日穿梭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間，買了一個大盒子里的小盒子，或租住在密密麻麻高低起伏的出租房里，推開窗戶，看見的全是，高樓，高樓，高樓……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心態老了，我對城市的高樓大廈失去了最初的那種艷羨和初見的沖動。反倒是在看到諸如“80或90后爆改鄉村房子”這樣標題的文章，突然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雖然看起來他們的行為一般無二，但是每一次我都忍不住要點開看看。
有的時候站在窗邊，看著延伸出去的一片屋頂，直至最遠方，依然是屋頂，我開始在腦海里意淫曾經住在老房子里的畫面，青山綠水，成片的田野，清晨伴隨著屋后樹上的鳥鳴醒來，下雨的時候還可以坐在二層的騎樓里看煙雨蒙蒙，突然想到這不就是宮崎駿《龍貓》里鄉村的樣子嗎？
還記得大學里參加學校動漫協會的初映，那時放的就是《龍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電影，第一個蹦入腦海的詞就是“美”，那茂密高聳的樹木，藍天白云，路旁突然看見的神社，特別是龍貓多多洛在大樹里面的“家”，第二個感受到的是“溫暖”，太治愈了，看完影片后的我久久地沉浸在龍貓帶來的溫暖里，就像小梅躺在龍貓毛茸茸的肚子上睡著的樣子。
如今再回想起這部動畫，我突然明白，除了他描繪的世界很美好和能夠治愈人心之外，更多的是勾起了我內心的親切感，因為我們也曾經住過這樣的房子。
老家的老屋就是這樣的一所房子，雖然沒有美成宮崎駿電影里的模樣，但推開后門是滿眼的青翠，梯田一直綿延到半山腰，前面是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花木扶疏，后面是菜園，蔬果飄香，左邊是田陌，四季顏色變幻，右邊是鄰舍，雞犬相聞。
2
每個人的生命里可能都會有一個不可替代的“老屋”。斑駁的墻，生了青苔的屋頂，木頭拼成的天花，下雨天還會漏雨……可是就是這樣顏值一點也不高的老房子是我心里永遠不能割舍的所在。
這所老房子，一瓦一木都是爺爺奶奶用肩挑回來的，在那個物資不充裕和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建起一座房子足以耗費農村人的半生精力。
那時建房子都是用人工夯墻，房子的落成必定是主家滿心歡欣的事，記得小時候每每有新房子落成，主家都會準備好糖果花生紅棗和硬幣，從高高的房頂扔下來，孩子在下面爭搶著去撿，取個好彩頭。
我想爺爺奶奶在建成這所老房子的時候也肯定是歡欣的，因為終于可以給家人一個安身適居的地方了。
老房子大廳的地板上靠近門檻的地方，現在還可以看見“1980”的字眼，媽媽說這所房子在80年的時候整修翻新過。這所房子的房齡比我的年齡還長。然而，我內心存留的并不是老房子的房齡，而是這所房子里曾有我的童年、少年，還有關于爺爺奶奶的記憶。
煙火氣是一所房子最深刻的印記，那時廚房里飄出的各種香味是我最溫暖的回憶。每一個要上學的清晨，天還沒亮，爺爺就起床添煤，下米煮粥，等到我醒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蛋絲粥就已經放在案頭了（后來我再也沒喝過那樣美味的粥）。奶奶會做各種各樣的客家小吃，每逢節日廚房里很是熱鬧，奶奶或媽媽掌勺，我坐在灶臺前添柴，灶膛內熊熊燃燒的火苗，溫暖了每一個春夏秋冬。
老房子里，有爺爺帶著黑框老花鏡在燈下給我包書皮的樣子，我和妹妹在樓上用舊衣服做布娃娃的樣子，下雨打雷天鉆進爺爺被窩里的樣子，奶奶在炎炎夏日搖著蒲扇哄我們入睡的樣子，我坐在騎樓上發呆的樣子，黑夜害怕一個人上樓的樣子，第一次自己獨立睡覺時爺爺點起一盞可以照進我房間的燈的樣子……
老房子承載的是我們最珍貴的記憶，我們心心念念的是那些住在房子里的人，是那些我們回不去的溫暖回憶。
