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鄉,是游子用思念釀造出來的美酒,我不會喝酒,所以我要經常回家鄉,特別是在這個元宵佳節里。
(一)
早上起來上學的時候,媽媽告訴我準備好了早餐,要我吃了再去學校。我一看,飯桌上擺著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湯圓,還撒了一層我最喜歡的香菜花。
我有點好奇,因為平時我都在學校吃早餐的,今天怎么就為我煮早餐呢?而且還是誘人的湯圓。
媽媽眨著睿智的大眼睛說:“你猜猜?”啊!我終于想起來了,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我吃過湯圓,懷著喜悅的心情回了學校,早讀時,班主任宣布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今晚不用來上自習課,放一晚假。
上中學后,已經很少能享受到假期了,學校經常補課,就算是周六日也不例外,放假已經變得是一種奢侈了,能獲得意外的休息,我還要多謝“元宵節”。
元宵佳節歷史悠久,與之相關的故事也有多種多樣,傳說以前人間多惡獸,它們為惡人間,民眾為了驅趕惡獸,想出燒火和點燈籠的方法,一直流傳至今。
所以元宵節是一個以火紅色為主的節日,紅色代表喜慶,代表著歡樂,預祝在以后的日子紅紅火火。
下午下課后,我匆匆趕回家,看到鎮街上已是張燈結彩,每個商店門口都掛上了紅燈籠,全鎮上下充滿著一片紅色,所到之處盡顯一片喜慶洋洋。
慶祝元宵節的各種活動也漸漸拉開了帷幕,更有數隊醒獅的表演,每隊醒獅的身后,都連著長長一串孩童,他們手里拿著紅燈籠,唱著不知名也聽不清晰的歡快小曲,把節日的氣氛襯托得更加濃重歡快。
我很想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去,但我知道,我已經過了與他們嬉戲同樂的年紀,只能遠遠看著他們歡快地撒野,他們的快樂,也牽起了我的喜悅,心中除了羨慕也有祝福。
(二)
剛剛到家,奶奶的電話就到了。奶奶住在鄉下老家,我住在鎮上,兩地相距五公里,只要有空,我都會回老家玩。
爸爸說過,鎮上只是暫居,老家才是根,暫居的地方可以有很多,但根永遠只有一個。老家,是游子用思念釀造出來的美酒,時間越長味道越醇香,我不會喝酒,所以我要經常回老家。
奶奶在電話里告訴我,村里的元宵活動和元宵聚宴就要開始了,叫我快點回去,要是遲了,聚宴上的燒鵝腿和各種美味就讓人吃光啦。
這怎么可以啊,我是吃貨啊,我寧愿錯過很多美好的事情,也不愿意錯過一頓美食,如果大燒鵝腿真讓別人吃完了,我找誰要啊?
得趕快回老家才成,媽媽開著她的甲殼蟲小汽車帶我上路,我一再催促媽媽開車開快點,可是媽媽說加盡油門啦,我看了一下時速表,指針停在永遠不變的30上。
這時候我多么渴望成為富婆啊,只要我成了富婆,第一時間就要換了媽媽的甲殼蟲小汽車,因為跑得實在太慢了,就算你有再急的事,它也是跑得慢吞吞。
離村越近,車流量就越多,最后甲殼蟲小車竟然趴下來走不動了,造成堵車的原因是道路兩邊的無數小商販,有賣水果的,有賣玩具的,有賣糖果的,竟然還有人賣紅燈籠。
這些小商販吸引了無數小孩童,剛過完年,每個孩童的手上都有多多少少的錢,最后竟無一例外地匯聚到這些商販手中,每逢節假日,就是他們發財的好時機。
媽媽努力地把甲殼蟲小車開出了堵車區,老家就在眼前了,我甚至看到了裊裊升起的炊煙。
村子的上空升起的裊裊炊煙,就像一個個身穿白紗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在夕陽的照耀下冬顯婀娜多姿。
剛到村口,就看見奶奶老早等在村牌坊下了,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紅燈籠,正伸著脖子東張西望,我知道那是奶奶正在焦急地等待我歸家。
媽媽剛停車,我就跳了下來,飛一般向奶奶沖去,我不能讓她老人家等得太久。
(三)
我接過奶奶手中的小燈籠,太小了,等到村里我要換一個大的。
奶奶一手提著我的書包,一手拉著我就走。
“媽媽還在停車,不用等她嗎?”
