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25歲,時常會謀劃著堅持寫點東西。首先,堅持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其次,寫作也是極好的。記下文字的時候,也是在和自己對話,可以肆無忌憚聊聊和別人有關無關的事,談談閱歷和人生,看看別人不懂自己的地方,總還可以找到些慰藉的,人更多的時候還是在和自己相處吧。
寫了幾行,刪刪改改,好多年不怎么寫作,即使偶有提筆,也只是寫上三兩頁便索然無味,自嘆江郎才盡,但愿這次能有些許不同吧。記憶是很奇妙的東西,是塵封的話匣子,是珍藏的老照片,平時靜靜躺在那里,等待時間的審判,可是一旦翻開呢,卻是接二連三,很快占領腦海,千絲萬緒,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幸好這種情況并不多見,我們畢竟不是活在記憶中的。僅此記下,假使今后某一天,記憶走丟了的時候,也可以翻來看看,找找曾經的自己。
小時候,家住在江邊,屋子很老,租的兩間房,一間臥室,一間勉強算是客廳,我和爸媽住臥室,姐姐和奶奶睡客廳。重慶的夏天總是那么暴烈,每次半夜打雷的時候,都會嚇得用被子蓋住頭,死死捂住耳朵,瑟瑟發抖,拼命往爸媽身邊擠。客廳里沒啥太多擺設,一張床,一張飯桌,一個柜子,其他呢?太久遠,忘了。吃飯的時候,我總是坐在疊一起的兩層凳子上,儼然一副小皇帝的樣子,即使這樣,也只是勉強夠得著飯桌,可以自己一勺一勺舀飯吃。有一次,想喝水了,讓爸媽遞給我,爸爸便把裝白酒的礦泉水瓶遞給我,滿滿地喝下一口——全吐了,不好喝,家里人在笑,我呢?漱口唄,想來也難怪現在會這么討厭酒精了。97年,香港回歸,晚上放煙花,坐在客廳床上,倚靠窗棱,奶奶坐在旁邊陪我,看著天上絢爛的焰火,綠色,藍色,紫色,紅色,升上天空——炸開——消散,很漂亮,那是我記憶里第一次看到煙花吧。家里曾經養過一只貓,純白的,有時候很懶,怎么逗都不理,有時候又到處竄,經常在柜子上爬來爬去,姐姐很喜歡,現在家里還有張姐姐抱著貓的照片,直到有天——貓死了,好像病死的吧,記不清了,這便是第一次接觸死亡,茫然無感,卻又會真實地覺得少了點什么。爸媽白天經常不在家,陪著我的便是姐姐和奶奶,姐姐比我大八歲,很疼我,奶奶呢,更不必說,樓上樓下兩家人,鄰居家小孩比我小幾歲,姐姐有時就會帶著我們玩,記得曾經拍下兩張照片,一張姐姐抱著我的,一張姐姐抱著他的,當時還會傻傻地想為啥姐姐會抱著他照相,不是我的姐姐么?大點之后,姐姐住學校,爸爸時常在耳邊念叨,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又會爭又會吵,分開之后又會想,或許就是這個樣子吧。有時候一家人一起打麻將,贏了便自鳴得意,輸了就耍賴,對了,小時候的我特別愛哭,輸了就哭給他們看,所以呢——別贏我,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眼淚流多了,現在無論多大的悲傷,卻再不容易哭出來,不算堅強,但更怕是冷漠。屋外是不大的空地,既是院子,也是廚房,每到過年的時候,爸爸便在灶臺前忙碌,晚上就會有一大桌子好吃的菜,過年等同于一頓團年飯,我的記憶就是由來于此。我們呢,白天會吹很多氣球,我很怕,所以都是姐姐弄,偶爾還會拿一個放我耳邊嚇我,我就拼命躲開,還會向爸媽告狀——也只有小時候才會這樣吧。院子里養著幾只雞,經常追得我到處跑,小時候就是這樣,啥都怕,啥都不敢,一點風吹草動便會一驚一乍的。院里還種著些絲瓜,傍晚會在葉子上抓瓢蟲,我還給它取了個外號,更大些的時候,家里人便時常拿這事取笑我——對了,已經好多年沒人提過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便開始這樣的。記憶里,媽媽會在院子里坐著教我算術和識字,錯了手心便會遭殃,小時候媽媽很嚴,特別是學習方面,也啥事都管,爸爸呢,說些道理,然后就看結果怎樣,所以一向和爸爸格外親昵,大點了,就學會了時常取笑媽媽這也不會,那也不懂,仿佛帶著點天生的優越感似的,人就是這樣貪得無厭吧,得到了媽媽近乎全部的愛,而爸爸的呢,一部分,卻總想著表現好些,讓爸爸更喜歡我些——有時候會看到媽媽看著我小時候的照片哭,問她為啥,她說我沒小時候乖,沒小時候聽話,或許就是因為這些吧,然而當我試著弄明白的時候,卻再沒時間了。從家到大馬路上,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姐姐時常會和我騎著自行車,上坡,她在后邊推著自行車,我坐在上邊,下坡,她便載著我,一路滑下去,路上會經過一座舊廠房,路很窄,一邊是墻,一邊是山坡,姐姐和我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推車前進。有時候,大清早奶奶便會帶我到大馬路上,路邊一塊五的清湯抄手,便是記憶里最早的美味。后來爸爸有時候會上夜班,偶爾我起個大早,和姐姐去大馬路上接爸爸,爸爸拎著包威化餅干,那個時候的幸福就是這一包威化餅干吧。記憶里還有飛馳的公交車,上午在面攤,下午和媽媽去攤位上,103路,空空蕩蕩,總能找到靠窗的座位,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隨車搖晃,一路疾行——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便喜歡上車窗邊的位置。還有一幅畫面——很模糊,看不清,是一個下雨天,撐著傘,走在三兩步的梯坎上,雨不算大,但是時不時會傳來一陣雷聲,我捂住雙耳,顯然害怕極了,拼命往身邊的人身上靠,身邊的人呢?媽媽還是奶奶——不知道,記不住了。
住了幾年,直到一年級的某一天,搬家了,那里便永遠埋藏了我最初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