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梅寄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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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1816-1890年)字雪琴,號退省山人。祖籍湖南衡陽,生于安徽安慶。

他是晚清著名政治家、軍事家、書畫家,人稱雪帥。 與曾國藩、左宗棠并稱大清三杰,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稱中興四大名臣,湘軍水師創建者、中國近代海軍奠基人。

一代中興名臣還有一個美稱——史上最癡情的高官。彭玉麟有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梅姑。同樣癡心的梅姑被父母逼婚,而遠在千里外的情郎卻音訊皆無,傷心之下,抑郁成疾,魂歸離恨天。

玉麟聞訊身心俱裂,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發誓要用余生畫十萬梅花以紀念他心愛的梅姑!他每畫成一幅,必蓋一章曰“傷心人別有懷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其畫作雖稱不上中國繪畫史上的精品,卻被稱為“兵家梅花”,與鄭板橋的“墨竹”合稱為清代畫壇的“兩絕”。

傷心人別有懷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玉哥哥: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了,牡丹仙子隔空傳訊,她在蓬萊仙山設宴邀約百花仙子聚會,我將以侍女身份跟隨梅花仙子去蓬萊。從今一別,茫茫人海,恐要天人永隔了。

梅花仙子見我不舍,告之說,你存世之日也在今夕,你將去往何處?她只說:“天機不可泄漏。”

玉哥哥啊,你立誓的十萬梅花已成了!你都站立不穩了,你的手抖得都握不住畫筆了,你的淚已濕了梅花,梅花的顏色又氤氳了宣紙……

癡心不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還記得安慶的那個小鎮嗎?你父親當時是安慶的七品巡檢,你出生在外婆家里。我就是那個鄰家女兒梅姑。

我家爹爹是個員外,高門大宅,妻妾成群。爭奈家中人丁不旺,十幾年來,只生得我這個女兒,爹爹自是愛若珍寶。

娘親有次與你相遇,見你相貌非凡,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很是喜歡。見我獨處深閨,郁郁不歡,很是心疼。有心讓我們兩個一起玩耍。

我家有個后花園,娘親命人廣植各色名貴梅花,又植修竹纖纖,空谷幽蘭,菊壓淺籬。修筑曲廊朱橋,池中游魚隱隱。

娘親時常帶我在后花園游玩,一日,見你獨坐閣樓,捧書朗讀,她用手指點著:“此子麒麟也!”

我便日日到后花園,聽你讀書。

一日,見你癡立在墻頭,看滿院梅花吐蕊,芬芳醉人。我便招手引你下來。

“我叫梅姑,因娘親喜愛梅花。”

“我叫玉麟,字雪琴,聽我娘說,我比你大兩歲,你是妹妹。”

“那我叫你琴哥哥,不好,還是叫玉哥哥可好?”

“好,那我叫你梅妹妹吧!”

兩個小人兒勾了勾小指頭,開心地笑了。

小坡上有個觀梅亭,觀梅亭旁邊有一架秋千,我坐在秋千上,你推著秋千架,笑聲飛出院墻外。

玉哥哥你善畫,我就在觀梅亭設了紙硯筆墨,相幫著磨墨裁紙,蓋章提字,口不擇言,掩口笑曰:紅袖添香。

春天里,玉哥兒你帶著女扮男裝的我去踏青拜廟,泛舟游湖,旁人瞧見,皆驚呼:“宋玉、潘安來矣!”不知引來多少姑娘小姐們的明眸秋波?惹來多少相思春愁?

夏日里,芭蕉冉冉,我們共讀《詩經》,你讀: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秋子里,白天你與我一起坐看晴空一鶴排云上;鴻雁聲聲里,卻引起了我的悲秋輕愁,你百般安慰,引經據點,我才破渧為笑。

晚上的我百無聊賴,拿著輕羅小扇撲流螢,坐在石階上,憑夜色涼如水,仰頭看牽牛織女星。

冬天里,滿天雪花似三春飛絮,玉哥哥你拉著身著紅色大氅,玉腮泛紅的我踏雪尋梅。梅雪爭春,燦若梨花,我脫口而出: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你答曰:風雪豈知行客恨,向人更作落花飛。

佳期易過,轉眼你己是17,長成了翩翩佳公子。我已漸漸明白“錦紗帳里臥鴛鴦”是何等羞澀的事了。

天有不測風雨,人有旦夕禍福。

你家中傳書,說你祖母下世了,你家是長子長孫,必要回家的,便急急收拾行李,回家下葬。

走之前,你來看我,我仿佛有不好的預感。我要你畫一副“梅花麒麟圖”,我依樣連夜給你繡了一方手帕,臨行時,我送與你作為分手信物。

你說:“梅妹妹,等我,我一定回來娶你!”我無語凝噎!

