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少了一位正直的人,天上多了一顆最亮的星——懷念我最敬愛的叔公

文/美景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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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說明天就是叔公出殯的日子了,而我前晚才得知噩耗——我最愛的叔公走了三天了,享年七十九!

雖然那幾天心中也曾隱隱覺得不安,但因之前一直有電話聯系,電話里叔公的聲音好像沒什么大問題了,還打算暑假帶孩子回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等不及了……5日那天我打電話給他,他還只是說血壓低、貧血,正在縣醫院拿藥。我知道可能有些營養不良,問他是不是吃得不好,他說吃得一般。然后,當時醫院人聲嘈雜,叔公就說先不說了,我說那下次再打給您老人家——誰曾想這一通電話,竟然,是永別!

從得知噩耗那一晚起,每個夜晚,夜深人靜時,叔公那慈祥的笑容,那真誠的笑聲,聽完我幼稚或偏激的言論后總是微微低頭對我耐心和緩地說話的樣子,時不時浮現眼前。成長中叔公對我們的照顧幫助,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這位勤勞又慈祥的老人離開了人世,離開了我們,而我還沒有好好地報答他,還沒有像他曾期望的那樣有出息,也從此再不能和他訴說我的委屈、我的困惑,大概,也再不會有人像他那樣了解我,信任我,開導我……每念及此,我就止不住眼淚……明天叔公就要出殯了,連葬禮我都趕不及了,沒有最后的告別,不能對親人體貼地安慰,心里好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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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是爺爺的親弟弟,我們兩家是共瓦連檐的鄰居。爺爺奶奶去世早,小時候爸媽干活累,我們姐弟不聽話常吵架,惹怒了爸媽便招來一頓打。簡直家常便飯似的,我和弟弟被爸媽拖到走廊上打罵,我們也常鬼哭狼嚎地求饒,叔公叔奶總是不忍心聽我們大哭,總會毫無例外地及時過來給我們求情解圍。那時我天真地認為叔公叔奶簡直就是上天派下來保護我的天使。

叔公很勤勞,記得我還很小時,他和唯一的兒子就分灶單獨過了。那時他養了一頭耕牛,牛欄就在我家茅廁旁,我總能看到他把一堆堆青草倒在牛欄里。春耕時,有人叫他去犁田,鄉里鄉親的,他是分文不取,只吃頓飯就回來。有時家里忙,連飯都顧不上吃就趕回來干活了。

叔公為人寬厚。當年我家要建新房,需要跟叔公家換一塊地,我孃孃(叔公的兒媳)不太愿意,叔奶也是為了和兒媳搞好關系,站在兒媳那邊(小時候在我眼里,叔公叔奶幾乎總是在為兒子一家操勞、著想,讓那時沒有爺爺奶奶的我好羨慕,而孃孃精明強勢,好像受得心安理得),但叔公還是做通了她倆的思想工作,換給了我家。

建房時打地基,有些大條石很重,青壯勞力都惜力氣,唯有叔公和大伯不惜力氣,一趟趟抬,而叔公那時都六十多歲了。我家房子剛建好時,一次路過叔公家門口,我正好看見叔公和叔奶在爭一個酒杯,不知是因為什么,好像在吵架,這是極少見的,因為我見過叔公總是在叔奶數落他時沉默不語或出去干活。我告訴爸媽,想讓他們去看一下,因為我不希望我天使般的叔公叔奶吵架。爸媽不知為何沒有去。為此我心底埋怨了爸媽好一陣。

我十歲時,爸媽出去做生意,我和弟弟成了留守兒童。家里沒水井,公共水井既遠又不干凈,我經常去叔公家挑水。叔公也常叫我去他的菜地里摘菜吃。我也不客氣,但總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因為總見叔公叔奶在烈日底下刨地除草,天剛亮就出門勞作,天全黑了才荷鋤歸來,而我除了讀書,還有不少空余時間,卻什么地都沒種。

吃了很多次菜后,我提出要幫他除草刨地,他卻說:“你大娘(大伯母)一個人在家,養著一個水庫,又種田種地,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她有什么要幫忙的吧?”我聽了他的話,幫伯母扯了幾次魚草,雙搶時也去幫她割禾打谷。但終究我干農活不在行,大娘叫我好好讀書就行了,不讓我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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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知道我有點內向,害羞愛磨蹭,一般別人是懶得照顧我情緒的,但他卻總是包容我。

有一年他過生日,親戚們都遠道而來,他親自過來叫我們姐弟倆去吃飯,我答應了去,但后來不知怎么又害羞而遲遲沒過去,弟弟去了,他沒讓弟弟來叫我,而是又親自來,叫我開了一樓的門,等我下去。我特別不好意思,就因為我的矯情還讓大壽的老人家親自跑兩趟。但心里確實是特別感動的。爸媽在我小時外出務工,心里特缺愛的我,對別人給的一點點好都特別感恩,更何況是像叔公那么慈祥大度的照顧呢?

叔公不只對我這樣,對所有孩子他都是真誠慈愛的。一次村里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在我家樓下池塘邊戲水,叔公路過看到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戲水,男孩不知好歹地回了一句:“要你個老頭子多管閑事!”我在樓上聽到都很生氣,心里特為叔公覺得不值,叔公卻一點不惱火,只說:“你不聽我勸倒不要緊哦!我只是怕你爺娘(父母)擔心吶!”

