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兆星辰隱沒于宇宙的濃重黑暗之中,猶如散落在無邊曠野的點點螢火,微不可察。在星光稀疏的地方,一粒微塵靜靜地懸浮在星河的邊緣,于千萬個偶然中孕育出了不可計數的生命。在這些熱鬧喧囂的生命當中,有一個族群在數千年里不斷地徘徊在真實與虛幻之間,迷夢于時空洪流之外,創造出了迥異于同類的精神世界。2500年前,這個族群的出現了一位哲人,他成為了第一個超脫精神與肉體,現實與想象的生命個體。
宇宙中那粒小小的微塵是行星地球,那個熱衷于在精神世界中構建文明的的族群是印度次大陸的先民,而那位哲人則是釋迦摩尼,娑婆世界的浮屠。宇宙之于地球,地球之于生命,生命之于釋迦摩尼,其間的偉大與渺小,神秘與因緣,偶然與必然,誰又能說的清楚。
四大文明里,散落于其他文明史籍中的古印度文明是一個異類,它將不斷流淌的現世視乎幻影,反而用近乎所有的精力在精神世界的荒蕪中耕墾。當同時代其他偉大文明的貴族們在宏大的殿堂中用精美的青銅器飲酒作樂時,古印度人卻抬頭凝視燦爛卻寂寥,永恒而又短暫的星空,感傷生之渺小和命運的無常。
人生之中所有的歡樂似乎都是短暫而虛幻的,唯有痛苦才能給人以真實永恒的感覺。痛苦,是所有生命都極力逃避的事情。面對近乎永恒的痛苦,有人選擇在暴力和縱欲中麻醉忘我,有人選擇專注于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幸福而忘卻苦難,也有人選擇用名聲、史書、權力或者社會責任帶來的心理滿足來掩蓋痛苦。但痛苦常在,無論怎樣,它都要伴隨著每個生命個體走到盡頭。而生命的盡頭又是怎樣?仍有存在的意識,再次開啟痛苦的輪回,還是令人絕望的、更為痛苦的永恒寂滅?
堪忍世界,人身渺渺,卻苦難不止,該當如何?喬達摩于菩提伽耶處成釋迦牟尼佛,為眾生尋得了解脫之道。
佛教相對于其他宗教是謙卑的,它的教主釋迦牟尼不是創世主,不是神,不是物化的道,只是一個會生老病死的人。但,這個人擁有無上智慧,以純粹生命個體的身份完成了對整個宇宙的洞悉。
面對浩瀚的宇宙和不知來源去處的時間,宗教也罷,科學也好,都構建了一個創世神話,試圖通過對世界原點的構建來暗示人類的中心地位,而佛教卻是一個特例,將宇宙視為一個常量。人類作為宇宙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分子,或許也永遠無法觸及時間和空間的肇始與終結。對于人類而言,宇宙恒常,這是極小與極大對比的結果,是微塵與大千世界的關系。然而,極大卻是由無數個極小構成,一微塵亦含大千世界。
知曉了自身是大千世界的一粒微塵,亦內含不知多少大千世界,人生有了新的意義,而那人生之苦似乎變得更加難忍。佛言八苦,生苦、老苦、痛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講的是生理之苦、心理之苦和欲望之苦。以凡俗的眼光來看,苦是無法終結的,其原因是苦來源于客觀環境,來源于無法獲得的絕對自由,來源于人不能全知全能。其實,佛也不能,但佛非凡俗,知苦在心,如要脫苦,須做種種修行。修到最后,所欲之物輕比浮云,身體之苦有若微風,精神上卻是大喜悅,再進一步則是涅槃境界。
釋迦牟尼涅槃前,已在這娑婆世界上留下了浮屠。浮屠,是佛,是塔,亦是人類未來的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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