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去打工了,就在濟城。
夏天爸并不愿繼續白白養活這個最終灰頭土臉從學校出來的兒子,對他進行了嚴格的經濟制裁,再不給他一分錢,并且收回了夏天所有的銀行卡和附屬信用卡,任他自生自滅。
夏天媽沒辦法,只能偷偷的時不時塞給兒子一點。還是被夏天爸發現,狠狠發了一頓脾氣,把夏天媽也狠罵了一頓。然后把兒子趕出了自己豪華的房子。夏天爸決定讓夏天好好出去吃吃苦,讓他知道不聽老子的話的代價。
夏天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型連鎖超市,跟著每日早晨的配送貨車,為每家分店鋪貨、搬運貨品、核對數目。干了十幾天,再也受不了搬運的繁重,辭職了。
第二份工作,送外賣,因為一次地方搞錯,送餐晚了,被客戶狠狠罵了一頓,并且投訴,然后被解雇。
第三份工作,給某家公司發宣傳頁,在繁華的十字路口、商場門口、公園門口……一次,被夏天爸遇到,夏天爸看到卑微糜頓的兒子拿著宣傳頁的手被一次次拒絕和無視,而自己的兒子卻毫無所覺。
夏天爸再不忍心對兒子不聞不問,強制著把夏天帶到自己的公司,和秘書小林一起給夏爸做助理。夏天逃不脫媽媽的哭泣哀求,還是進了爸爸的公司。
公司的規模不大不小,卻也有百十號人,每天都是忙忙碌碌,起先準備消極應對工作的夏天,每日也不得不漸漸忙碌起來,更仿佛忙起來心里不那么鈍痛一般。只是再也沒有了以前吊兒郎當的痞子模樣,只剩一架工整的軀殼應付每日的工作和生活。
而靈魂,誰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醉生夢死,也或許漫游到哪個地方去尋找什么……誰知道呢?或許,連夏天自己都不知道呢。
夏爸夏媽卻看不到兒子內心的變化,反而覺得兒子變正常了,每每看到兒子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上班、下班,以為夏天終于想通了,放下了晴子,決定好好生活了。慢慢的,老兩口都是一副終于放心、心滿意足的模樣。
又是周末,夏天再次來到和晴子相識的人民廣場,廣場上的熱鬧情形一如舊日,卻再也沒有那個T恤牛仔褲白球鞋的女孩子在畫畫,再也沒有一幅蹩腳的素描促狹的遞到他的手中。
站在熱鬧擁擠的廣場上,秋末的陽光照到身上,感覺不到溫暖,涼涼冷冷的風吹過,耳邊仿佛飄過一聲嘆息。
猛的轉過身,回頭尋找那聲嘆息。入目皆是來往的陌生人,并沒有那聲嘆息的主人。
“晴子!晴子!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出來!晴子!”
夏天滿廣場的跑著喊著,不住的回望各處,希冀自己在猛然回首的時候,能夠看到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要發狂的身影。
瘋狂的喊叫聲和漫無目的的奔跑,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的注意,人們驚訝的看著夏天,指指點點,和各自的同伴編造著自以為是的情節,有說是找自己出軌的女朋友的;有說是欠賬不還的;有說是這從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也有人說是不是老婆死了,情深難斷,犯了癔癥……
人們舉著手機拍著夏天的瘋狂,也紛紛傳播給各自的朋友……是啊,這樣信息發達的社會,這樣無聊又缺乏刺激的社會,還有什么是能夠保密,又可以保密的呢?更何況在這萬眾矚目的廣場……
夏天被聞訊趕來的秘書小林給半拖半拽的塞到車上,送回了家。
進了門,迎接他的是夏天爸一個響亮的耳光:“混蛋!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還以為你能上正道!老子是瞎了眼了!你是想逼死你老子嗎?”
夏天媽哭著上前護住夏天,不讓夏爸再推搡拍打兒子:“孩子經過那地方一時想起來,難過,沒控制住自己,他也不愿意這樣呀!別打了!別打了!”
一邊又轉頭對夏天說:“兒子,快跟你爸認個錯,說下回不再這樣了,以后再也不這樣了,兒子,聽媽媽的話啊!”
夏天木頭樁子一樣杵在客廳,對夏天爸的吼罵沒有任何反應。夏天媽沒辦法,只能把兒子先弄到臥室里,避開夏天爸的炮轟。夏天一直不說話,只呆呆的,眼珠都不轉一下。
外面依然傳來夏爸的咆哮,間或有東西被掃落在地:“怪不得前兩回讓你去相親,你都一臉的死人相!你他媽全都是騙你老子娘的!你個混蛋!你不要臉,老子還要臉!你讓老子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
是呀,相親,相過兩回呢。
夏天被夏媽打扮的妥妥帖帖,收拾的停停當當的。看外表絕對是眾女孩的理想目標。但是,夏天一副死人臉就直接把對方的熱情澆熄。誰愿意跟一副冷冰冰的撲克臉約會呢?再說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大家都是世交,自己條件又不差,人家心思明明不在自己身上,自己又何必自找沒趣。
于是,夏爸兩次精心挑選、悉心安排的見面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夏爸很郁悶,想朝兒子發火抱怨,可兒子又沒說不去,也配合打扮和見面,但是人家女孩子不再愿意繼續交往,誰也沒辦法,夏爸只能干瞪眼。正想再給兒子安排第三次相親,就出了廣場發狂這件事。滿腔的怒火恨不得燒死自己那不爭氣的崽子。
夏爸把夏天關在家里幾天,等廣場發狂事件的熱度漸漸降了下去,再讓他出門,讓他繼續上班。
日子再一次恢復平靜,如死水般。
可是誰也不知道,那死水的深處還有一簇火苗,妖嬈閃耀。
就等一顆石子被投進來,激起死水,釋放那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