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遠方了，好想去看看絢麗的山嵐和蜿蜒的河谷。上次好友跟我商量說出去玩一趟，但我還是忍痛拒絕了。父母在，人生尚有去處；雙親去，此生只剩歸途。所以最后我還是決定在春節小長假回家，陪陪爸媽，做點有趣的事。

南歸

之前考慮會有加班的可能，便沒有提前買票，所以除夕前夕，我五點半起床，坐了最早的一班汽車。到了車站，人特別多，都排著長長的隊伍，我看著不遠處有一個宣傳牌，走近一看，原來可以掃碼買票，于是馬上掏出手機買了票，然后直接去取票機取了。我突然對一夜未睡的自己心生敬佩，好生機靈！

之前和喬柯商量好的，這個假期呆在我家玩。一個人怎么玩我倒有很多玩法，可是兩個人一起玩我竟沒了主意，好在她也生性乖張，無拘無束，所以并沒有故意計劃如何讓她玩得痛快。在我看來，兩個久處不厭的人呆在一起，偶爾不說話反倒舒服自然！

和她碰面后，我們上車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題，最后她告訴我她第二天就走！好在我都沒有計劃，不然得心灰意冷了！

回到家后，沒有見到媽媽口中的“好吃的”，有的只是廚房的杯盤狼藉，每次心甘情愿地被騙回家，回家后又要努力說服自己，老媽的話，三分認真，七分玩笑，剩下的九十分是逗你玩。

我進屋沒有停下便開始收拾廚房，做飯菜。

做飯的時候，喬柯拿著手機在我身旁邊聽邊唱，一會兒起高了，一會兒跑調了，一會兒這首我不會唱，有時候我也會跟著她哼幾句。叮叮當當半天，終于把飯做出來了，講真，我對自己這一次的手藝給了五顆星的差評，難吃程度，無法描述！沒有借口，如果一定要有，那就是不在狀態！看著喬柯吃得如鯁在喉，我蠻心痛的，好不容易吃一頓我做的飯，就遭遇如此不幸，抱歉！

飯后，我帶喬柯去各處轉轉，說著一些塵封已經的往事。時過境遷，那些痛苦的，快樂的，漫長的，短暫的時光，都像逝去的河水，永遠也無法倒流。回頭看到的，只是一片熟悉而陌生的景象。瑞勒也一直跟在身后，形影不離。遠處突然蹦出一只兇悍的狗，瑞勒無所畏懼，搖著尾巴胸有成竹的樣子，對方竟然趴在原地不動了。在克制情緒這方面，瑞勒跟我倒挺像！

夜晚和喬柯躺在床上，靜靜躺著，喬柯一直逼迫我陪她聊天，平時芝麻點破事都能扯半天，這下躺在一起竟“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我不知道跟她說些什么，就像上臺演講忘詞一般，大腦空白。

聊天對我來說，也是件需要靈感的事，突然想起了某個有趣的話題，就找人說說，硬生生找話說，徒增尷尬。好在這個孩子一直挺配合我，讓我早點睡去，自己想想。我現在不太愛去懷古傷今，反倒覺得，珍惜當下，知足常樂；眼光放遠，萬事皆空！

夜深人靜，夜色傾城，蒼茫中的靜謐與此時的我再適合不過。睡去，已忘言語已忘我！

聚散

喬柯要走，去意已決，我向來不擅長挽留，也不擅長告別，要走的，要來的，我都不能輕松應對，哪怕內心極希望每一個從我生命里路過的人都能陪我一直走，可最后要么硬生生將別人推走，要么不去挽留。到了車站，中學時代的老友石頭約我一起坐坐。把喬柯送走后，我又和老友一起去茶樓坐了下來。生命之所以有趣，在于離散后總會迎來聚首，能向前卻不能回頭。

石頭還是和當年一樣有些沉默，正如他自己所說，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半晌他都不會開口。像這樣內心戲多的人，我反倒覺得有意思，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他的一鳴驚人有多嚇人！

老朋友不知道我的現狀，新朋友不知道我的過往。所以和他聊天，大概都是聊聊現狀。我知道這家伙到現在都還沒戀愛，也知道其實他是個挺能冒險的硬漢，比如酒駕后還覺得很刺激，還知道他還有一身抱負和一個發財夢。人有夢，總是好的！

坐了一會兒后，他忙著去給朋友慶生，我也想回家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那就是做個香蕉派。說得這么洋氣，就是想把爸爸買了許久的香蕉合著面粉雞蛋一起烤了。媽媽看著我認真的和面，笑盈盈地說，呀！玩到最后又要被你倒掉的。我從小就是這樣，不管我要做什么，媽媽總是給我說最壞的結果，卻又讓我隨性子做，從來不會阻攔。對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我在廚房的動靜，堪比一次重金屬搖滾演奏，一會兒鍋鏟掉地上了，一會兒鍋蓋被掀翻了，一會兒油鍋進水了，蹲在腳下的貓咪和瑞勒被嚇得不敢輕舉妄動。

