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山里起霧了。”小和尚站在門口,回頭向記賬先生說道。
“嗯?那,回去吧”先生瞇著眼,換了個姿勢繼續打盹,架在右手的腦袋又靠在了左手。
小和尚扯了扯身上的衣裳,背了挎包,出門去了…….
不過一會兒,聽得門外一聲吼:“喂,這個店有人沒人啊?”
記賬先生撐起身子,不慌不忙地鋪開賬本。一伙兒人已經到了眼前。
這一隊大約七八人,均是氣度不凡,門外停有車馬,打頭的卻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估摸大約二十出頭,一身騎馬服,淡藍色的披風,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
她敲了敲柜面,問道:“掌柜的,向你打聽個事兒。”
“錯了,我可不是掌柜。”記賬先生抬頭瞥了一眼,提筆蘸了蘸墨,又開始在本上做賬。
“哦?……這位大哥,小妹一行人在此山中迷了路,見此客棧特來問個前程。”說著直起身子作了一個揖,
“又錯,我不是江湖中人,當不得大哥。再說,你……”
“媽的,你這臭小子,不要不識抬舉,我家……”
這兩人都只說一半就打住了,前者是被后者打斷,后者則是被那女子猛瞪了一眼而收了話鋒。
女子收起怒色,又笑著拱手說:“請賜教。”
記賬先生笑道:“客氣客氣,山野之人不敢說賜教。姑娘剛才說有事想問,怎么后來就是迷了路呢。呵呵,到底是問事還是問路?從京城至此,不遠風霜,有事但說無妨。”
眾人神色有些緊張起來,面面相覷。
一位壯漢向前一步,看他身形像座小山一般,單單斜跨一件黑布麻衣,一整只手臂都露在外面,古銅色的皮膚喲喲地發著亮光,隱約還能看見手臂上疤痕,手掌背紋了一只獸首,難辨是何種猛物。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說話的那位。
他開口說道:“酸秀才,你是什么人?”
“在下算不得人物,不過一個記賬的而已,稱我德慧生便可。”
壯漢又說道:“哼,你怎么知道我們來路”
德慧生停了筆,瞇著眼笑道:“呵呵,今日天色不早,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給你們備些酒菜,在客棧過個夜再走吧。”
一行人中看起來最年長的一位老者,湊近藍衣女子輕聲耳語道:“山村野店,多有詭詐。”
女子卻神色自若,“不妨,我們也算經過風吹雨打,還怕他這小小客棧不成?” 店內并無他人,說著就帶了眾人坐在酒桌旁。“弟兄們趕路也甚是疲憊了,來來,把你們店里最好的酒菜都上吧。”
德慧生架起筆,合了賬本,說:“好,各位客官稍等,我去和廚房說一聲。”便走進后房去了。
一行人分桌而坐,藍衣女子、老者、黑衣壯漢和一個年輕俊朗后生一桌,其余人一桌。老者將自己的手杖靠在桌邊,用衣角擦拭著桌上的灰塵,邊說道:“小姐,這書生有古怪,看他身形步伐,分明是個練武之人。而且怕是武功極高,不在我等之下。不如連夜啟程,也不會多生事端。”
“怕什么啦,我們這么多人呢。何況,他要是個普通先生,我還就不住了。說不定,他還就真的知道那兒。”女子說道。
突然從客棧后房傳來一聲巨吼,聲音響徹九天,好似是天神怒吼,又好似是末日之音,眾人無不心驚膽寒。店里的桌椅震動,灰層揚起,一時間都看不清周圍發生了什么。
過了半晌,塵埃落定。一隊人怔怔地坐著,好像魂魄都已經被剛才的巨吼震碎了。
“難道,難道就是諦聽獸?這兒,就是忘憂閣?”黑衣壯漢壓低了喉嚨顫抖地說道。
“云深不知處,有暗香盈袖。前程事事休,請上斯樓。”
這是民間唱詞,說的就是忘憂閣。
江湖傳聞,這忘憂閣,其高可以擎天,其闊可以填海。歌舞彈唱,不分晝夜,有威武力士,又有妖嬈美女,珍珠美玉,皆如泥沙,極盡奢華。不過,最令人稱奇的是,這樓中有只異獸,稱為諦聽。諦聽嗜睡,一夢八年。諦聽淚,飲之可解千愁。江湖人人趨之若鶩。畢竟紅塵中人終究難逃一個“欲”字,有“欲”既生“愁”。
不過今日所見,這明明是個殘破的客棧,離傳說相去甚遠,眾人內心也泛起嘀咕。
這時候,德慧生端了酒菜從后房走了出來說道:“哈哈,各位正是此處了。能至此處,皆是有緣人。”
德慧生為眾人一一上齊了酒菜,自己還留了一壺,隨即坐在了一旁的酒桌邊唱吟道:
“忘卻世間多少事,冥冥恰似故人來。江湖傳聞不可信,請君為我側耳聽。”
“先生,好歌聲啊。”藍衣女子鼓掌說。她又起身一拱手作了一個揖說“先生您還是快說說這忘憂閣的來龍去脈吧。”
德慧生笑了笑說“莫急,那我就來說說吧。”
“我們這小店,就是江湖傳說的忘憂閣。”
話音一出,一行人面面相覷,心中想到“果真是此處。”
“此處不是一般人能尋到的,諸位皆是有緣人啊。傳聞說這忘憂閣富麗堂皇美不勝收,想必諸位都失望了吧。”
“你就別賣關子了,文縐縐的我聽得都快岔氣了。”黑壯漢一臉嫌棄地看著德慧生大口地喝了一口酒。
“哈哈,莫怪莫怪。這山喚作緣來山,大隱于世,每五年才可尋到蹤跡。忘憂閣處在這緣來山上,隱于大霧之中,不知道多少年前是某國某王之行宮,遂有傳聞于今。不過本人至此地就是這般景象,單單一個普通客棧。這閣子還有一神秘之處,諸位應該都知道,”
“諦聽獸的傳聞是真是假?”藍衣女子急切地說。
“可真可假,半真半假。”
女子緊張地說“什么意思?先生還請快說吧。”
德慧生看女子的緊張樣子,不禁又擺起姿態。用手擺擺了衣袖繼續說“我說這真,是指這諦聽淚飲之確可令人忘憂解愁,讓你忘記那些不想回憶之事。我說這假,是說這諦聽獸長眠于此地不知何時會醒,更不用說要飲這諦聽的淚了。”
女子聽說這諦聽獸真在此處,又和傳說相符,喜從心來。又想,德慧生這番話不無道理,諦聽獸是上古神物也不知道還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若是三五年不醒,那又如何是好。思來想去,愁眉不展。
德慧生看到女子神容憂愁,不禁想起了五年前的事。嘆道“罷了,這樣吧。其余事放下再說。我可是自我介紹過了,諸位姓甚名誰我卻都不知曉。”德慧生夾了一口菜,又說道“畢竟,諸位今夜在此處住下,我可是要記錄在冊的。”
諸人何來,欲往何處。
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