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幫著父親把家里認認真真打掃了一番,大大小小的家具也擦了一遍。
父親是一個極其干練的人,做事從不讓人吃虧。
每年這個時候父親都會去田邊的溝壑里挽幾把艾草回來,一是熏一熏屋里的霉氣,二是老一輩的人迷信。
我跟父親說,這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些。父親總是說,該信的還是要信,老祖宗傳下來的,不能丟。
聽著父親說些讓我找不著北的話,默默的跟著父親拉著木板車,去田里割一些艾草回來。
小的時候家里有牛,每戶農家里都會養一些牲口像豬、牛、羊這些家家都是有的。
一年最忙的時候是年前那十幾天,父親會殺豬的手藝,但不是屠夫,所以不會專門收人殺豬的錢,村里的人便經常請我父親過去幫幫忙。我也會跟著父親出去打打下手。
天還沒亮,父親便會早早的起來,先是到屋子后面的牛欄里給牛喂喂草,再是把殺豬要用的刀磨好,我睡在屋子里,窗外便傳來父親磨刀的聲音,哧,哧,哧,來來回回。像是等不及馬上要出發一樣,磨好了刀,父親習慣在門前的大樹下抽上一支煙歇上一會,等煙抽完,便來小屋里把我叫醒,讓我整理好。頭也不回的去牛欄里,牽出吃好草了的牛,套上牛鞍,接在木板車上。把刀裝在一個木箱里,放在車上,叫上我,便出發了。
村里的路是泥巴路,不好走,路邊的野草早已發了黃,但是仔細一看里面還帶著有些綠呢。父親在前頭趕著車,我坐在車尾,躺開了腿,看著天、天上冬日里的暖陽、天上的鳥、和天邊的樹,聽著車輪嘎吱嘎吱的響聲。
躺在木板車上,也不擔心會掉下車去,車尾有車檻。要擔心的倒是村里各戶人家的狗,路過別人家門口的時候總會有狗在車尾追著車使勁的吠,直到車離的老遠,它們才停下來。
太陽在天上上了頭,便要到了,父親停了牛,把車拉到樹下,我還不注意就從車的這頭滑到了那頭。跳下車來,開始了我的活計。
從車上搬下裝著殺豬用的刀的箱子,拿出繩子,必要時給父親遞一遞這,遞一遞那。殺豬用的盆、燒的水,東家會自己準備,把繩子吊在長梯子上,梯子豎起來。便開始趕豬出來了。
六七個孔武大漢,綁住豬,父親就開始工作了,在豬咽喉處老練的下一刀,先放血,不用好一會,便可以把豬抬在大澡盆里了,洗干凈,光了毛,開始開膛,從頭到腳,處理的干干凈凈,取出內臟,清洗好,天過了晌午,活也快忙完了。
每次父親忙完,請父親幫忙的人家都會捎上一兩斤肉、或是幾根童子骨,那時候我歲數小,正是長身體,所以父親也不拒絕,知道是大家的一番心意。但只是肉給得多了一點,骨頭多給了幾根,父親都堅決不要。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不過由它去呢。
收好東西上了車,牽了牛,躺在車上,忙了大半天,不一會便會睡著了,這時父親便會把我抱到車頭,一只手趕著車,一只手扶著我。提著肉回家燉了湯,父親坐在炕頭點著煙,看著灶里的火,我看著灶上的湯,心里樂開了花。
小時候,我坐在車的這頭,父親坐在車的那頭。這一拉,一不小心,父親便已是白了胡子,花了頭。
不一會到了田頭,放了車,父親拿著鐮刀在溝邊割起了艾草。割一會,父親便得歇一會,汗水從父親溝壑狀的額頭流下來,父親擦一擦汗水,伸伸腰。便又割了起來,我挑著籮筐跟著父親這頭走到那頭,割完草,裝上車。
父親坐在車的那頭扶著筐,我在車的這頭拉著車,回去的路上,遇到熟人家便拿出來幾束艾草送給他們。
熟人家總是熱情的,留著我們在他們家吃晚飯,父親總是說天要黑了,得早回家。送了艾草,聊上幾句,就坐上車去回家了。
到了家,點了艾草在家里熏了一熏。夜爬了上來,我和父親開始蒸起了粽子,我坐在炕的這頭,看著灶里的火。父親坐在灶的那頭點著煙,剝開了一個粽子,咬了咬一口,不知不覺黃了牙。
屋子外煙囪里冒著煙,樹下的木板車停了腳,不再作響,它累了、銹了、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