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騙你，聽馬勒第五，對于我這種輕型知識分子來講，確實有些痛苦，咱平時腦子里不裝這種復雜沉重的東西呀，一下子涌進來，激的腦子發顫，雞皮疙瘩亂冒。

多年前，我喜歡逛各種音像小店，大多是店主自己經營，各有特色唱片，通常散放在門邊的案臺上。某一日偶然進了閩江路的一家，一排架子就滿了店，門邊的臺子上幾個筐，里面好多唱片，隨手拿起一張，馬勒，沒聽說過，再拿起一張，馬勒，再來一張……好吧，所有的都是馬勒。真給跪了，這家店主是這個馬勒的鐵粉呀，可惜我聽不了交響樂，出得店來，只余敬佩。

所以，看到標題下的賞聽會公告，立馬回想起那家小店，去吧，咱還沒認真聽過交響樂呢，順便見識牛人作曲家的作品，讓人癡迷到只賣他的唱片。

賞聽會未開場，會場氣氛和溫度都已經熱到頂點，拿方圓老師的話說，冷氣來了估計大家也涼不下來，這不是部讓人冷靜的作品。我還跟朋友開玩笑，第一樂章不是赤裸裸的葬禮進行曲嗎？說不定凍死人。結果我整晚的經歷就是從毛骨悚然到熱血沸騰，一晚上北極到了赤道。

方圓老師說第一樂章的小號發出怪異的聲音，好奇呀，開始播放后，媽呀，這豈止怪異，簡直奇詭，只覺得耳膜中充斥著各種號聲，重重擊打著腦顱，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里面怎么描述來著？鈸兒鐃兒在腦中亂響。葬禮上的各路妖魔都出動了，驚擾著你的神經。如果不是方圓老師提醒，我真以為音箱爆棚的那一聲撕裂的小號原該如此，太符合這一樂章的情境了。沒有滿廳的人一起，我早就嚇跑了。樂曲勾出太多的負面情緒，掙不脫，只能淪陷。實話說，即使給我一套頂級器材，選個夜晚讓我獨自在家聽馬勒第五，起碼第一樂章我是不敢答應的。感情沖擊太強烈，易失控。曾經有報道說，有些樂曲引人自殺，當時無法理解音樂的威力如此巨大，現在有一點點了悟。

第二樂章，暴風雨前夕，我愿意把它設在曠野的鄉村，烏云從天地交界處卷來的時候，可以看見，寫進樂曲，可是驟雨還沒降下，作曲家的情緒稍微平息了，開始注意到美好的事物，因為間或聽到一兩聲鳥叫。后來有狂風吹過樹林嗎？有驟雨潑降掃過荒原嗎？有人奔跑呼號，掙扎慌亂嗎？作曲家似乎有俯瞰的視角，我卻為那美妙的鳥鳴莫名感動，無法忘懷。

諧謔曲，被方圓老師稱作瘸腿的舞曲，或者背負重擔的舞曲，聽起來不像舞曲，不過相比前兩個樂章，已經明快了太多太多。這個中年的舞曲，畢竟帶給我們一些希望。也讓我領略了圓號撫慰人心的魔力。

第四樂章的愛情，與其說優美，莫如說纏綿。傾訴過多，沒有悠揚。跟上一次賞聽會的愛情主題的樂曲來比對，個人聽感，旋律上要差些，不是說這一章旋律不好聽，其實已經變到相對有活力的章節，可是作曲家實在是太沉穩，抑或是太敏感，自始至終無法擺脫憂傷。

到第五樂章，我無話可說，因為就感覺全身冒汗，座椅發熱，第一樂章的陰影驅散了。同樣是回旋曲，莫扎特的回旋曲如此可愛，馬勒的回旋曲可以算是無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