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田園生活,絕不是現在簡單的農家樂;真真的田園風光,也絕不是我們現在想象的那樣,只有小麥,水稻在風中起伏的樣子。很久以前,我們這邊還大規模地種植棉花、甘蔗、玉米、油菜等作物,不同的季節有不同地樂趣。
地里棉花開放的時候,它們已經有小孩半人多高,小孩們在地里一鉆,去捉蚱蜢、蛐蛐玩,鉆在花叢里,有種特殊的香味。有時候我們小孩也順手摘個棉桃什么的,拿著玩;剝開還嫩的表皮,里面只有軟軟的還沒有成為棉花的東西。這個不能讓大人知道,那會招來責罵的。
到秋天,我們也幫大人摘棉花。陽光暖暖的,棉花裂開嘴,吐出白絲,光腳踩在松軟的泥地,這樣摘棉花這件事情就變得好玩了。不過,也堅持不了多久,有小動物跳過,或者伙伴一招呼;我就一溜煙跑了玩,大不了被大人責怪幾句。
玉米是家家戶戶都種。我們掰了玉米,把玉米的須貼在唇上扮演老人,玩會游戲。餓了就開始烤玉米,柴火到處都是。在空地時上支個架,把玉米用筷子一插,放火上烤,不多時金黃香脆的玉米就好吃了。 說起這個燒烤,材料可多了,除了玉米,還有番薯、毛芋、土豆,有時候還有雞窩里母雞下的蛋。
糖類作物主要是糖梗,我們這邊的地不產甘蔗,只有在南邊佛堂那邊是種甘蔗的。每戶人家都有小饞貓,所以除了種點西瓜、甜瓜什么的,種的最多的就是糖梗了。糖梗一片連一片,夏末秋初的時候,糖梗成熟,小孩放學回家總是到地里弄幾根,拖著回家。一路上就清理了葉子,邊走邊吃。由于種類很多,各樣的糖梗都有。顏色上來說有青皮糖梗和紅皮糖梗,還有按照粗細來分的。我們小孩子在一起吃糖梗的時候就會比較,誰家的糖梗更大更甜。
最難忘的是,現在基本已經看不到的,一種叫“霸王”的品種,很甜但很硬。只有手指粗的紅皮“霸王”,經常把還在換牙的孩子的牙給磕下來。其實“霸王”是一種專供軋糖用的品種,因為它太硬了。
我們隔壁村有個軋糖廠,每年秋天,開始軋糖了,我們就跟了大人去,趕集一樣的熱鬧和高興。燒糖時候的香味飄的很遠,在沒有把水分都燒干前,糖水越來越濃變成很黏糊的糖油。糖油撒在麻花上,麻花就更好吃了。小孩還用糖梗卷了糖油吃。軋糖的季節,大人們推著獨輪車,小孩騎在車上,來來往往繁華熱鬧。現在的城市的喧鬧是沒有那樣的味道的。而這樣的熱鬧景象,在那時會出現在碾米,做年糕,爆米花等等的時候。
油菜花,就不說了,說說其他的吧。喂豬用的最多的除了青草,就是蘿卜、番薯和草籽。雨季,番薯很容易就能種活,我們叫“扦番薯”,因為只要往潮濕的地里扦插番薯藤就是,不久它就能長出根。所以,梅雨季節,大人相見,都會問“番薯扦了沒有?”當番薯成熟,進入深秋,在村前屋后的小坡上要挖洞,那是冬天用來窖藏番薯蘿卜用的。10歲左右,我跟媽媽去挖番薯。天已經轉冷,太陽快落山,寒意陣陣;突然媽媽叫我,快看,只見挖出了一窩白蛇。當時,我們不知道白蛇的珍貴,我也還沒有聽說白蛇娘娘的故事。我很感到惡心,媽媽把睡著的蛇打死埋在了路邊。農民總覺得蛇要咬人。長大點,知道白蛇的罕見,我反復證實,真的,那年我們真的挖了一窩白蛇,可是我們打死了它們,有種遺憾的做夢的感覺。
草籽花很細小零碎,那么一點點的,一大片的;當草籽長滿水田,地也干了,我們就在上面打滾,翻跟斗,連經常舉行的摔交比賽也搬師這里。
水里的東西也很多。什么菱角、蓮藕、莆薺,小魚小蝦,螃蟹、泥鰍、黃膳等等,都構成了我們豐富立體的童年。
池塘里總是充滿各種生物,池塘干凈極了,水草一片片,吃水都可以直接吃塘里的。特別是雨天,井水犯渾,那大人就到野塘挑水回家喝。各種各樣的野生魚群,米粒大的小蝦,只要下了大雨,什么地方都可能發現它們的身影。我那時候最喜歡用玻璃罐頭瓶養那些可愛的小東西。有種叫白鲆的小魚,很小的,扁平的,身上的顏色從不同角度看會變,后面還拖著漂亮的帶子,很是漂亮。