哪知你們葬了祖母后不久,你父親因傷心過度,也追隨祖母去了。家中只剩下孤兒寡母。族中之人掠奪了你家的薄田,你弟弟還被惡人推下河去,差點淹死。

你母親咬牙撐起家業,白天給人家漿衣洗被,晚上紡線織布,以供你在石鼓書院讀書。你弟弟年紀青青跟著別人走水幫學做生意。

你怕母親勞累,就到軍營去找了份事做,每日抄寫文書,賺得微薄薪水贍養母親。

有一天,知府高人鑒看到你寫的一副楹聯:“絕少五千拄腹撐腸書卷,只余一副忠君愛國心肝。”不禁擊案驚嘆:“此字體格局甚奇,當大貴且有功名。”

當地富戶楊江掌柜高薪相邀,你便去他的當鋪里做了主事。時值新寧李沅發生事,城里一派動蕩,處處殺人放火。因你平時仗義待人,又組織家丁相抗。事平后,當鋪竟毫發無損。

饒是如此,你還是沒有攢足回蕪湖的川資,歸期遙遙!

你走后兩年了,音信皆無。我百般無趣,到觀梅亭去蕩秋千。不想竟被縣衙公子看到,他央求父母上門提親。

我爹爹拗不過去,讓娘親來給我說:“梅姑,誰讓你去蕩秋千,被他看見;都知道你還沒有婚約,不答應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理由;再說,我們家與他們家還是世交。”

“娘,我不嫁,我要在家陪你和爹爹”我給娘親撒嬌。

“胡說,哪有女兒長成不嫁的道理?”

“我已和你爹爹答應下來了,擇日成婚,大婚之日,娘會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絕不會讓公婆小看于你。”娘親輕輕拍著我的手。

“我不要,我不嫁!”娘親以為我害羞,開始為我籌備婚事。

你不在,我完全亂了方寸。白天在寒風里坐著,伸頸看著你離去的那條路;晚上又夜夜傷心痛哭,不久就染上了傷寒。醫生能治我的身,卻治不好我的心。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夢到你身穿吉服,騎著棕紅馬來娶我,我臉如胭脂:“喊著,玉哥哥你來了?”娘親才知道我為什么病了,但我己病如膏肓,回光返照了。

娘親大哭著給我穿上吉服,梳好頭發,涂好胭脂,抹好紅唇……然后把我下葬到斗笠嶺,你回蕪湖必經之路上。

我的靈魂夜夜到后花院里去游蕩,那兒有你的氣息。有一晚,我遇到了梅花仙子,她見我實在可憐,年紀輕輕,便成了孤魂野鬼,便收我做了侍女。

她說你以后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錚錚男兒,神鬼敬佩。又念及我的一片癡情,一并傳給了我些法術,讓我的靈魂可一直跟隨著你。

我立即來到你的身邊,雖然你看不到我,而我時時在你旁邊。

七年后,你終于回來了,但我已是荒墳一座。你在我的墳前呼天搶地、傷心大哭,直到一口鮮血噴出,暈厥過去。

過了多時,才悠悠醒轉,一邊用我贈你的手帕拭去嘴角鮮血,一邊哭著吟出:

少小相親意氣投,芳蹤喜共渭陽留。

劇憐窗下廝磨慣,難忘燈前笑語柔。

生許相依原有愿,死期入夢竟無由。

斗笠嶺上冬青樹,一道土墻萬古愁。

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發誓要用余生畫十萬梅花作紀念!

嚴以律己:不要命,不作官,不要錢

回到你的衡陽舊宅,你白天出去做事養母;晚上掌燈畫梅,凝神想著我們在梅林下看花綻枝頭,看花落如雨。看到你如此深情,我哭了。哭我們今生再無相見,哭你如此癡情孤寂。

你母親每每催你娶親,你答:“男兒功名未成,何談婚事?”

你是一個純孝之人,母親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話擊中了你的軟肋,無奈在29歲娶了鄒氏。婚后生了一子。你便以她服侍婆婆湯飯不周,再也沒踏進過她的臥室。想來她也是個苦命之人啊!

