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座城〔組詩〕

………………………………………………　
199 心
………………………………………………

心里住著很多人，父親，妹妹
妻兒與一口井，一條護城河和十條街
心是自己的城。城里有房屋，城外有田野
田野里，有母親的墳

有時候分神，城里只剩下自己。
月光照我，也照城。有時我自己都不在城中

2017.4.15

………………………………………………　
198 蝸牛
………………………………………………

背著心。白蝸牛背著自己的城
像人類各有幸福
一片葉也是廣闊的田野
通向此城的路，濕漉漉的比城還寬

它也會逢著自己的愛人
在另一座城前，獻出自己的愛情

2017.4.15

………………………………………………　
197 詩
………………………………………………

一首詩就是一座城
每個詩人都是自己國王
百花百草是永久的子民，流動的
愛河
穿城而過，比我活得更久

一首詩也許久遠地
沉入一片砂礫里，或海底
不定哪天，外星人
發現它就像發現了一座城

2017.4.15

………………………………………………　
196 朵
………………………………………………

一朵花也是一座城
蕊
金碧輝煌的皇宮，位于城的正中

三千佳麗
時有與野蜂私奔
心甘情愿，一吻定終身

秋天來臨
大地上一片孤城，葬花的人
葬掉了城中最后一個美人

2017.4.15

………………………………………………　
195 天國
………………………………………………

在遙遠而骯臟的天國
住著一只怨鬼
傳說她居的城有三道暗門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三道孤僻的門可有啟合
又通向何方

比城門更孤僻的是夜路
那里沒有白天

2017.4.15

………………………………………………　
194 繭
………………………………………………

當你們所有人都在試驗一人一城時
只有我回到溫暖的繭中

我不想叫它孤城，因為陽光照耀
也不想叫自己是孤蛹
因為我身懷蝴蝶的曉夢
當夏天來到繭口
一個紫衣少女正在路口
我是否與她相認
取決于她是否亮出信物
前生，一把密匙上，有我丟失的指紋

2017.4.15

………………………………………………　
193 碎
………………………………………………

現在，來擺一擺城和人
一個城，一個人
人擺在何處，都不像個人。

在城外，像歷經千年歲月的老槐樹
城中像新囚。
城墻上，像光禿禿的旗桿
旗面已被烈風撕成碎

若是擺兩個相擁的人呢

………………………………………………　
192 捻
………………………………………………

夜里，我站在白鶴獨立的地方想你
站久了，白鴿子飛來落在肩頭
它啄我的長發
像啄一叢蠟燭的捻

流星若載了你
可否將我點燃？

………………………………………………　
191 城
………………………………………………

我愿意將城
念成一個完整的春天
娶一個花盆，植種其中一角

我愿意以夢為水，為她洗發
五根手指像五首情歌，梳理像歌唱
從春天，一直到夏天

我愿意在秋天抱著她睡去
爐火邊打盹，留給葉芝吧
我愿意將城，念成當你老了

2017.4.16

………………………………………………　
190 方圓
………………………………………………

城是方的。寂靜也是
一個人走到城外，寧愿投降和道歉
去換取你一個回眸，那怕是
一朵不言不語的表情
也不愿，將城守圓

葦塘是圓的。當他背你回家
城也是圓的。

2017.4.16

………………………………………………　
189 城與籠
………………………………………………

白鴿子，暗夜里靈動的人
化身的一只白鳥
不善于夜視，卻善于冥想

黑暗只是肉體的籠子
優美的雨滴聲
喚醒了他合聲的渴望

咕咕，咕咕
他一定合著如水的眸子
想起大別山的初遇時光

2017.4.17

………………………………………………　
188 雨水
………………………………………………

雨水是一座寬廣的城
一把雨傘就是一個屋頂
流動的房屋啊，誰在你的屋頂跳舞
誰又從屋頂依次跳落

傘下的人
五根手指扣住優美的雨弦
十根腳指富于整齊的指向——
那不需要雨傘的地方
關好門窗，有溫暖熄滅雨水的地方

2017.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