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總得有書陪著。
有人追美劇有人旅游,有人品茶有人健身。
就是看書,也是有人讀三毛流浪記有人讀紅樓夢,有人讀情人有人讀歐洲簡史。
讀書就是消遣。
養成習慣了,讀書就是伴侶。
是伴侶,性格就會各種各樣。
書也一樣,總有那么一些書苛刻尖銳會弄疼你,甚至還會讓你傷痕累累。
弄傷人的書總是出現在冬季。
我叫它們冬書。
看天穿衣,看書也分季節。
林語堂說:“或在風雪之夜,靠爐圍坐,佳茗一壺,淡巴菇一盒,哲學、經濟、詩文、史籍十數本狼藉橫陳于沙發之上,然后隨意所之,取而讀之,這才得了讀書的興味。”
冬天讀書就像穿棉襖,有被擁抱被呵護暖暖的感覺。
即使是弄疼你的書,那也是痛并溫暖著。
夏日可畏,冬日可愛。
說的是太陽。
夏天的太陽是要對付的。
撐傘,戴墨鏡,擦防嗮霜五花八門的。
總之是嫌棄。
冬天的太陽是要索取的。
嗮嗮嗮,嗮人嗮被子嗮衣物。
狠不得把所有的陽光都收起來據為己有。
就是稀罕。
終于立冬了。如藏羚羊般,開始遷徙。
先是把夏天的衣被鞋帽收起來,再把帶著樟腦丸子味的被子衣服從柜子深處翻出來。
到處都是笨重的東西。
厚窗簾,床上的大被子,毛絨絨的沙發靠墊。
家一下子變得擁擠了,家也柔軟了不少。
溫暖的家大概說的是冬季吧。
最后去書柜,也收進去拿出來的折騰了老半天。
拿出來的那些書也像御寒的圍巾手套,是冬天的用品。
適合冬天讀的書,得有冬天的性格。
寒冷里有悲傷;凋零里有孤獨;寧靜里有聆聽和等待。
草木凋零,寒風凜冽,有風鉆進屋子,加據了書里的悲涼,憂傷帶著冰冷向身體彌漫,像一滴墨汁落在宣紙上,慢慢滲透漸漸擴展……
慢慢襲來的悲傷,從來都不會轉瞬即逝。
要等到春季來臨大地回暖,傷痛才逐漸收斂,痊愈。
我的冬書總是那些:《洛麗塔》、《紅字》、還有王安憶、林白和陳染的書。
冬天冷,外出麻煩,圍爐閑坐神情穩定,人靜了心就寬泛,會有更多的包容。會理智理解書中的任何人物。人是復雜的,人又是簡單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這樣的天氣看書愜意,很容易走進書里。
好書都是作者的生命體驗,走心體驗,也可以得到相同的精神體悟。
多劃算的事啊。
專屬冬天的書,是我和書的彼此需要。
王安憶的《長恨歌》我在不同季節看過,很難真正讀進去。大篇幅的景物和心里描寫,太細膩了,情節進展也緩慢。
只有到了冬天,伴著屋外冷雨霏霏,泡一杯熱乎乎的茶,心靜人安,才能體味當年的上海弄堂,那年的上海女子王琦瑤。
《長恨歌》中的“上海小姐”王琦瑤被恨愛糾纏了一輩子。
她想要愛情,可從未抓住過愛情。恨他人,恨自己。
四十年的恨是真正的長恨歌啊。
不同年代的不同女人都能在王琦瑤身上找到共通點的地方。
讀王琦瑤就如同認識自己。
看別人的故事,找自己的答案。
這是一個相互需要的過程。
“這是火爐邊最溫情脈脈的時刻,所有的欲望全化為一個相依相偎的需求,別的都不去管它了。哪怕天塌地陷,又能怎樣呢?”
專屬冬天的書,是我和書的相互溫暖。
冬書是涼的。
與越看越冷的書在被窩里抱成成一團相互取暖,融為一體,書中的經歷也可能就是你的歲月。
就這樣一頁一頁的翻著書,悉索悉索的惺惺相惜。
《洛麗塔》是美國作者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作品。有極高的社會和文學價值。小說描述一個中年男人與一個未成年少女的畸形愛戀。
中年紳士亨伯特,迷戀上了女房東的女兒洛麗塔。一個早熟熱情的小女孩。母親死后,亨伯特帶著12歲的洛麗塔以父女的身份生活。一邊滿足洛麗塔對物質的需要,一邊滿足對她的欲望。
小說是這樣開始的。
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洛~麗~塔:舌尖向上,分三部,從上顎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洛,麗,塔。
這應該是小說史上著名的開場白了。
引誘你去讀這一段,感受一種欲望。
洛,麗,塔。你肯定跟著讀了,是吧。
很符合主人公的病態人格。
冬天看這本書就像掉進了冰窖里,刺骨的寒意全身疼痛。
想去抱抱那個沒有童年的洛麗塔,彼此溫暖,給她正常的生活,告訴她正常的愛戀。
也想是一個心理醫生,救治深陷泥潭的亨伯特。
“再惡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
書的結局:亨伯特因血栓病死于獄中,17歲的洛麗塔因難產死于1950年圣誕。
有段淚奔的話。
亨伯特說:我站在這高高的斜坡頂上,耳邊響起的是一片兒童的歡樂聲,那刺痛心肺令人絕望的東西并不是洛麗塔不在我的身邊,而是這歡笑聲中沒有洛麗塔。
帶著這段獨白再讀洛麗塔真是傷痕累累。
專屬冬天的書,是我和書的共同聆聽。
我喜歡林白,她的所有作品我都有收藏。
林白的《一個人的戰爭》講述一個具有強烈的自戀傾向的女孩多米,在所謂的男權社會里碰得頭破血流,終于陷入精神分裂狀態。
是一篇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
林白是勇敢的,將自己的所有靈魂和肉體都呈現在眾人面前。
“是用鮮血滴成一行行慘白的文字。”
很喜歡林白的行文風格。
自言自語的說啊說:
活著的孩子在漫長的夜晚獨自一人睡覺,肉體懸浮在黑暗中,沒有親人撫摸的皮膚是孤獨而饑餓的皮膚,它們空虛地擱淺在床上,無所事事。我意識不到皮膚的饑餓感,只有多年以后,當我懷抱自己的嬰兒,撫摸她的臉和身體,才意識到,活著的孩子是多么需要親人的愛撫,如果沒有,必然饑餓。活著而饑餓的孩子,是否有受虐的傾向?
冬季蟄居的寧靜狀態,去聆聽林白的喋喋不休剛剛好。
林白說得魔幻而跳躍,我靜靜聽,等待花開。
等待結局。
她的書過程和結局都讓你的心很累很累。
隨著書頁的翻卷,你走了他人的故事。再出來時,不管是怎樣的狀態,一定是留有痕跡的。
如老屋外的爬墻草,陰森森的蔓延一墻壁。
凋零了 ,整面墻留下蜿蜒的印記。
雜亂、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