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販子手里解救后,我瘋了……

第一次來這里,我和我的丈夫就結(jié)婚了。

一桌酒菜,幾個親朋,一套新衣服,這就是我的婚禮。

和那些坐豪車、有伴娘、有禮堂的婚禮相比,我這場婚禮有點像是過家家。

不過我也習(xí)慣了,我的第一次婚禮也是這么辦的。

對,我就是那個瘋女人。

家里重男輕女,早早輟了學(xué)。

看著村里人都往外跑,十七歲就跟著別人出門打工,卻被人販子騙到山里。

等我的家人找到我,來把我贖回去的時候,我說話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總是習(xí)慣摔打東西。

對于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誰也問不出我的話來,因為我自己也已經(jīng)不知道了。

那段經(jīng)歷好像把我所有的記憶,來了個重新洗牌。

我不記得我是誰,不知道白天黑夜,我的記憶是錯亂零散的,我的神經(jīng)始終是緊繃的。

我瘋了。

我父親看到我這樣,心臟病發(fā)作的更厲害了,終于還是背過了氣。

留下我、母親、弟弟三人。

神志失常的我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對這個家沒有貢獻,但是對別人家至少還能生養(yǎng)孩子,也能讓自己下半輩子不孤單。

精神狀況好一些,能在旁人的監(jiān)督下做事了,母親就開始給我張羅婚事。

女大不中留,更何況是我這樣的,更該找個下半輩子的依靠。

我的第一場婚姻,是母親安排的。

對方是個三十五的農(nóng)民,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無論的干活,還是打架都是一把好手。

住到兩間沒幾樣家具的房子,我不知道什么叫夫妻相敬如賓,恩恩愛愛。

等待我的永遠都是做不完的農(nóng)活家務(wù),還有不間斷地造人運動。

在村子的溪邊洗衣服,遇到村里那些長舌婦,總會聽到“瘋子”“不檢點”“克死了父親”的話語在耳邊嗡嗡作響。

有一天,我實在是不想聽見她們聒噪的聲音,也不想看她們做作的笑容。

我沖起來,拿著洗衣服的棒槌,追著她們打,一人給了一下,看著對方鮮血直流,仍然不依不饒地破口大罵。

罵她們,罵丈夫,罵祖宗,罵老天爺。

這一罵,好似把多年的郁悶都釋放出來了;

這一罵,好似把多年的被人販子拐騙的那段經(jīng)歷給徹底抹去了,我只是一個農(nóng)村潑婦。

從那以后,只要不順心,我張口就罵。

罵了,就舒服了;

罵了,就再也聽不到閑言碎語,

罵了,就再也沒人敢來惹我了。

回到家了,丈夫想要和以前那樣教訓(xùn)我,我開始不依不饒地反抗。

有時候他沒把我打的頭破血流,我已經(jīng)將他撂倒在地,順帶把鍋碗瓢盆砸個粉碎。

幾天后,丈夫?qū)⑽宜突亓四锛遥僖矝]有來接我回去了。

如此彪悍的我,母親是動不得,罵不得,開始滿世界的給我張羅第二門親事。

我滿不在乎,依舊干著農(nóng)活和家務(wù)。

有時候腦海里有那么幾個片段:

一會兒是我的牙被人打掉了,一會兒是我的衣服被人撕的粉碎,接著是讓我挑水、劈柴,我的手長了凍瘡,有人將我推到火堆里。

掀起衣服,看到滿身的傷疤,才知道那是發(fā)生的真事。

我記不清是在哪兒發(fā)生的,明明那人就是我,但我的身體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了。

母親說,事情都過去八九年了,再回想起來,自然是不疼了。

我喜歡放牛時,漫山遍野地跑,讓我覺得渾身舒坦;

遇到了外人,我卻總是全身發(fā)顫,想著要逃。

在老虎巖放牛時,遇見了河對面的劉大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見面總是笑嘻嘻地。

看到他,我突然就問道:劉大哥,那位蔣家大哥娶親了沒?