誰家的池塘抓魚,抓了大的,后面那些小的都讓大家自己抓。男女老少一起下去,意外收獲很多。鯽魚總是最多的,要是什么地方泥水里冒泡,發現個土鱉或者烏鱧什么的,那收獲就大了。池塘就算年年要清塘,哪怕是大旱水干到底朝天;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第二年,水里照樣又有各種野生的魚群和其他生物了。
有很多時候來了臺風,下了大雨,我們小孩子就到水稻田里抓魚,因為魚要上水,有水流的地方它就去,而稻田的水都流入了池塘。抓魚,是臺風來時我們除了揀棗子以外的又一個樂趣。
江南地區多養蠶,我們這里就有這樣的傳統,只是現在少了。我們都養過那些可愛的“小蟲子”,在書包里。很多同學的蠶都結了繭,而我的沒有。在長到比較大的時候,我放在自行車的網兜里,在帶到學校的路上,震丟了。種桑樹有個附帶的好處,那就是酸甜可口的桑葚。大人怕小孩子在摘桑葚的時候折了樹枝,所以都不讓我們隨意采摘。我們村養蠶的人沒有其他村多,所以要吃那種美味的桑葚,我們只能到其他村打游擊了。
在一次次游擊中,總是充滿驚險刺激。有好幾次望風的人開玩笑過了,其他人就不相信他的話,結果真的來了看桑園的人,就被抓住了。我跑的快又機靈,從來沒有落入‘敵手“。那時候小孩子還是很怕的,大人要是被人抓住偷糖梗什么的,就要罰放一場電影,那是很丟人的。
我們總是去外面的世界探奇。那時,解放后種植的人工林已經很茂密,有各樣的野生植物,我們總能找到很多野果。現在林子都被開發了,沒有什么象樣的成片的樹蔭。一次,我發現一株開著野花不知名的樹,一整株都是,香氣撲鼻,我沖上前,使勁搖啊搖,花落了一身。
田野和樹林都有一種朱紅色的晶瑩的野果子,我們叫它“公公”。“公公”里面有的不能吃,比如“蛇公公”,那是蛇吃的,人吃的叫“牛奶公公”;至于這些是怎么知道的,我也忘記了它的來源,好象大家都這么說,“蛇公公”也一直沒有人敢吃。
我媽和村里的婦女曾經到附近村子的磚廠干活,廠子邊就是樹林。我們一群孩子為了摘“公公”,就去了那片林子。大家先在水塘游泳,打水仗,打泥仗,然后再去尋找美味。很奇怪,現在孩子經常出事故,而在我記憶里,沒有大人管,大家在外面洗澡卻從沒有淹死過人。磚瓦廠后面有一大片荊棘,那些帶刺的掛滿點點紅果的就是“公公”了。大家都帶了小塑料帶,邊吃邊收藏,由于這里沒有什么人來,果子又大又多。突然,有人大喊一聲:“蛇!”所有的人都跑散了,有的人丟了鞋也不敢回去揀。我沒有看到蛇,但從他們嘴里知道,那是一條很大的,頭是三角毒蛇。是的,很危險,我沒有看到,現在還是很遺憾。
火車路是我們經常去的。火車路兩旁的保護林,我舅舅揀到過一只撞到樹上掉下來的角雉,就是尾巴很長很漂亮的那種鳥。現在是國家保護的對象,那時候居然能揀到。有段時間,盜賊喜歡扒火車偷貨物,在上面翻下來,然后跳下再偷偷搬走。可是我們小孩一次也沒有看到有東西從火車上掉下。
不過,火車路路基上 有很多我們小朋友要的東西,比如煙殼和糖紙。我曾經收集過很多煙殼和糖紙,大家用這個東西來衡量自己的財富,也用這個來賭輸贏。有段時間是收集瓶蓋,到后來都還是丟棄了。這些東西只要有一樣現在存下,那又有多了不起啊,可是沒有。這些火車路邊都有,還有就是甜瓜和西瓜的苗了,這是南北游客拉的粑粑里有瓜的籽,水沖下來留在火車路上長的,我們把這些苗移回家自己種,也能結出果來。
童年回不去,往事只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