“不用等,又不會迷路”。哈哈,如果在自己村里都迷路,那得多蠢啊!媽媽不蠢的。
村里新年布置的彩飾還在,到處都充滿了喜慶氣息,雖然還沒到晚上六點,但路燈桿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已經開始透出迷人的紅光。
這次的元宵聚宴和活動在村祠堂里舉行,老遠就見到了那里的人山人海,全村共一百五十多人,在家的都到了。
村里每年都要在祠堂舉辦三次團聚宴,分別是除夕團聚宴,元宵節團聚宴和中秋節團聚宴。所有花費由村集體財政出,最受歡迎的當然是像我這樣的吃貨了。
老遠就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順著聲音看去,是二叔,他穿戴著大圍裙,正在廚房門口向我招手。
二叔是大廚師,村里的喜慶事一般都由他掌廚,這個時間點叫我,肯定有好東西。
果然,二叔從廚房里拿出了一個大燒鵝腿,這可是我的最愛,他把大燒鵝腿裝進膠袋里,又指了指廂房,意思是叫我到里面吃。
二叔啊!你這是假公濟私啊!你這是逼我犯錯啊!不過我喜歡。
燒鵝太貴了,平時媽媽都很少買來吃,今天我要吃過夠。
六點鐘準時開宴了,自然是滿桌的美味佳肴,二叔是大廚師,水準從來都不差,反正我是吃得肚子圓滾滾的。
七點鐘天色已經黑了,華燈初上,全村上下充滿著紅色的光彩,連路燈也披上了紅綢,發出的是迷人的紅光。
我正在喝茶,突然祠堂外“啪”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我跑出去一看,原來有人放了個大煙花。
這時只見三叔公拿著個小喇叭在叫,要全村人開始集中領紅燈籠,這說明馬上要進入下一個活動了,這個活動由來已久,我們把它叫做“祈禱送祝福”。
(四)
“祈禱送祝福”活動具有濃郁的鄉士特色,很隆重,你要是說這是老封建我也不反對,因為這個活動在我村已經流傳太久了,沒有人知道具體起于那一年。
全村人被迅速集中,每個人都被分發了一個紅燈籠,由三叔公帶隊,由祠堂出發,浩浩蕩蕩向神廟走去。
鑼鼓手在前面開路,鑼鼓震天響,兩隊醒獅隊在鑼鼓手之后,孩子的隊伍在中間,成年人在后壓陣,人手都有一個紅燈籠,組成了一個紅色長龍大陣。
神廟在村頭,村路彎彎,要走兩公里才到。神廟里早已張燈結彩,高堂中央端坐著三尊神態莊嚴的神像,案上擺著三牲酒禮。傳說正是這三個大神保佑著全村,讓這里風調雨順富足安康。
三叔公在神廟里上香叩拜,只聽他口中念念有詞,說的是什么不清楚。不一會,三叔公臉紅耳赤,就像喝醉酒的關公,又像是神靈附體,他大手一揮,大叫道:“天佑我村,帶福回家。”
全村人對神廟鞠躬作揖,算是對三位大神的謝禮了,很快從神廟中抬出一乘彩轎,彩轎上有三尊神像,由八個漢子抬著,帶著全村人領“福”回家,這就是莊嚴的神像游村送祝福活動,把“福”送到每家每戶,祈求一年里國泰民安,生活富足。
回家的隊形變了,三叔公手執大紅火把在前,不是燈籠而是燃燒得紅紅旺旺的火把,孩子們手提燈籠跟在三叔公之后,后面的就是鑼鼓手和神像彩轎,醒獅隊和大人在最后壓陣。
一時鑼鼓喧天,三叔公帶領彩轎神像,為村中每一家每一戶送上祝福祈禱。
每家門前都備有香案和糖果,還有一對全新的大紅蠟燭,三叔公會用手中的火把點燃,寓意“福”送到了,寓意在接下來的一年日子將過得紅紅火火。
糖果是為孩子們準備的,除此之外,家主還為每個孩子準備了一個“利事紅包”,錢不多,通常都是兩元,這是給孩子的獎賞。
(五)
隊伍很快到了七叔公家,七叔公叫阿明,是個獨臂老人,他是一個杰出的雕刻師,除夕全村大團聚的時刻,他為村里每一個孩子送上一個他親手雕刻的佩件,那天我收到了一個飛天豬佩飾,時刻都帶在身上。
這次不知他為孩子準備了什么呢?最好當然還是雕刻件了,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把它掛在書包上,保證能羨慕死班上的那些小尼姑和小和尚。
可惜這次阿明發的是利事紅包,我失望透頂了,阿明啊!你是雕刻師,是藝術家,怎么可以學別人玩庸俗的金錢游戲啊!
隊伍很快來到了二叔家,二叔在門口笑呵呵地接福發利事,到我的時候,二叔說:“二妹呀,你是要燒鵝腿還是要利事紅包?”
哎呦,兩樣都是我喜歡的,魚與熊掌,怎么選啊?糾結呀。
到五叔公家里的時候,五叔公笑著問:“二妹呀,你都上中學了,還好意思收利事紅包么?”
收,為什么不收,我還等著買棒棒糖呢,況且我還未成年呀,當然收得心安理得。
五叔公也是逗人笑的,應發的一樣發。紅包到手,當然要恭祝別人呀,這時候一定要嘴甜,我就說:“恭祝五叔公長命百歲,身體健康,多福多壽,兒孫滿堂。”
五叔公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叫好,手一抖又給我多發了一個利事紅包,驚喜呀。
隊伍回到祠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接下來還有煙花匯演,那絕對是一場令人眼界大開的焰火。
我對此充滿了期待,可是媽媽和爸爸不知何時就來到了身邊,他們告訴我,要去準備休息啦,明天還要上學。
是啊,雖然第二天是星期六,但學校還要補課,這是誰想出來的補課制度?真是可惡極了。
在回鎮上的沿途上,我透過車窗,看到了朵朵徐徐升空的煙花焰火。媽媽的甲殼蟲小汽車依然跑得很慢,它就像知道我要欣賞沿途各處的煙花一樣,慢慢而平穩地前行,我第一次覺得,慢原來也是很可愛。
車窗外朵朵煙花焰火散開,演繹各自剎那間的輝煌和精彩,它們短暫而美麗,又是如此的奔放,如此熱烈。即使只有極短的生命,也要做到最完美,盛開在最燦爛的時刻。
終于回到了鎮中心,下車的時候,發覺書包重了很多,我悄悄打開一看,啊!里面裝著滿滿一袋的驚喜。
不知什么時候,也不知是誰偷偷往我的書包里裝了半袋的棒棒糖,是誰這么知我心?我猜應該是奶奶了。
這就是歡樂的元宵節,也是豐收的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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