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的燈火還未完全熄滅,未關(guān)的窗戶邊,風(fēng)吹著窗簾四處擺動,殘余的亮光時隱時現(xiàn)。來自深沉天空的閃電,悄悄蹭過窗臺,隆隆的雷聲是它腳步的聲音,猶如一個光的巨人,腳步砸在了大地之上,沉悶有力,撼天動地。
?急促的雨點,肆虐的風(fēng)聲,震耳的雷鳴,令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此時我一個人在學(xué)校,孤獨的入眠,這清明的雨,開始慢慢潛入記憶深處,潛入一個個妄欲斷魂的時節(jié)。
?去年今日,我想我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穿著黑色的長筒雨鞋,踩在泥濘的田埂之上,身子的重心不穩(wěn),很容易摔倒,因此腳步緩慢。手提著碩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裝著紙錢,鞭炮以及檀香。
?此時無風(fēng),烏云遮天蔽日,大地猶如套上了一層灰色的蚊帳,令人透不過氣來。這田埂小路一直延伸到煙雨迷蒙的遠(yuǎn)方,延伸到莊嚴(yán)肅穆的墓地,延伸到天堂或者地獄,或許這是靈魂們到人間度假的一天,讓他們探探親,取取錢,積攢一點親人捎來的財富。
?我不知道這樣會充滿多少奇妙的幻想,這雨凝聚著淡淡的哀愁,冰涼中帶有些靈氣,落在嘴角的雨珠嘗起來有些咸和苦,似乎混含著淚水,是故去的靈魂?現(xiàn)在的人們?還是來自天堂?如果上帝有憐憫和淚水,我想大概就是如此吧。
?寂靜的墓地,石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生卒年月、姓名、遺照已經(jīng)辨別不了,唯有土堆上的雜草依然茂盛,在春雨的滋潤下,正蔥郁地生長,記得上一次來,已經(jīng)將雜草燒盡,添上的新土早已和墳堆融為一體,還能看見鞭炮碎屑?xì)埩粼跍羡种械耐寥览铩?/p>
?雨依舊在下,減小了很多,天空開始明亮起來,我扒開石碑前的雜草,露出一塊比較干燥的地方,并用黑傘遮擋住雨水,潮濕的空氣中紙錢不易點燃,終于有了絲絲青煙,接著是淡淡火苗,火焰碰著濕的的雜草,發(fā)出絲溜溜的響聲,那是觸及靈魂的疼痛嗎?
?點了檀香,放了鞭炮,聲音落滿孤寂的墳地,也許這樣的聲音,在一年中實在太少,也許是怕擾亂了這些遺骸的清夢,他們沉睡著、孤寂著,直到永遠(yuǎn)。活著的時候沒有永遠(yuǎn),因為還有終點,可死亡之后呢?這是永遠(yuǎn)的謎題。
?作揖是一項少不了的儀式,在這其中要說叨幾句,據(jù)說能與讓睡著的亡靈聽見,祈求平安與財富。這只是一個在自言自語的美好愿望罷了。對于去世的時候年齡不大的人,我會在墳頭撒一點酒,權(quán)當(dāng)做一點敬意。
?最后,我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大榕樹旁,用鏟子挖上一抔新土,添置在墳頭,不知添置了多少次,那土堆已經(jīng)高高隆起,更有氣勢,鏟除一部分雜草,清掃一下,上墳的事兒就差不多了。
?清明前來掃墓上墳的人,沒有人會哭得厲害,即使是剛?cè)ナ啦痪玫娜恕?/p>
?人人心知肚明,死就是死了,活著還得活著,生活還得繼續(xù)。我可能有點天生的多愁善感以及懷舊情緒,見到如此的場面,總是滿腹哀愁,或許想起了童年里的親人,那時候,有他們在,有那些溫暖。
?這是人的終點站,無論活著的時候是怎么樣,但在這里,永遠(yuǎn)只能是這一種姿態(tài)。只愿活著的人好好珍惜,愿故去的人靜靜安息!
?雨已停,留下一地漆黑的渣滓和鞭炮碎屑。下一次,若我心緒雜亂、感到生活艱難,焦慮不安時,我仍然會來到這里,與親人的靈魂交談,平息焦躁的心靈。
?天空放晴,榕樹的葉子在飄舞,我望著遼闊的田野,心胸漸漸開朗,天地之間,春天安撫著故去的亡魂,安撫著前來祭奠的人們。
?深夜中的雨仍在繼續(xù),愿這雨能傳遞我的信息,帶給遠(yuǎn)方的故人。愿在落雨的季節(jié),在睡夢里,團(tuán)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