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女兒去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電影本身很好看,可是看完也就看完了,內心沒有多少波動。忽然憶起了小時候和我媽媽看電影的情景:小時候的電影院是個紅火熱鬧的地方,男女老少都喜歡去,不亞于趕集,也不是天天可以趕的看的,那是有限定日期的,到了有電影的日子全民皆歡啊!這是只有那個年代的人才深有的體會。現在的電影院安安靜靜的,任何時間都可以看,大家沒有互動,自顧自地看著,從始至終看電影的人和場景都平平淡淡,死氣沉沉的。真的,不信你問問60年代前后出生的人,他們兒時看電影那是相當有趣的事了。
為了買到一張電影票可以提前三天就排隊買票。我記得我們老家那個電影院是街頭最有造型和檔次的建筑,也是那時最高的建筑,需要拾起二十多個臺階才可以抵達醬紫色的正門,而電影院的售票窗口就半塊磚那么大,我們這些小孩趴在窗口剛好到下巴磕,接近售票窗口的時候是我們買票人最激動的時候,因為這是最高的臺階,此時可以輕蔑而不失威風地看看下面還有十幾節臺階上,高高低低地擠滿了人排成一條長龍。如果不走運,也會遇到小窗口"啪"的一聲被一塊木板拉閂,擋住,上面就兩字"售完"!就這么牛,沒人再敢吱聲了!這磚頭大小的窗戶分明是把美好的期待給我擋的不見一絲陽光啊!給我內心留下了無比的失落,透過窗戶看著起身離開的售票員阿姨,心想:要是我媽該有多好啊!當然要是買上票了,就像今天中了彩票一樣興奮,揮舞著二指寬的電影票,不免要炫耀一下,一路揚塵跑回。
去看電影一定是要有所準備的,記得老家那時的電影院前有一片較大的場地,到了有電影的晚上,場地上有好多炒貨攤,攤子上都自備電光石燈,把小販的小秤照得賊亮賊亮的,小販低頭一小把一小把仔細地給裝秤,生怕多給一丁點兒。電石燈的形狀象個鐵皮茶缸上插的一根筷子粗的鐵管,火苗從管口竄出,很亮,燃燒后有一股淡淡的化學臭味,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燈"吧,至今沒有忘記。但是燈光下的豆豆,瓜子油光锃亮,粒粒飽滿,顆顆飄香啊!嘿,買就買,用不著吆喝。小販們有的是支起一塊木板,有的在自行車后座放個袋子,有的干脆就地下鋪一塊布,不管什么樣式的都有,林林總總擺放的也就那幾樣:炒瓜子,炒大豆,沙棗,山楂面兒,嗨!哪象現在的炒貨攤種類不下十幾樣。但是我們饞呀,當然對我們這些孩子而言,莫過于討好媽媽,要上幾毛錢買上幾塊水果糖,二兩瓜子,然后鄭重地裝在上衣兜兜里。
自從買上這些零食就盼得電影院能不能再提前時間檢一下票,因為這樣可以早點找到座位后吃糖塊,磕瓜子。所以排隊等待檢票的時候是萬分焦急的,不停地摸摸口袋,也看看別人的口袋是不是也如我的一樣鼓鼓囊囊的。印象中冬天站在外面排隊等檢票是最辛苦的,隊伍里的人都不停地搓手,跺腳,哈氣,大家看電影的心情是火熱的,不停地說著笑著,似乎都是熟人一樣熱情。雖然帶著大棉帽,穿著大頭鞋,但沒有一絲隔閡。
檢票的隊伍象蝸牛一樣慢慢挪著,終于可以進入到寬敞明亮的電影院了,人們匆匆翻找座位,"啪啪啪"......電影院里的木頭活板椅子被放上來翻下去,發出來的聲音好不歡喜。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便迫不及待地撥開糖紙,塞進嘴里,抿著糖開始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看到了就遠遠地招招手,有時還站在座位上招,沒有人討厭你,人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數著天花板上數不清的熾熱燈管簡直就是眼花繚亂,金碧輝煌的感覺!電影院里的大人小孩都是亢奮的,"叭叭叭"磕瓜子的聲音就是電影開演之前的序曲,吃的滿地都是瓜子皮,座位附近的人們客氣地把吃食互相敬讓,小孩子們還竄出來竄出去的追打嬉戲,來來回回的把別人的腳呀腿呀的踩了碰了,大家都莞爾一笑。趁著看電影吃零食也許就是那時我們小孩子最大的樂趣了,估計勝過看電影的意義。
電影終于開始了 ,四周門和窗戶上厚重的絲絨窗簾全部拉住了,燈全部關閉,影院里立刻寂靜下來也黑暗下來,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極少有晚來的觀眾,即使有,也總有熱心的叔叔阿姨給擦亮隨身攜帶的火柴,幫助給照著找座位,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大家都清楚,晚來的觀眾基本上是剛從別人手里買的二手票,很不容易的!此時影院只有一道閃電般的光束從頭頂上方俯射下來,白色的寬銀幕開始播放電影。那束光就是播放機在播放膠卷的同時發出的,放映人員就在電影院里一個最高的位置,感覺就坐在我們的頭部上方,好羨慕他們的工作啊!每天可以免費看電影。在看電影的時候總是回頭偷看他們幾回:好神氣哦!高高在上!
