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封信(一個悲觀主義者的自我修養)

親愛的朋友,

? 祝好!現在是早上七點多鐘,天還剛剛亮,淡藍色的光透過窗簾漏到房間內,我躲在下下的臺燈下,給你寫信。

? 今天早上五點半就起床了,昨日十二點半左右躺上床準備睡覺,卻一直沒睡著。昨日中午到達紐約,在飛機上蜷縮了十六個多小時的身體不堪重負,膝蓋酸疼,坐著大巴前往grand central火車站的時候,看到樹的影子落在模糊玻璃窗上,那一瞬間的陽光正好,讓我有些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北平。

? 其實說來好笑,我從未在冬天去過北京,唯一一次記憶中有印象的,就是去年暑假在北京呆的那么短短三天,卻足夠我愛上這座城市。室友來自北京,卻迫不及待地想去韓國,她說她對我們學校的各種都已經厭倦,對紐約已經厭倦,而韓國的每一條街她都很喜歡。我想,我對北京也是這樣的感受。前幾天看完了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我便一直在想,我們所回憶的那座城市,究竟回憶的是那座城市,還是自己呢?一個人,行走在一座城市里,是無法走過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轉角,遇見每一個人,他心中的那座城市,只是他想象中的城市,而那座城市從未真實地存在過,它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因此是看不見的城市。

? 和好友站在去往廣州的高鐵上,我跟她說自己最近突然想到的念頭:如果一本書,它的作者,讀者都不在人世,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知曉它的存在的時候,它還存在嗎?如果一個人,所有知道他的名字的人都已經死去,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還存在嗎?如果一段歷史,所有經歷過它的人都已死去,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親身經歷過,那么它還存在嗎?

? 《看不見的城市》里,有這么一段話:

我想:人到生命的某一時刻,他認識的人當中死去的會多過活著的。這時,你會拒絕接受其他面孔和其他表情:你遇見的每張新面孔都會印著舊模子的痕跡,是你為他們各自佩戴了相應的面具。

我想:也許阿德爾瑪是人們垂死時抵達的城市,每個人都能在這里與古人重逢。這就標志著我也是私人。我又想:這也標志著彼世并不快樂。

? 我突然對蒙古帝國很感興趣,對在草原上征戰的成吉思汗很感興趣,對忽必烈和馬可波羅很感興趣。我想,我感興趣的,不是一個帝國怎么建立,而是一個帝國衰老的過程,正如我對古羅馬帝國很感興趣一樣,這所有的興趣來自于阿西莫夫的《銀河帝國》。

? 我想這世間萬物,所行走的軌跡都是一個拋物線,在漸漸上升到達頂點之后,注定會下降。在物理上是動能與勢能的轉變,在人生上是追求樂未央,希望快樂永遠不要到達頂點,因為在這巨大無比的快樂歡喜之后,便是無盡的哀傷。我是那種看到花開也會難過的人,看到春天也會憂愁的人,因為花開之后,就是花落,春天之后就是冬天。

? 祝一切都好!

? 十一月十七日 二零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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