你37歲那年,曾國藩在安徽招鄉勇治水師,廣求奇士。他學劉備三顧毛廬,求你出山。當時你為母親守孝一年,一再推卻。曾國藩當時也只守了母孝一年,以家事大不過國事相勸,你才決定幫著籌建湘軍。

白天操練水兵,晚上研習《公瑾水戰》。

你“不怕死”是出了名的。在與太平軍近十年搏殺中,每次都沖鋒在前,岳州之戰親點大炮、立毀太平軍戰船,清廷賞加你同知銜,并賞戴花翎。你一介書生,卻是有烈士遺風,以至于后來太平軍見旗上一個大大的“彭”字,就望風而退。

記得漢陽大戰,你的坐艦被炮火擊中,你面不改色,直到你部下把你救上舢板,腳卻被水下人死死抱住,舢板上人大喊:快松手,你抓住雪帥的腳了!

被拖上舢板船,見抱腳之人乃是掌舵的,大笑:“我如知道是你,早就把你提起扔個十丈八丈遠了。”見你脫險,我既為你高興,又為你成天在腥風血雨中度日擔憂。

殘陽如血,你立于艦頭,“梅姑己死,我何懼哉!”

回到寓所,你鋪開宣紙:老干繁枝,鱗鱗萬玉,身姿虬曲,鐵骨錚錚,古拙蒼勁。枝間的梅花,吐蕊綻放,生機盎然,你每畫成一幅,必蓋一章曰“傷心人別有懷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別人說你是極力辭官,李鴻章是極力做官。

六辭高官,一將功成萬骨枯。隨著你的連戰連捷,官位也越升越高。領軍殘殺同胞,你也與心不忍,但政治就是你死我活。只有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才能救萬民與水火。

第一次是辭去安徽巡撫之職。你卻一連三次辭謝,其理由是已習于軍營而疏于民政,請朝廷勿棄長用短。朝廷只好收回成命,改任兵部侍郎,依舊留在前線督帶水師,你才坦然接受。

第二次是同治四年(1865年)二月,朝廷任命署漕運總督。漕運總督掌管魯、豫、蘇、皖、浙、贛、湘、鄂八省的漕政,是眾人所垂涎的天下一流肥缺。但你又兩次謝絕,理由不懂漕政,堅辭。

第三次是同治七年(1868年)六月,上疏請辭已當了七年的兵部侍郎。原因是當年從軍時,三年母喪只守了一年,現在國家安定,他理應解甲歸田,將剩下的兩年補滿。

第四次是你離職休養三四年后,朝廷又任命你為兵部侍郎兼光緒帝大婚慶典宮門彈壓大臣。待到慶典一結束,你立即上疏請辭署理兵部侍郎。

朝廷隨即又交給你一項差使,即每年巡視長江水師一次。

第五次是光緒七年(1881年)七月,朝廷任命為你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兩江轄地廣闊,又兼物產豐茂,南洋通商大臣一缺更是權大責重,接旨后即上疏請辭,隔日后又再次上辭疏。

第六次是光緒八年(1882年),朝廷任命你為兵部尚書。與過去一樣,你接旨后即請辭,朝廷未準。不久,中法戰爭爆發,你義不容辭率領舊部將士并增募新軍,迅速前往兩廣部署海防。

你位居高位,始終堅持了一條“不要錢”的生活準則。率湘軍水師配合陸師攻陷了田家鎮后,清廷獎勵4000兩白銀,你卻轉而用于救濟家鄉。拿出一些銀兩在家鄉辦所學堂,期望為家鄉“造就幾個人才”。

對自己和家人卻甚為嚴苛。當你得知兒子花費2000串銅錢修葺老屋,大發雷霆。

你自咸豐五年(1855年)至同治元年(1861年),七年之間,應得養廉銀二萬一千五百余兩,全充作了軍餉。

你在去世前將為官幾十年的官俸、養廉、經費等等加起來上百萬兩的收入全部捐出來做了軍費。

你不做官,不要錢,心心念念只愛梅花。辭官隱居期間,你一是在湖口水師昭忠祠旁邊建廳,遍栽梅花,號稱“梅花塢”,二是在家鄉筑“退省庵”,在庵里吟詩畫梅。

精忠報國:內懲貪腐,外戰強敵

你任長江巡閱使治理水師及兵部尚書的時候,秉公辦事,疾惡如仇,嚴懲惡勢力,甚至不惜得罪清廷高官大紅人曾國藩和李鴻章。

曾國荃是曾國藩親弟,你發現曾國荃陸軍部隊綱紀廢弛,就抓住了曾國荃兩名吸鴉片的戰將,就地正法。曾國荃率軍破城后,縱容手下屠城,尸橫遍野,哭聲震天。你憤然提筆要求曾國藩殺曾國荃以謝罪!