沒頭沒腦地發(fā)問,劉大哥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你十六歲遇見的人,現(xiàn)在還記著啊”。

我也愣了,原來那是十六歲的事情了。

我只好傻笑。

十六歲那年,蔣大哥給他兄弟做媒,娶了劉大哥家的小禾,半道上他遇到我調(diào)侃說要娶我;

走在我身后的母親,跳出來對他就是一頓大罵,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三十歲的大老爺們也想娶個二八姑娘,簡直是做白日夢。

他紅著臉賠笑,我在一旁也嗤嗤發(fā)笑。

后來聽說,蔣大哥去了南方打工,在他的撮合下,三個弟弟都成家了,只剩下他。

也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不是嫌棄人家個子高,就是嫌棄人家嗓門大。

一河兩岸,南北二山,他那修車的姐夫哥給人家干活,只要聽說是給他介紹對象,基本上工錢都是打個半價。

后來,車修好了,姑娘也見著了,就是沒一個入他眼的。

他這光棍一打,就又是十年了。

過了兩個月,在山上放牛,劉大哥帶了蔣大哥特意來尋我。

拉了一會兒家常,兩個人就走了。

事后,劉大哥問我,那位蔣大哥想要來我家提親,問我愿意不。

我眉開眼笑,使勁點頭。

我母親雖然一直想要把我從家里推出去,但真的要讓我嫁給四十多歲的蔣大哥,她心里有些犯怵。

十四歲,這個年齡差太大了。

但是這個時候,基本快好了的病情,又開始發(fā)作了。

給弟弟帶著孩子,實在是沒精力照顧我了,母親只好將我推給了蔣大哥。

就這樣,我走進來第二次婚姻。

蔣大哥的父母過世的早,有一個會看病的姐姐,還有三個弟弟。

多年的積蓄大部分都給他三個弟弟娶媳婦用了,剩下的也就夠兩個人的吃住。

這樣的條件,很難再娶個正常人的媳婦。

剛好,我倆都互不嫌棄。

對于我的情況,全家沒有一個人嫌棄的,用他們的話說,只要大哥愿意,就是娶個小姐回來,他們也同意。

病情不斷的反復(fù),蔣大哥的姐姐開始成了我的主治醫(yī)生,用針灸開始調(diào)理我的身體。

即便是滿身扎滿了銀針,我依然能嬉皮笑臉地和別人有說有笑,或者破口大罵。

扎完后,我就呼呼大睡,一覺睡到天亮。

剛開始不習(xí)慣這種治療方式,會采用各種方式抵抗,甚至?xí)蟀胍沟刂苯臃皆綆X回娘家。

一腳深,一腳淺,就這么拿個手電筒走了五六十公里的山路。

隔個幾天,蔣大哥就接我回家;然后我再跑回娘家。

就這么跑了六次,我姐姐的體重從125斤直接掉到了98斤,蔣大哥的黑眼圈也越來越重了。

我慢慢能清醒地和周圍人對話了,也會摟著蔣大哥親一口,給他做豐盛的午餐。

過了兩年,我有了一個兒子。

等兒子能走路了,姐姐幫我?guī)е⒆樱揖透Y大哥去沿海城市找工作賺錢。

一個家庭,不能只是依靠一個人,兩個人更有勁。

曾經(jīng)也有人問我,十七歲那年的記憶為什么會消失。

那是我只是木木地望著問話的人。

現(xiàn)在抱著兒子,在自家剛裝修好的房子里,嘴里不再胡亂的說話,腦海里還是會有幾個片段閃過。

我知道,不管那些記憶有多少齷齪,有多少屈辱,有多少淚水,那都是我被人販子拐賣的經(jīng)歷。

我很感謝老天爺,雖然拋棄過我一次,讓我被人販子帶走,經(jīng)歷了非人的折磨,但還是給我了一個家,還有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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