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起了個大早,坐車去隔壁嬸嬸的女婿那里拿母親托他帶給我的東西。
終于拿到了——一個很重的紙箱,還有一壺花生油,幸好我帶了個大包。
?傍晚給家里打電話,沒有人接,估計母親在忙。打電話給嫂子,才知道她、侄子、哥哥以及父親都跑到街上看煙花去了。母親是從來都不去看的,因為那天晚上她要在家里看著香火,也總有忙不完的事情。
“我剛往家里打電話了,沒有人接。”在電話里,我這樣跟嫂子說道。
“媽可能在廚房忙吧,沒有聽到,爸跟我們都出來看煙花了。”
“這么早啊?”
“是啊,今年很早便開始了。”
“今天晚上媽弄得包子吃嗎?”
“是啊!”
……………………
這么些年了,母親每年過年都是這個習慣——除夕晚上包餃子吃,元宵蒸包子吃。
電話里,我有點兒聽不清嫂子在說些什么,只聽到電話那頭兒“噼里啪啦”的響聲。
我想此刻,故鄉街上的煙花一定很美。
那一刻,我多么想我是在家里,突然間很羨慕嫂子的生活,守著哥哥跟孩子,遇上好公婆,過著平靜的生活。此刻,家里唯一在外面漂泊的便是我。
畢業后,在家里過元宵節的次數寥寥無幾。
記得有一年春節我出了場意外,只好躺在床上休養身體。那年的元宵節,我只能夠躺在床上,不能夠起來,聽窗外的煙花落寞得綻放,感覺內心痛苦……
想著、想著,便有點兒哽咽,剛才嫂子可能沒有察覺到。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了,來電顯示的是嫂子。卻聽到是母親的聲音,聽得出來很急切、著急。
“喂,姣,剛才你打電話,我在廚房沒有聽到。”???????“我想也是。”
“晚飯吃了沒有?”
“吃過了。”
“今天元宵節,我帶給你的肉,弄得吃過了沒有?”
“弄過了。”
“那里面的雞蛋有磕破的沒有?”
“沒有呢!”
“感冒好了沒有?”
“好了。”
“里面的感冒藥記得喝,還有阿膠補血的,多吃花生,龍眼兒跟雞蛋……”
……………………
實際上,從過年來后,我的感冒就一直沒有好。周末休息兩天,我都沒有怎么好好吃飯,精神也不好。睡了兩天,結果頭更暈。????????是的,我在撒謊,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怕她擔心我。
我提醒母親掛斷電話,怕她察覺到我的聲音有變化。喝完藥,該做晚飯了。打開那個酒箱子,看到了我的感冒藥、阿膠、很大一塊臘肉、干魚、灌腸、炸豆腐、豬油、銀耳、龍眼兒、花生……
還有一個小箱子——里面裝著的是米,米里是雞蛋。
那天我要離開家時,她到處在找雞蛋,甚至拿出雞窩里剛生得雞蛋,我知道那是家里全部的雞蛋。
出門前,她總提醒我來深圳后要多吃雞蛋,外面的貴且沒有營養。
我把手伸進了米里,然后一個一個地取出雞蛋,我的眼淚也跟著一滴一滴地落進了米粒里。
那個過程很漫長、很漫長。我數了數,是整整四十個雞蛋。
正在廚房準備做飯的男朋友,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兒,過來將我擁進了懷里。
“想家了吧。”他說。
“給,今天特意送給你的。”然后他像變戲法兒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翡翠手鏈兒。
然后,我擦干了眼淚,我們一起把這些東西分開放好。
跟以前一樣,每次來深圳的時候,她總恨不得讓我帶上家里所有能夠帶上的東西。
這是幾年前的情景,那天是元宵節。我總是不忍回想起那個場面,這些文字保留在我的記憶里整整幾年了,卻依舊是那么的清晰。
四個月后,姐姐生病回家了一趟,來得時候給我帶了些臘腸、臘肉,兩瓶蜂蜜等東西。
打電話回家,母親說:“你胃不好,帶去的蜂蜜你就記得多喝點。”
其實很想告訴她,其中的一瓶蜂蜜因為路上的顛簸,瓶蓋沒有擰嚴實,已經撒掉了一大半兒在袋子里。
卻終究忍住沒有說出來。
今年,我離開了深圳,來到了上海。
那個曾經跟我一起去取包裹的男孩兒,或許早已是人夫、孩子爸了。我也成了別人眼中的“大齡女親年”,母親卻也不催我,替我頂住壓力跟村里人異樣的眼光。
在單身了幾年后,我也遇到了我最終要等得人。
當然,母親很欣慰,也終于放心有人可以照顧我了。
去年年底拼車回家時,都到了凌晨四點多鐘,可是母親卻一宿不敢合眼;這次“十一”跟男友回家時,因為堵車到凌晨一點多鐘才到家,她就一直等到那么晚,還給我燉了湯……
上海這座城市的風很大,冬天很冷,不像南方那么溫暖。從小就手腳愛凍的我,畢業后就去了深圳,已經好幾年沒有過過一個完整的冬天了。來上海這邊的時候,也并沒有多少厚衣服。
每次打電話,母親總是問我冷不冷,讓我去買厚衣服,多穿點兒……
太多關于母愛的故事了。
她總是說“只有藤念瓜,沒有瓜念藤”。
我很任性,這么多年,她為我付出了太多。這個只有小學文化的農村婦女,純樸、善良、堅強、聰明、勤勞、能干,總讓我覺得過猶不及,總覺得我欠她的太多、太多。再多的贊美與華麗的文字,都似乎顯得是那么的蒼白。
一轉眼,又到了年底,馬上又將踏上回家的路。
再美的風景,終將比不過回家的那條路。
我知道在路的另一頭,白發的母親,會在漆黑的寒風中,翹首以盼,等待歸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