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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天緣
沒有學緣,肯定會錯過大師之墓。沒有天緣連走進大師之墓的可能都沒有。天緣使我們從含鄱口下來,剛好停在廬山植物園;在植物園小憩后,天色又尚早,也是天緣;剛好在我們團隊有影響的人物陳總又對植物感興趣,也是機緣巧合;走進植物園,小濤又恰恰看到陳寅恪墓的路標,也是天緣;加上我對大師的崇敬之“學緣”,天緣成就了這種種機緣的巧合,才使得我沒有與大師之墓失之交臂,我不能不感嘆這是天緣!
廬山之行,主要是學習聽課。對游玩我們沒有太多的規劃,隨機隨意。不過我對同行提出了這次游學廬山一定不能錯過三疊泉,因為我認為那就是李白望到的廬山瀑布,回來后查資料有不同說法,不過廬山瀑布首推三疊泉是一致公認的。
這時候“天緣”又發生作用了。學習班下午學習就要結束時,開始下雨,晚上又下大暴雨。而第二天就是我們決定游玩三疊泉的時間,瀑布水流之大,未去已可推知。
學習結束的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行人就興致勃勃地乘廬山風景區旅游專車向三疊泉奔去。
車上導游一通忽悠,我們一行即決定坐纜車,導游說不坐纜車來回需要四個多小時,坐纜車可以省一半時間,我們下午還要急著往景德鎮趕。
我們開始以為坐纜車就可以輕松地下到谷底,仰望飛瀑,輕松愉悅地游完三疊泉了。誰知道,坐纜車大約只有十幾分鐘時間就下車了,以下的路程才是最艱難的考驗。
要欣賞到聞名中外的廬山瀑布,還要往下走一兩千個濕滑的臺階,拾級而下。都知道往上攀登吃力艱難,往往忽略往下走臺階艱難。三疊泉的臺階又很陡,沒走多遠,不爭氣的腿已開始打顫。我心想我是關節炎,腿出現酸軟無力是很自然的現象,誰知道一問伙伴們,腿都打軟,連年輕的棟月、佳麗也不能免。
總不能半途而廢吧,再退回去?也太可笑了吧!再說什么時候還會再來廬山?于是奮力堅持,看看那又陡又長深的臺階,心雖生悸,但還是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下走,手腳并用,用手抓著欄桿以求減輕腿上的壓力。
這個時候實際上是最容易動搖的時候,因為這時候不爭氣的腿已開始打顫了。路還有那么長,臺階還有那么多需要下,不知能不能堅持下去。
下到三分之一處,已經可以看到瀑布的第二疊的一部分,空氣的濕度也愈加明顯。不過已經看到了曙光,精神也為之一振。
繼續往下走,臺階愈加陡深,心里又打起鼓來。但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同行最年輕的伙伴,而是同行的老大哥兒魏總,我還能怎么辦?!
“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繼續砥礪前行!
終于下了三分之二的臺階了,空氣濕度越來越大,飛瀑的轟響聲也越來越大。
就要下到底了,飛瀑的全景已經基本在望,看到那壯觀的場景,情緒一下子沸騰起來了,腦子里即刻閃出一句詩“萬古飛瀑今猶壯”!
這飛瀑已在這方山水轟鳴了億萬斯年了,今天我才與之相遇相逢,怎么能不激動,怎么能不狂喜!
這時候感覺空氣啊,不再是濕度大小的問題了,直感覺籠罩整個頭頂的就是霧雨,或者就是絲雨,簡直就是朱自清筆下的春雨了!
終于下到瀑布底下了,渾身為之輕松,剛剛的一切腿軟、打顫、擔心、苦楚,一下子都沒有了,煙消云散了。眼前只有美景,只有美好,只有壯觀,只有壯麗,只有巍峨,只有驚詫,只有浩嘆,只有“噫吁嚱危乎壯哉”……
飛瀑自山巔依山勢作三折順流跌下,大自然這千古絕唱,竟然還演繹一唱三嘆!這不是豪放派的陽關三疊嗎?這不是寫在地上的詩詞嗎?這不是大自然譜寫的交響華章嗎?
唯有陶醉于綺麗的大自然方能使人徹底放松身心,以至忘我,忘卻我尚有身。此大概就是人們不辭辛苦、不惜破費、樂此不疲出來旅游的真諦吧?恐非笑談所謂“旅游就是在自己待膩的地方到別人待膩的地方”。
正仰望膜拜萬古飛瀑,驀然垂首,驚見谷底飛起一道絢麗的彩虹,太神奇了,這應該是大自然這一華章的畫龍點睛之筆吧!我這么近距離地親近大自然這一神奇現象——彩虹,還是平生第一次!
駐足、凝神、靜氣、冥想……渾然忘我,忽聞蔡總:“走了,走了,回了,回了!”