香蕉派終于出爐了，我膽怯地嘗了嘗，味道竟妙極。貓咪早就忍不住了，估計是聞到雞蛋的香氣了，一直在我腳下蹭來蹭去，我喂給它兩塊，心急的它被燙得喵喵直叫。比較機智的瑞勒一會兒盯著貓，一會兒又深情款款地看著我，還不時伸出手來討好我，我便給它兩塊。小主們都吃得樂此不疲，令我感到好生欣慰，這應該是我成長史上最成功的一次造物。

接下來是收拾殘局，我又開啟了重金屬搖滾模式，媽媽說有人打電話來了，我叫她幫我接了，結果她等對方自己掛斷。第二次，又打來了，我叫她幫我接電話，說我正在忙，待會兒再回電話，結果……她說我走了，不在！其實是剛剛有人打電話來約我出去釣魚，我說我今天不行，約改天，結果被她聽見了，然后果斷拒絕了。就這樣，替我作了主？沒事！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世故

諱疾忌醫了多年，總算在老爸的陪同下看了老中醫，老中醫和爸爸是忘年交，七十多歲了。早年十分嚴厲，對來看病的人十分兇狠，但凡被他醫好的人，都被他痛罵過，我奶奶真是個例外。奶奶是被他從死亡線上強拉回來的，就從那次起，我就信了他的邪！他叫我坐下，把脈，問病情，開藥方。看完病后，他開始跟我爸爸說他的這次病歷。我一直很不解，為什么醫生像超人一樣能拯救世界，能醫治各種疑難雜癥，卻對自己的病情束手無策。大抵是旁觀者清吧！

醫生說，“我作為一名醫生，根本不相信有地獄一說，但這一次，我信了！那個世界一片灰暗，里面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而且根本不歡迎我。”

爸爸安慰說，“只要現在好好的，一切都沒事啦！”

醫生接著說，“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我自己的兒女才趕來，一人拿著一手機錄音，問我還有多少錢，密碼是多少。我怎么會說，我死也不會說，想來，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會像這個孩子這樣對我。我活了七十來歲也沒享受過這待遇。”說著指向正在給他穿襪子的年輕小伙，是他現任妻子的兒子。據說特別孝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事后爸爸跟我說起他的家事，原來他和前妻離婚后，子女不再同他聯系，每次來他家都是問財產的事，誰知倔強的他根本不會退讓半步。他說，我能給的都給了，可是我卻看不到一點他們的孝心。人活一輩子，這樣真沒意思。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都好不到哪兒去，也壞不到哪兒去！只是這樣的世故，確實夠凄涼！寫遺書的事是由我爸爸代筆，聽說部分給了現任妻子及妻子的兒子，部分做了慈善，親生的一分也沒給。

魯迅在遺書中說道，“我只想到過寫遺囑，以為我倘曾貴為宮保，富有千萬，兒子及女婿及其它一定早已逼我寫好遺書了，現在卻誰也不提起……我想了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一個都不寬恕。”

人活這一輩子，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大抵也是如此：熱鬧是別人的，自己卻一無所有！但這一刻之前，我們都要努力，因為有愛，有暖，有希望！

冬眠

記憶里的冬天是銀灰色的，而現在，冬味大不如從前了，已有了春天的意境和姿態。一些枯萎的草木又長出了新芽，空氣有些濕潤，天空的顏色偶爾還很藍，陽光照在臉上，有一種刺痛感。抬起頭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紅彤彤的。

如往常一樣，窗外的飛鳥嘰嘰喳喳鬧個不停，聽習慣了鳥叫，竟能分辨那是悲鳴還是歡呼。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才七點卻沒了睡意，便果斷起床。瑞勒早就在門外等我起床，貓咪在陽臺上玩玉米棒，自己把玉米棒扔出去，又一個翻空去銜回來。遠山霧氣騰騰，媽媽突然很不著調來一句，今天有大太陽！

爸爸沒有出門，在家無非就是玩個手機。我爸有一個怪習慣，總喜歡翻來覆去看他的同學群，我問，那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說，看這些搞笑的表情包，夠我笑一年。果然是老頑童！

午飯時間快到了，爸爸問我喜歡吃什么，我說不辣就行！最后他做了一個麻辣的羊肉，我還能說什么？不過真好吃，盡管好幾次我都被辣得跳起來。

午飯后，我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做了一個熟悉的夢，夢到自己還在大學校園，和大學的同學玩雪球、打雪仗，我把一塊冰丟進同學的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