3
老屋的前面是個院子，雖然不大，但是爺爺卻精心地給鋪上了石灰地面，還在靠近外圍一圈砌上了三角形鏤空圍欄。
院子里砌了幾個花圃，小時候的院子里種了枇杷樹、李樹、棗樹，外圍的一圈還曾種過一排單瓣的粉紅色木槿，院子的圍墻上還放著一排各色的花，菊花、月季、韭蘭、朱頂紅、海棠、木芙蓉、石榴……
爺爺是個愛花的人，他喜歡將花帶回來，親手用廢舊的臉盆種上，那時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花香，春天雪白的李花鋪滿院子，夏季夜來香的香氣在夜色里浮起，秋天粉紅金黃白色的菊花在斗艷，入年關的時候朱頂紅滿盆滿盆地爆出大紅的花朵，喜氣洋洋。
我想，正是這滿院花香早早地熏陶了我骨子里的浪漫，教會我生活即使窘迫，也不必過成糟糕的樣子。時至今日，爺爺愛花的習性依舊影響著我和妹妹，即使租房，我們也會種上幾盆花，讓生活變得有生氣。
現在我們已經搬離了老屋，但媽媽還是常?；厝ゴ蚶恚迩逶鹤永锏碾s草和落葉，把院子打掃的干干凈凈，就像從前那樣。我就非常喜歡拿著掃把清掃院子的感覺，邊邊角角，一處也不落下，聽著竹掃把和地面摩擦的“沙沙”聲，我的內心很安靜。
如今，我再也不能看見爺爺在清晨對著滿院的花草，甩胳膊鍛煉身體的樣子了，他離開我們已經十幾年了。對著院子，我只能想念，還有無邊的遺憾，因為他是那樣熱愛著生活，如果……我很想帶著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是那樣有趣和和善的一個人。
4
老屋的后面原來是分離的幾塊地，后來經過商量，擁有菜地的幾位本家都愿意調換，最后終于將后園變成了我們的后園。
奶奶和媽媽清去了荊棘，整過了畦，讓這后園有了一個全新的面貌，原本有些荒置的地一下子熱鬧了起來。種上當季的蔬菜，每一樣都種上一些，一年四季各式各樣的蔬菜爭鮮，一畦畦，生機勃勃。
靠墻的地方也不閑著，奶奶用長竹竿搭上斜斜的架，種上南瓜，長長的藤蔓爬上架，開出金黃色的花朵。過一陣，花朵下忽然多了個胖臉，那小胖子一天一天長大，由青到青黃再到金黃，長成一顆顆大南瓜，偶爾旁邊的扁豆藤調皮地鉆進南瓜葉下，悄悄開花結果，等你發現它們時，扁豆已經鼓鼓囊囊地笑了。
外圍的一圈，奶奶種上一排韭菜、魚腥草、黃花菜，更蔭涼一些的地方種上白芋。它們就那樣守著一方小小的天地，不要過多的關愛。長得茂了，開出花兒來，絲毫也不遜色，黃花菜那橙黃色的花朵成片綻放時甚至讓人無法忽視；魚腥草的花開了，藏在葉間，如夏夜天空上燦爛的星辰。
一次，爺爺帶回來兩棵柿子樹，種在靠近老屋的地方。柿子樹慢慢長大，枝條都快伸進我的房間里了，無數個清晨看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枝葉，還有葉縫間斑駁落下的陽光，聽著葉間的鳥鳴，這樣醒來甚是美好。
如今，走過許多地方，也睡過許多的床，但那樣安靜醒來的清晨是幾乎沒有遇見過了。陽光穿過窗棱落在我眼瞼上的酥癢成為了內心里永遠的“癢”，撓不著也忘不掉。
5
有人說，家鄉是永遠回不去的異鄉，其實真正回不去的是我們的記憶，回不去的是那時那地那人，還有那時的我們。
就像宮崎駿描繪的美好世界，龍貓終究只是想象，它只是想象而已。人生是一輛沒有返程的列車，每一站都會下幾個人，再上幾個人，這一段發生的故事，在下車后就成為不能回去的過往。
我們唯一能夠去做的就是珍惜當下，盡量不留遺憾，因為下一站，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對分離。
老屋的一切過往都已經在無數個時間站臺下了車，如果可能，我想某一日重新認識它的時候，依舊會微笑著打一個招呼：嗨，你好嗎？新的老朋友。
*end*
個人微信公眾號：青瓦月i手工，堅持寫原創文章，生活感悟|親子手工，歡迎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