當時我不知叔公為什么那么好修養。只是后來想起有時去叔公家玩,看到叔公會把臥房兩邊的門都打開,屋里光線亮一點,然后從衣柜里取出用布包著的老舊的大部頭或線裝書,其中就有《三國演義》《水滸傳》《增廣賢文》《千字文》什么的,然后坐在躺椅上,遠遠地舉著看,嘴里還念念有詞。

田家少閑月,叔公大多是在田間地頭或屋前屋后忙碌的。屋前也栽了好幾株橘子樹,家里賣了牛后又喂了豬,養了雞鴨鵝。他常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莊稼不等人。他種了很多田土,所以年頭到年尾他總是在忙。我不怕讀書,但比較怕田間勞動,總覺得他這樣很累。他卻像不干活就難受似的,總是不停地干活,還說干活就是鍛煉,又不是一天就干完全部,累了就少做一點,慢慢做,總能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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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還是一個耿直的人,有時我去他家聊天,他會說一些直話,雖然我聽來不覺得尖銳,但叔奶總會勸他不要那么說,說等會要是別人聽到就不好了,但叔公卻說:“說了就不怕,怕就不說。”這句話我印象極深。因為在我們那個村子里,沒人說過這么豪爽又在理的話。

叔公是個地道的莊稼人,也特別有著莊稼人的淳樸厚道。那時候莊稼人相比城里人,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值錢物什,吃的也匱乏。吃點好的都得有個名義。所以一有人拿點好的禮品來,或自家好不容易弄一次的東西,比如臘肉或釀酒什么的,就會收藏起來,自己不舍得大吃大喝,得等到客來時才大方地拿出來,叔公叔奶就是這樣。

一些親戚拿給他們的干果或補品,他們總是舍不得吃,等到需要送禮時就送人,或待客時才拿出來。但他們也會在我們姐弟去家玩時,拿出些我們沒見過沒吃過的給我們吃。當然,大多會留著送給他們已經分家到下坳的孫子女。那時我還經常去趕集,看到新奇的水果就買一點,到家就拿一些去給叔公叔奶,他們總是不要,我放下就跑。有時他們沒在家,灶房門也不關,就悄悄放在碗櫥上。可是他們也不舍得吃,留著給來看爺爺奶奶的孫兒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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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是個顧家的好男人。聽叔奶說過,年輕時叔公有機會去城里吃國家糧,但他沒去,現在害得她要跟著叔公拌泥巴。語氣是嗔怪的,但臉上卻分明洋溢著笑。有幾次我打電話給叔公,一次叔公說他在煎豆腐,叔奶不舒服在睡午覺。一次是說叔奶去城里女兒家小住,他在家守屋。村里人都知道叔公身體一直很健朗,叔奶因為以前生孩子多,家事多又勞累,身體不太好。可誰想到身體很好的叔公竟然先她而去,不知從此形單影只的她,如何能一下子適應這孤獨的晚景?

叔公本來身體很好,可去年突發食物中毒,去醫院受了老罪,從縣醫院轉到市醫院,還進了重癥監護室,大小便失禁,身體好時還比較能吃,卻因喉嚨積痰連口水果都吃不了,還怕子女花錢,自己扯了管子說不治了,要出院。最后還是沒住多久稍有好轉就出院了。

老天真不開眼,怎能讓那么善良的叔公到耄耋之年還遭此厄運?也怪自己沒出息,不能為叔公盡一點孝心,減少一點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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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兩年沒見過叔公了。上次見到他是在兩年前的暑假。去到他家時,因為天熱,門依然像從前那樣敞開著。以前整潔的臥室里是滿地的苞谷棒子,中間還有一個簸盤,盛滿手搓的玉米粒,幾個沒搓完的也躺在上面。見我來,叔公有點意外,因為我事先沒有告訴他我來,他知道我已經在海南結婚定居了。

他連忙搬凳子讓我坐,又幫我打開電扇,電扇的旋鈕還是鐵絲拴住的,鐵絲都生銹了。叔公說旋鈕不好使了,所以這樣拴住。當時一陣心酸涌上來。他聽我說不吃飯就要走,就趕緊先上閣樓拿了一桶自家榨的菜籽油,我知道這是他珍藏送禮用的,說重不想拿,他非要我拿,說新榨的純菜籽油不會太油膩,盛情難卻我收下了。

想難得回來,坐下來幫他搓了幾個苞谷棒子,一邊拉東扯西地找話題。他一邊把苞谷棒子放到無蓋脫粒機里脫粒,一邊跟我說話。飛揚的粉塵讓他猛烈地咳嗽,我建議他戴個口罩,他說是支氣管炎,好多年了,沒用的。我心疼他年過古稀還要這么勞累,他說人家已經定好了要幾百斤玉米粒,家里又收得多沒地兒放,要趁早打完給人家。

我想起以前在家讀高中時,不管是苞米還是稻谷,辣椒還是紅薯粉,叔公家的東西總是供不應求。因為他從不斤斤計較,東西又純正不摻假,所以總有人慕名而來,但他不專門賣農產品,只是賣點余糧而已。

村里修了水泥公路,叔公不論去哪,去干什么,幾乎從來都是徒步。然后再徒步回來,說是鍛煉。

叔公還是生產隊隊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有大事總會請他去商議,他也總是以說話公正客觀,辦事公平磊落而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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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于共居,逝不得撫汝以盡哀,殮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于人世矣!”從前讀《祭十二郎文》,只是被韓愈文筆所感動,如今算體會到韓愈的悲痛欲絕了!

叔公,恕侄孫女不孝,不能回去送您最后一程……不能到您墳前燒一疊紙錢,上幾炷香,灑一杯清酒……只能用這篇蒼白無力的文字,掬一捧熱淚,聊表心意……

謹以此文作菲薄的祭品,奉獻于您的靈前,愿叔公您好好安息,吉祥安康!

? ? ? ? ? ? ? ? ? ? ? ? ? ? ? ? ? ? ? ? ? 2017年4月14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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