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圩(yu)位于泰興市的最南端,是與靖江市接壤的一個古老的小鎮。我的老家就在鎮北首500米外的許家九圩。
1982年,女兒已經呀呀學語了。我們還和父母親、三弟擠在50多平米、三間七架梁的老房子里。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我在原住房西側新建了兩間平房和一間小屋。
臥室,客廳,廚房都有了。居住條件得到很大的改善,讓村上人羨慕不已。因為當時的人們缺衣少食,農村的人靠每天掙工分,生產隊分點糧食度日。有的人家常常揭不開鍋。在這種狀況下,能住上如此嶄新的房子已經是很奢侈的了。
迫于生計,1986年我和妻子帶著女兒,離開了鄉下的老屋,到臨長江邊的馬甸鎮工作。1988年我的工作再次變動,在縣城立足安家。先是居住在單位分給的公房里,后來購買住宅地又新建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妻子和我相繼退休,閑居在城里。上了歲數的人往往容易傷感懷舊,鄉下的老屋時不時地在一家人的閑聊中談起,勾起我無限的遐想和思念。
老屋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負債所置的家業。當時我和妻子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40余元,靠節衣縮食好多年才慢慢還清債務。可以想像出當年的經濟困境和生活的艱辛。
老屋緊挨祖宅,是我的根之所在。它曾經是一家人遮風擋雨的棲息之地,儲存了我對生命的記憶。唯一的女兒幼時在這里接受熏陶滋養,是她成長的搖籃。所以老屋成了我永遠難以割舍的愛。
如今,城區面積成倍增加,高樓林立如雨后春筍。鄉下的人紛紛在城里買房,一家老少過上了城市人的生活。
偶爾去一趟鄉下,你會發現村落冷靜得讓人不寒而栗。站在門前大道上左右眺望,常常看不見人影。不少人家的院落已經陳舊,瘋長的雜草沒過膝蓋,許是很久沒有人進出過了。
更有長期無人居住的屋子,屋檐倒塌了,梁、椽子已經斷裂。屋后的竹子蔓延生長到了屋內,透過屋面的窟窿竟然高過了屋脊。
我的老屋也在其中靜默著。它被長期關閉著且疏于修理。雖未傾倒,但木質的門和窗已經破爛不堪,窗戶上的鐵柵欄已被拾荒者撿去。墻壁和天花板上粉刷的白水泥早已掉落一地。
屋頂的樓板在多年風雨的侵蝕下,已經有了裂縫,逢雨必漏。老屋已經不能居住了。偶爾回老家看到此情此景,讓我悵然若失,心里難免五味雜陳……
老屋老了,帶著一種滄桑,沒入了歲月的深處,似乎在寂寞中期待。我思忖良久,決定回鄉下翻建老屋。妻子和女兒的反對也沒擋住我堅定的腳步。因為我不想讓老屋繼續破敗下去,更不想無端地失去她。
甲午仲夏,擇了個黃道吉日,終于啟動了老屋的翻建工程。耗時兩月余,新房落成了。當我回到城里的時候,隔壁鄰居驚訝于我的形象笑問,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曬得像非洲人一樣?
老屋翻建后,新砌了院子。我栽種了桂花、紫薇、西府海棠、櫻花、臘梅、牡丹、芍藥等花草樹木。第二年春天起,四季有花,庭院里綠意盎然,鳥語花香,一片生機。身臨其境,我的心里禁不住蕩漾起從未有過的幸福。
老屋獲得了新生,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成為我人生枝頭又一道風景。讓我在年老之時,在這方寸小天地里詩意的棲居,不被世事煩擾,不為落花傷情。
夙愿已了,鄉愁不再。但愿我的老屋在四季輪回中,花開有度,榮枯有序,云卷云舒,歲月平靜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