曾國藩是你的恩師,對你可謂恩重如山,但是你卻不顧師生情誼,毅然提筆三次彈劾曾國荃,致使曾國藩大怒,寫信給你,責問自己弟弟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有一年,你路過安慶,忽然有老百姓攔馬喊冤,狀告當地惡霸李秋升。李秋升是李鴻章的侄兒,仗著權傾朝野的李鴻章勢力橫行鄉里、奪人妻女,當地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經調查,你掌握了足夠證據,把李秋升抓來審訊,李秋升竟然藐視你不敢把他怎么樣而供認不諱。你斷然下令:“此人不除,安慶難安寧。”這時,李鴻章弟李奎趕來求情,縱有李鴻章這張王牌,也未能使你網開一面、刀下留人。

你任職期間還先后彈劾處置了腐敗無能官吏兩百余人,其中不乏高官。你的一個外甥曾任知府,由于貽誤軍機也被你殺了。

你的所作所為在當時的民間流傳下一句佳話:“彭公一出,江湖肅然。”

中法戰爭爆發,朝廷命你率領舊部將士并增募新軍,迅速前往兩廣部署海防。你己70高齡,咯血不止,你還是拖著衰病之軀奉旨赴粵。

中法戰爭之前,已有兩次鴉片戰爭,都以清庭求和、割地、賠款結束。你日日憂憤,竟夜不能寢。

這次你讓親兵帶著棺材隨行南下瓊州。發誓定要讓法冦有去無回。

你親自帶領所部駐扎南海前線,整修虎門要塞,加強沿海完備,遣部將防守欽州、靈山。

當時張之洞是兩廣總督,主理中法對壘。你不顧病體,要求親自上前線。張之洞不允,他于軍事不熟,要你輔佐全局。

你就極力向張子洞舉薦當時在家養病的老將馮子材。

馮子材己六十八歲,須發皆白。中法戰爭爆發時,他在家坐立不安,知你舉薦他,跨馬提刀,立時來到轅門外。

你們立即進行了軍事部署,由馮子材統兵,張之洞指揮,并負責軍備補給,你輔佐全局。

馮子材親自爬山涉水勘察地形,根據當前敵情和鎮南關周圍的地形條件,決定在關前隘地區依托有利地形,構筑堅固防御陣地。

馮子材親督士卒用土石筑起一道長1.5公里、高7尺、寬4尺的土石長墻,橫跨于東西山嶺之間,墻外挖成深4尺的壕塹,并在東西山嶺修建堡壘多座,形成一個完備的山地防御陣地體系。

法軍接近長墻,馮子材持刀大呼,率先率領兩個兒子躍出長墻,沖向法軍。全軍感奮,一齊出擊,與其進行白刃格斗,戰斗異常慘烈。

戰至中午,終將中路法軍擊退。法軍死傷近300人,后援斷絕,彈藥將盡,被迫敗退,尼格里只得下令撤退,狼狽逃回文淵、諒山。

馮子材抓緊有利戰機,率部乘勝追擊,于26日攻克文淵,29日攻克諒山,宣稱斃法軍近千名,重傷法軍指揮官尼格里,后又將法軍殘部逐至郎甲以南。取得重大勝利。

鎮南關大捷,諒山大捷,但是為慈禧、李鴻章為首的主和派卻與法國簽立了《中法條約》。

你悲憤難抑,揮筆寫詩立斥李鴻章是秦檜。不接受朝庭嘉獎,辭官回家。

人說你是史上最癡情的高官,我與你相伴七十多年,深知你還別有寄托。

以你的《題采石磯太白樓》三首為證:一是寄情,“三生石上因緣在,結得梅花當蹇修”,“蹇修”即媒人,無疑,情之所寄,情之所關,鄰家梅仙是你心頭永遠的美麗,永遠的痛楚;

二是托志,“無補時艱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這里專指那些“兵家梅花”,蕩平天下之志盡在其中;

三是遣興,“頹然一醉狂無賴,亂寫梅花十萬枝”,于狂放一端,想力挽晚清的頹勢。內治腐敗,外御強蠻。但天不遂人愿,唯留一聲長長的嘆息!

玉哥哥,我去了。你的一片癡情,我無以為報,我當肯請梅花仙子,讓我們生生世世化作一片梅林,你為枝干,我為梅花!年年歲歲開出冬的旖旎與傲岸!

就此停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梅妹妹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八九O年三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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