那時候的電影剛開始就是播一些講衛生,熱愛勞動,學習雷鋒好榜樣等等宣傳圖片。短小精悍,非常有意思。緊接著就是正式開始了 :八一電影制片廠,北京電影制片廠,或上海電影制片廠隨著壯麗的音樂和閃閃金光的電影名字把人們帶進了美好的享受中。沒有4D眼鏡,沒有修聲呀P圖呀,聲音圖像基本都原汁原味,卻讓觀眾身臨其境。還清楚地記得電影《上甘嶺》《苦菜花》《我們村里的年輕人》《地道戰》《地雷戰》《烈火中永生》《小兵張噶》《阿詩瑪》等等這些影片讓觀眾唏噓不已,媽媽流眼淚,周圍的觀眾們也不停地用手帕擦,偶爾還有人憤恨地在罵,完全融入了電影。在電影中我們也學會了那些響亮的革命臺詞,然后靈活應用在平日里的玩耍游戲中,好人壞蛋分的一清二楚。看了一遍還想看第二遍,只可惜當年沒有資金來源啊。大家普遍都窮。二兩瓜子早吃完了,散場的路上大家還是在談論回味電影里的故事情節,哼哼著電影插曲,唧唧喳喳好不開心啊!在微弱的路燈下,我們相互看到對方的嘴巴是灰黑色的,被瓜子皮沾上了灰,"啊哈哈哈......"在繁星滿天的夜晚上空蕩漾著我們毫不掩飾的笑聲。
再后來,在街道,在工廠, 我們可以看到公放電影了。這樣的福利誰愿意錯過啊!媽媽早早就做飯,然后每人搬上自家的小板凳,帶上水壺再拿兩個饃饃和左鄰右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早早去為的就是占上一個好地方,不遠不近,不前不后,媽媽說在那個位置看電影是看的最清楚!每次看到那塊掛在墻壁上的白色寬銀幕,就會有無限的遐想:這里為什么就會出現花花世界的電影呢?每次都是下午去占地方,晚上才開始播放,這等待的兩三個小時會認識新玩伴,可以換板凳坐坐,可以互相吃饃,也可以讓沒有板凳的老人們坐在我們小孩的凳子上,我們小孩則坐在老人們鋪在地下的紙片上,其樂融融。公放電影一般都在夏天,蚊子那個多呀,每人一把扇子,還是汗流浹背。等到電影開始了,用里三層外三層來形容真不過分,后來的人就只能站著看了,我們這些無論是坐板凳的坐磚頭的還是坐紙片的,相比之下就是貴賓席了,好不得意啊!被偌大的觀眾包圍著,就是餓了,渴了,被蚊子叮了都值了!要是再給買一根老冰棍吃那簡直就是酷斃了!
今日打開電視機,還可以搜索到兒時的電影,可是那種幸福感受卻再也沒有了,那些期待,渴望,猶如兒時對簡易零食的誘惑,再也不會垂誕三尺了。過去的年代是匱乏的,但是因為不知肉味,吃菜也是蠻香的。對生活容易滿足,容易快樂,容易感激。感謝時代造就了我們的純真年華,我們也得到了珍貴的禮物:善意 ,樸素,真實,簡單,感恩,快樂,知足。至今回憶兒時的一幕幕,心潮澎湃,熱淚盈眶。那些演電影的人,那些看電影的人,那些記憶中的電影院已消失在這個美好的人間,留下的是那段光陰固有的明凈清麗和與歲月的纏綿。有人說我們那個年代是落后的,艱苦的,可是我們對于苦沒有多么深刻的記憶,恰恰相反,我們的內心永遠流淌著一股甘泉,無時不刻地滋潤著昨天,今天和明天。成為我們每一天前進的動力。今天的生活是豐衣足食的,是前所未有的繁榮富強,趕上這樣的好時代我們也無比珍惜,真心祝愿我們這個時代給未來留下更多的溫馨回憶與幸福感受。
兒時的看電影,成為我一生對美好時光的追憶。
[原創]作者:海泉子。用文字表情達意,贊美生活,憧憬未來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