一步三回首,邊走還邊念叨:“文章乃案頭之山水,山水乃地上之文章。”
“萬古飛瀑今猶壯”的詩句,又閃進腦海,于是一邊拾級而攀,一邊琢磨詩句,成拙句二首:
? ? ? ? ? ? ? ? ? ? 一
未見瀑身先聞響。萬古飛瀑今猶壯
歷下千階不辭苦,五十老夫喜若狂。
? ? ? ? ? ? ? ? ? ? 二
飛沫濺起映彩虹,眾人爭相留倩影。
水汽如雨濕我身,人呼返回疑夢中。
說來奇怪,返回途中攀登臺階,不但不覺艱難,反而意興盎然,談笑風生,腿也不顫,心也不跳了。
這應該是大自然神奇的力量,它能給人們注入神奇的營養液,使你的身體,使你的精神,充滿活力,迅速從疲憊倦怠和苦悶抑郁中分離出來!
在回程的旅游專車上,偶遇河南許昌一美麗優雅的老鄉,攀談起來,她說她昨天去游了三疊泉,看到我們拍攝的照片,驚呼起來:“你們拍到的瀑布水流好大呀,好壯觀啊!”我們看了她拍的照片,瀑布窄窄的,有的瀑段,幾乎作飛絮狀,我們看到的真是幾疑“銀河飛落”。
這不是天緣嗎?天意在我們要來觀賞三疊飛瀑的頭一天晚上下起暴雨,才會有第二天驚艷我們的壯觀飛瀑!
廬山之游,天緣還不止陳寅恪墓、三疊泉飛瀑這兩處景觀。
文章開首,說我是沖著三首詩來廬山的。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已有了著落(盡管三疊泉不是李白所觀);還有另外兩首詩沒有著落。
大詩人白居易于元和十年,左遷九江郡司馬,在九江、廬山這一帶留下了諸多不朽之作,諸如《琵琶行》《與元九書》,還有盤桓廬山大林寺時寫的《大林寺桃花》。
《大林寺桃花》這首詩雖然不是長詩巨制,僅是一首絕句,但是也是一首構思新穎,藝術表現力上乘的成功之作,特別是這首詩里描寫的自然現象,隱含著地理科學知識。
山上的桃花盛開得晚,山下的花都凋謝了,山上的桃花才盛開。我們都知道海拔愈高,氣溫愈低,山上的桃花自然要待到氣溫漸高的暮春時節才會怒放。詩人捕捉住了這一現象,把這一敏銳的感受,用生動的藝術手法給表現了出來,成了一首令人過耳不忘、膾炙人口之作。
那天從植物園出來,天色依然尚早,我們索性在牯嶺街上閑轉,看到旅游標識有“花徑”,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詩意,引人遐想,同行有人提議不妨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向“花徑”走去,走著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美麗的湖泊——如琴湖,同行有幾個即駐足不前,留戀此處的湖光山色了。
我和帥哥李總還有美女彩云、彩虹,繼續前行尋找所謂“花徑”。
沒走多遠,就見一個牌子介紹“花徑是廬山重點風景名勝之一,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寫《大林寺桃花》的地方”云云,一看之下,令我驚喜不已!
二十年前苦尋地,今日不期而遇矣!他年隨團身不由己,想來探尋詩人蹤跡而不得,今日時過境遷,似乎已經忘記白氏此作是寫于廬山,卻在今天不期而遇!此乃天緣乎?天緣乎!
我們緣湖畔深入花徑,漸見前邊林木遮天蔽日,形成了一個林廊,林廊路中間有一巨石,上書“大林攏月”。此時正值夕陽西下,陽光透射進來,頗有詩境。想來三五月明之夜,月華灑在此處,人又恰在此林下,能不感嘆“大林攏月”題詠之妙嗎?
過了“大林攏月”,曲徑通幽處,花木深秀,流水潺潺,路旁有一院子門額題寫“覓春園”,想來是詩人當年偶遇桃花之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欲前往一探究竟,門上鐵將軍把門,吃了閉門羹。所幸門是有門欞的,透過門欞望去,果見里邊花團錦簇,但畢竟已是盛夏時節,不見桃花。
再往里走,有“景白亭”,白居易草堂,還有一個特別的封閉的亭子,罩著“花徑”二字,以示珍貴,此二字據載乃白居易手書。
此地瀕臨如琴湖,林木優美,泉水叮咚,花團錦簇,偏僻幽靜,實在是一處令人留戀忘返之地。但天色已晚,饑腸鳴響,也因此時游人太少,其境過清,不敢滯留,不得不匆匆惜別。
想當年白氏京城大腕兒,突遭貶謫于此,地雖偏僻,但畢竟風景絕佳,想必那顆受傷的心靈也在這佳山水間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感謝九江,感謝廬山,是此地的名山勝水慰藉了詩人,詩人才有了名篇佳作傳世,我輩方能受益良多!
二上廬山,匆匆游學,魂牽夢縈今昔的三首名詩題寫之圣地,我憑吊了兩處,還有蘇軾揮寫《題西林壁》之地,未能親至,未免遺憾!
難道這也是天緣?莫非我和廬山還有一緣?
今上廬山偕知友,他年再登是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